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阿滢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成為別人的棋子。
夜裏睡得無比踏實, 早上她一動彈,渙月便上前問候,“姑娘醒了?”
阿滢本來還沒有醒, 幔帳一撩開,光刺進來, 想不睜眼都不行。
“......”
只見她慢吞吞起來,丫鬟們魚貫而入端着梳洗的清水和擦拭的帕子進來。
渙月邊伺候邊朝她說着商濯的下落, “殿下早起,已經外出忙碌了,依舊吩咐了奴婢們要好生伺候姑娘。”
有什麽好伺候的, 分明是監視。
“昨日夜裏殿下夜深了才從書房過來。”
“哦。”不說她也能感受到, 男人卷進來的時候非要往裏拉她來抱, 鐵臂纏在她的腰上不說, 非要抱着她睡, 他胸膛熱, 阿滢困倦, 向往裏面鑽,掙脫他的懷抱。
商濯湊到她的耳邊威脅,“阿滢若想好好睡覺就不要瞎動。”
她十分清楚下場是什麽, 于是她不敢動了, 由着商濯抱了睡覺。
當時男人還俯在她的肩頸處, 湊到她的耳畔輕笑。
笑!他還笑!
阿滢縱然再困,依舊是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埋怨。
“姑娘這些時日貪睡,指不定有了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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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滢一咯噔,算算日子, 她的葵水的确有些時日沒有來了。
眼看着銅鏡當中少女怔愣的神色,渙月高興道, “姑娘是不是也覺得有了身子?”
“不可能。”阿滢徑直打斷道。
上個月她的葵水還是來了的,這個月還沒到日子,過幾天瞧瞧。
倘若真的是有了,她和商濯..
就算是被商濯掐死,她也要把孩子給打了。
當然這件事情阿滢只敢在心裏盤算。
渙月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還在旁邊笑吟吟跟阿滢說着話,講道書房離寝院有些距離,夜裏還落了一些雨,商濯沒有在那邊歇息,反而撐着傘過來。
過來磋磨她,阿滢撇了撇嘴。
她兀自沉思着,只聽外面的丫鬟來報,說是淳安公主又來了。
“她怎麽又來了。”說起來,給淳安公主的回禮,還沒有置辦,阿滢想起來商濯給她打的一副頭面,那會子她覺得太貴重了,始終不曾佩簪過,放在蔓華苑妝奁深處。
昨兒她來找商瑞給她的珠釵,想要借以傳遞消息,翻到了那副頭面,丫鬟們都給帶過來了。
“把我那副累金絲的頭面找出來。”
渙月問,“是鑲嵌南珠的那副?”
阿滢點頭,“對。”她記得那副頭面上有一個碩.大圓潤的珠子,不知道是不是南珠。
好像是罷,只記得那掌櫃送上門時誇得天花亂墜,阿滢從他口若懸河的話調當中,依稀知道很是名貴,想來,贈還給商珠作為回禮,也算是不虛了。
“姑娘今兒要簪那副頭面?”渙月難得見她要換簪子打扮。
明明妝奁臺子有那麽多數不勝數的首飾,偏偏她都瞧不上眼,總用那麽一兩只。
“不,你找到之後包起來,送給淳安公主作為回禮。”
“姑娘您怎麽..”渙月的話沒有說完,外頭傳來一道聲,“本公主可全都聽見了。”
“不是說了讓你費心準備,轉眼就随意拿東西敷衍。”
阿滢側身瞧去,商珠已經走了進來,丫鬟們攔都攔不住。
她站起來給商珠請安。
“你起來罷。”商珠道。
渙月替阿滢解釋,“公主誤會了,姑娘給您的頭面從未簪佩過,南珠珍貴,姑娘是想着與姑娘相配,這才想送與公主。”
有人幫忙,阿滢懶得辯解,旋即跟着點頭,“是這樣的。”
“南珠珍貴,本公主能不知道?”
