第38章

第38章

皇後的話音才落, 商濯動作一頓,眼神瞬間淩厲森寒。

試想過他會舍不得遲滢,大抵會有些反應, 沒想到他的反應這般大。

下一息,皇後手裏的話還沒有說完, 白玉茶盞在商濯的手裏化為齑粉,茶水滴滴答答順着他修長白淨的指尖滑落。

滴滴答答。

弄濕了青白玉做成的桌案, 順着邊沿滴落在外邦進貢的名貴絨毛地毯上。

皇後身邊的貼身侍女誰都不敢吭聲。頭越發往下低去,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落得跟茶盞一樣的下場。

即便是皇後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她共有兩子一女, 商濯從小出衆, 幼年時不成事尚且好掌控些, 可真長了起來, 能撐得住事情, 漸漸不再受她的控制。

甚至她會從商濯的身上感受到壓迫和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他戰場上多了,身上帶着肅殺之氣。

“母親是在試探兒子的底線嗎?”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旁的昭潭奉上帕子, 商濯慢條斯理擦拭着。

他的話語平和淡漫, 周身卻彌漫着一股狠勁。

皇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他的話。

“......”

擦幹淨手指, 商濯将帕子擲到桌上,無比松軟的帕子,以蠶絲做的底綿,被他甩出力道, 竟然活活将玉勺給打斷了。

皇後的臉色瞬間難堪起來,她冷着聲音提醒道, “商濯,我是你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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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要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與生你養你的母妃反目不成。”

阿滢在角門使勁憋着氣,兩只小手死捂着嘴巴。

她沒有想到今日心血來潮偷聽一下關于沈家的事情,居然會牽連到她的身上,皇後真是歹毒,竟然想将她送給皇上。

阿滢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發現,她咬唇屏住呼吸,耳朵貼在周邊繼續偷聽。

“是母後先逼兒子。”商濯輕笑,看着皇後的怒容,他似乎并不為之所動。

皇後被他臉上的薄笑給刺到,氣得一把掃落了案桌上的金銀玉器。

留在內殿的宮女們渾全都跪了下去,“娘娘息怒。”

面對皇後的盛怒,商濯卻不為之所動,他的臉上的笑意不減,眼底薄涼更勝。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瞧着皇後,“母後。”

“兒子的人,您最好不要動。”他說了那麽一句,神色即刻冷了下來,也不管皇後是個什麽臉色,徑直帶着昭潭離開。

商濯走後,皇後憤然起身,踢翻了檀花圓木凳。

“......”

怕被人發現,阿滢即刻離開了角門,回了側殿。

渙月見她神色慌張,六神無主,給她倒了一盞甜茶,“姑娘您喝一盞茶定一定。”

阿滢兩只手捧着茶盞,顧不上什麽禮儀,仰頭一飲而盡,随後又擡袖子擦了擦嘴角。

“姑娘還要麽?”渙月想着再給她倒一盞。

阿滢搖頭,“不用了。”

渙月只好放下茶盞,“姑娘這是怎麽了?您聽到了什麽?二殿下還要和沈家姑娘成親麽?”

阿滢腦子很亂,好半天回過神,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渙月畢竟是商濯的人,若是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知昭潭,那麽商濯一定會猜到她的成算,就不能出其不意離開了。

“我、我沒聽清。”

渙月半信半疑,“姑娘沒有聽清,那您為何慌慌張張。”

阿滢想了點話搪塞,“皇後娘娘和殿下鬧得不大愉快,皇後娘娘砸了殿內的東西,瞧着發了很大的火氣,我一時被吓住了。”

“姑娘才剛落水,可不是吓到了,奴婢失察,不該追着您問。”渙月繞到後面給阿滢拍着後背順氣。

幾乎是一整日,阿滢都沒回過神,垂着臉不知道想什麽,渙月還真當她是吓到了,特地給她熬了一盞安神的湯水,好叫她吃了定一定。

翌日,阿滢依舊沒什麽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渙月生怕她是落水丢了魂,說是找太醫來看一看。

“實在不必了,我就吓得有些狠,你也知道我原先不過是小門戶的人家,哪裏見過大場面,那日殿下和娘娘争吵,一時叫我吓住了,多虧你給我熬的湯水,我喝了之後,已經好了許多了。”

別驚動什麽太醫,真要叫了人來,必定會傳到皇後的耳朵裏,屆時她就被送給皇帝...

汴安的皇城看似逍遙自在,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殊不知命懸一線,随時都會掉腦袋。

眼下她應當怎麽辦?