阿滢和渙月都不吭聲了,商珠身側的人拽了拽她。
她清咳一聲,收斂了矜傲,“本公主的意思并非是你窮酸,也不是持才傲物,而是...覺得這些東西常見,你縱然要回禮,也該廢些心思才顯得有誠意罷?”
阿滢瞧着她不說話了,商珠給她的夜明珠的确少見珍貴,說到心意,轉眼就送來的東西,阿滢并不覺得有多少心意。
何況,她和商珠沒打過幾次照面,不過是昨兒的話多了一些,她昨兒走了,今兒如何又來了?
“公主想要什麽?”阿滢話語直接到令商珠噎語,瞧着她大眼瞪小眼。
縱然要打聽她的喜好,不應當尋手底下的人偷偷問,當着面就來了。
商珠從她的語氣當中感受到了十足十的不耐煩。
只是她的面上不顯,瞧不出來。
“我....”商珠思忖片刻,想不出來。
實際上她也不是要什麽,就是想尋個由頭來找阿滢,與她親近親近,二哥哥看重她,将來若是遲滢幫她找二哥哥吹吹枕頭風,縱然有母後作梗她的婚事,想必也不成行了。
“你瞧着什麽便送我什麽罷?這些個東西都是二哥哥給你置辦的,轉眼我拿走了,算個什麽事。”
說來玩笑,真要是二哥哥知道了,保不齊以為她欺負他看重喜愛的蠻女呢。
阿滢面露為難,商珠瞧着她的臉色,見她許久不答話,想着找個什麽臺階給她下,別把局面搞砸了,一旁的侍女也在幫着商珠找話。
阿滢徑直道,“公主有所不知,我身上并無多少體己,您若是想要些什麽,我可能騰不出銀錢采買置辦。”
而且,她剩下的那些錢都是阿嫂給她的棺材本,她才不要花到商珠的身上。
“二哥哥不給你銀錢花銷麽?”
阿滢搖頭,“不曾給。”不僅如此,還把商瑞給她的錢拿走了,唯獨剩下那塊貼身玉佩,商濯告訴她,若是還想走,可以拿去試試。
阿滢哪裏敢試,那塊玉佩她收起來了。
次日見到了商濯換了一塊紫玉佩戴在腰側,瞬間明白了,他的私人玉佩換了,她的這塊玉佩無用了。
“這....”商珠轉念一想,也明白了商濯不給她錢花銷的緣故,約莫是怕她跑。
二哥哥府上本就戒備森嚴,此外還多加了一些人手,她正納悶是為着什麽,眼下瞬間明白了,不就是為了看着她。
“哦。”戳到了不好提的話,商珠也沉默下來,她左看右看,瞧見紙鳶,眼睛瞬間明亮,指着道,“不如你将這個給我罷,昨兒你已經給了我一支步搖,那簪子不錯,三哥哥見了也說漂亮。”
三殿下瞧見了,瞧着那信箋果真是他寫的了。
走過去一看,還有不少新鮮的玩意,便是彈弓也有,商珠拿起來眯着一只眼往外拉。
很是不錯。
她高興道,“這個也給我罷。”
阿滢,“......”都是她昨兒好不容易買到手的玩意,自個都沒玩夠呢。
渙月見阿滢不說話,便知道她不想将東西給商珠。
上前打圓場道,“這些都是不值錢的尋常玩意,哪裏比得上南珠鑲嵌的頭面珍貴呀。”說着便要将東西給收走。
商珠手裏把玩着橡皮彈弓,一時之間不遞過去,看得出來很想要了,“這麽個玩意既然不值錢,不如便給了我?”她從前也有這些玩意,因為玩起來沒個公主的端莊樣子,皆被皇後收走叫侍女丢掉了。
阿滢說,“不是...只是因為那個也是二殿下買的。”
不是說不要商濯給置辦的物件麽。
“那不妨事。”商珠仿佛沒有說過前面的話,瞧上了便生出據為己有的念頭。
阿滢雖然喜歡,卻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趕明兒再買了就是,“公主不嫌棄便好。”
商珠笑嘻嘻拿了,不過人沒有走,還是在內院停留。
阿滢梳妝好了之後,她又是和商珠一道用的早膳。
她一整日都跟阿滢在一起,問這問那,俨然對她的一切都好奇得不行,帶着她在府上放紙鳶,玩彈弓,領着侍女下人們玩蹴鞠。
阿滢本以為逃過了商濯能得空,沒想到又來了個商珠。
這位刁蠻小公主,字裏行間雖然矜傲,心眼倒是不怎麽壞,性子也比較活潑愛笑,瞧着沒有什麽心眼,真是出乎阿滢的意料,想不明白她如何能與沈意綿走到一處,那位沈家小姐瞧着便是個沉靜的性子,不好相與。
商珠原本還想留在府上,只一想到商濯要回來,便回了公主府上。
誰知道才出了府門,正正撞上商濯的馬車。
迎面的功夫,她十分難得,恭恭敬敬福身行禮喊了句,“二哥哥安好。”
一身玄衣直的男人下了馬車,領了她的問安微微颔首沒說話。
商珠先陳情道,“二哥哥,我在宮內待得無趣,便想着來找遲姐...”後面那一句姐字還沒脫口而出,想到遲滢的年歲與她相若,指不定誰大些誰小些。
她即刻就改了口吻,“遲姑娘說說話。”
經過了聯姻和沈家的事情,商珠不似從前一般敢在商濯的面前撒嬌賣乖了,只是在他跟前都怕得不行。
“現如今回宮也晚了,要不要在府上休憩?”
“可以麽?”商珠眼神放光,不回去也好,免得又要處理吐蕃王子送來的物件什。
商濯吩咐昭潭,“讓管事的人給公主收拾院子。”
商珠歡歡喜喜跟在他後面又回來了。
晚膳時分,阿滢先一步到了廳上,聽到下人說殿下回來了,轉頭一看,商珠也跟在男人後面。
本以為是一道用膳的,殊不知商珠還要留下來。
阿滢隐隐覺得,商濯把商珠留在府上,是為了看着她。
“......”
晚間兩人入了榻,他握着她的後頸親吻,清冽的沉木香席卷着阿滢的周身。
她抵着男人的胸膛,“殿下,明日可不可以不要叫公主留下了。”
“她煩你了?”男人瞧着她低垂的眉眼,濃密卷翹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
盡管瞧不見,商濯知道她打的什麽鬼主意。
他把商珠留下正是因為近來汴安不太平,蠻女始終不老實,雖說近來乖覺了不少,因為他答應了,若是他厭倦了便放她離開,兩人勉強達成共識,她會留在他的身邊。
商濯依舊放心不下。
他是知道遲滢的本事,她比一般的小女郎都要厲害許多。
他把還沒開始,僅僅因為親吻便氣喘籲籲的少女給翻過來,“嗯?”
遲滢捏了捏軟枕,“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男人居高臨下,指腹在她的後腰打轉,有些磨人。
阿滢逼迫自己轉移視線,看到她的軟綢杏藍肚兜順着床榻的邊沿正在滑落,怕明日被渙月給看見,阿滢要伸手過去撈住,結果還是沒有撈住。
綢緞柔軟絲滑,她連邊角都沒有抓住。
阿滢,“......”
商濯把她的手給捉進來,懲罰她走神似的,以動作促使她回神,将她逐漸打濕的額發順到一旁去。
阿滢緩了好一會才得喘息回話,貝齒咬在男人的肩頭。
她覺得商濯骨子裏都是壞的,明明知道她眼下說不出來話,也沒有聲音,還非要故意問她,“是因為什麽?”