阿滢是真的覺得一刻都等不了了,她很想現在就離開,馬上離開,趁着現在知道她的人不多。

“姑娘當真好些了麽?若真是不好,奴婢還是給您找太醫開一貼藥吃了,怕是能好得更快些。”

阿滢抿出一抹笑,“我真的沒事,你放心罷。”

“對了渙月,你到底是汴安的人,我想問問平日裏丫鬟們都是怎麽出宮呀?”她不大會拐彎抹角,有些生澀道。

“姑娘怎麽想起來問這個了。”

阿滢嘆一口氣,“那日你去尋問二殿下的下落,我在蓮池邊聽到有負責除蓮池的小宮女躲着哭泣,便上前多問了幾句,她說想家了。”

“後面再問,怎麽都不肯說了,我又被吓到,忽而想起來便多愁了些,想着問問你。”

“原來姑娘是想家了呀?”渙月道。

阿滢點頭,“的确是有些想了。”

“奴婢聽姑娘原先說過家裏都沒有人了,怎麽還...”

阿滢牽唇,“家裏還有叔叔嫂嫂,二人待我極好。”

若是阿嫂和阿叔知道她如今的境遇,指不定要心疼了。

都怪她當時知人知面不知心,由着商濯楚楚可憐蒙蔽她。

“原來如此。”渙月寬慰了她兩句,說着說着又扯到了商濯的頭上,便說是遲滢有福氣,若是他和沈家的婚事不成,那她定然是有機會的。

什麽機會,她們眼裏就只有錢財權勢。

“渙月,适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奴婢實則也不大清楚,是聽原先管事的紅蕪姐姐說過一嘴,便說是進了宮要想再出宮就難了,皇宮不比各家,戒備森嚴,入夜裏不許随意走動,更別出宮了,需得有各宮的手令,再出戶冊核查身份,準确無誤,才能出宮。”

這麽麻煩,那她要怎麽辦?

阿滢越聽心裏越難過,她要怎麽辦?

“姑娘莫不是在宮廷待膩味了想要出去?”

阿滢沒有說話,她垂眸沉思。

渙月湊到她的身邊給她出主意,“姑娘想要出去,可以找二殿下服個軟,定然就能回蔓華苑了。”

宮裏雖然好,阿滢在這裏的待遇可比不上在蔓華苑好,重要的是還能時常見到二殿下,俗話說得好,見面三分情。

阿滢聽罷,不曾理會。

商濯出了椒房殿,吩咐手底下的人,“盯着椒房殿,若是母後動到遲滢的身上,不必客氣。”

昭潭領命,“是。”

雖然歷來已經知道了二殿下與皇後娘娘的關系并不親厚,近些年更是冷淡,沒想到,今日為了遲姑娘,二殿下竟然駁斥了皇後娘娘的面子,甚至在她的面前放了狠話,眼下還叮囑他仔細盯着。

殿下所說的不必客氣,是指對着皇後娘娘直接出手麽?

殿下到底是因為遲姑娘,還是因為皇後娘娘執意讓他去沈家姑娘的事情而生氣呢?

昭潭不敢多問。

夜裏阿滢遲遲不曾入睡,渙月說在殿內燃一些上安神香,讓她睡得踏實些。

阿滢不要,她說一會就能歇息,不叫渙月在殿內燃安神香。

她害怕,怕她睡得太過了,若是皇後殿裏的人徑直對她下手,她睡得太過了,一點反應都沒有,那該如何辦?

商濯夜裏又來了。

阿滢迷迷糊糊當中聽到了動靜,她原本想坐起來看看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麽,轉念一想,靜觀其變,便沒有聲張。

她風聲鶴唳到了極點,待來人到床榻的邊沿坐下,阿滢聞到了一股清冽的氣息。

是......商濯麽?

很像他身上的味道。

雖說大抵知道了是誰,阿滢依然放不下心,商濯的危險程度可不必皇後低,甚至強過皇後,他不好惹。

阿滢一點都不敢動,她以為商濯要來殺她。

不曾想,男人拉開她的被褥,将她的手腕拉過去,揭開包紮的地方,随後阿滢察覺到手腕一涼,她聞到藥味。

商濯是在給她偷偷上藥麽?

阿滢不敢睜開眼睛,她想看看商濯玩弄什麽把戲,誰知道他好似就真的在給她上藥,手腕青紫處溫涼得緊,沒多久他抹好了,又重新給她包紮起來。

随後男人沒有走,他沒有一丁兒的動靜,但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阿滢就知道他在此處。

她的腦袋瓜不停運轉,商濯是第一次來麽?

他瞧着不像是第一次來,因為昨兒渙月給她上藥的時候說了,她的藥上得不勤快,傷疤卻好得比上一次還要快,敢情是因為商濯夜裏偷偷來看她的緣故。

如此說來,他來了好幾次了。

阿滢的睫毛微顫,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麽異常,商濯卻看出了不妥當,往日裏她都睡得沉,今日一看就不對。

阿滢正想着商濯什麽時候走,卻不想男人的指腹摩挲到她的耳側,她聽到了一句。

“既然醒了,為什麽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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