“公主尊貴,怕我行事魯莽不知規矩沖撞到她。”
男人又把她轉了一個圈,不過他沒有分開和她的親密。
阿滢有些不舒坦,生忍了,整張小臉紅得像霞雲,生生忍住了才叫自己的語調平穩,不至于那麽奇怪,聽着臉紅心跳不止。
“阿滢多慮了。”商濯捏着她的細腰。
“聽着不像是實話。”他後面這一句叫阿滢心頭一顫。
她才不會承認,索性跟商濯賣個乖,他吃軟。
“殿下...”實際上她也不知道怎麽做為好,只是軟了聲調湊在男人的耳畔喊殿下,便算是服軟了。
商濯微頓了一下,把她埋在被褥裏汗津津的小臉給撥出來,瞧見她臉色的羞赧。
“阿滢,原先不知道你會撒嬌。”男人聲音低沉醇厚。
姑且不算是撒嬌,就是軟着聲音喊他而已,但就是因為這一聲軟糯糯的殿下,他竟然覺得有些肉浮骨酥,十分受用。
“......”
這不叫撒嬌,不過是暫時的服軟而已,求人好歹有個态度,這便是她擺出來的态度。
實則,阿滢沒服軟,不知道跟他說些什麽,便先叫了一聲殿下。
聽着語氣,他就吃了服軟了麽?
阿滢有些意想不到,本以為要磨上商濯好一會。
“近些時日汴安不太平,我恐怕不能時常陪你,讓珠兒與你玩樂解悶也好。”商珠的性子歡脫,從另一個方面來說,與遲滢有些相似。
她哪裏敢讓商珠來陪她玩樂解悶。
“此事恐怕不妥...”
男人卻道,“若是真不快,過些時日我讓她別來就是了。”
接下來阿滢思忖,不知道說些什麽為好,男人俨然被她的服軟激得興奮起來,攥着她磋磨。
阿滢累得厲害,睡過去之前忍不住驚嘆商濯的體力,白日裏他忙于政務,夜裏還有空折磨她,時辰還那麽長,換做是她,定然不成了。
也的确是阿滢先不成了,待外面拿了水進來,擦拭幹淨,她徹底睡了過去。
翌日,商珠早起,用早上時就商濯一個人,沒見到阿滢她偏頭瞧了一會,問她怎麽沒來。
問完這話,商珠身邊的丫鬟給她夾了一筷蜜漬藕塊,眼神暗示她內情。
商珠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遲滢不一道用膳的緣由。
“咳咳咳...二哥哥,槐葉排骨很是不錯,您嘗嘗看。”
商濯吃了,商珠松了一口氣。
她這口氣剛下去沒多久,商濯便擱下木筷,瞧着她道,“你來府上與她同吃同住,不要惹她不快。”
商珠很明白商濯嘴裏的“她”是誰。
“二哥哥你放心,我定然不會的。”這可是商濯的府上,倘若真有個什麽事,下面的人必然會事無巨細轉告她。
“嗯。”商濯淨口随後起身離開。
商珠叫住他,“二哥哥,若是母後傳人來喚我回去,那..”
這段時日皇後哪裏會來叫她,不過是因為聽出了“同吃同住”的深意,商珠想要試探一下商濯的意思。
“若你沒惹她不快,我自然會替你去說。”
聞言,商珠笑了,“二哥哥放心!那...珠兒多謝二哥哥。”
昭潭跟在商濯後面離開。
眼下,便是連公主都知道二殿下看重遲姑娘,刻意來讨好她換取利益。
前兒公主與沈家姑娘交好,殿下說她自降身份,別過分讨好沈家,眼下倒是讓公主哄着遲姑娘了。
兩廂對比下來,真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後幾日商濯早出晚歸,兩人的親密都在夜晚。
白日裏有商珠陪着,她恨不得空,阿滢起先不喜,後面玩到了一處,關系竟漸漸親厚起來。
渙月也樂得商珠與遲滢一道玩樂,多次在阿滢耳畔提醒,這是當朝公主,多少人想與她交好攀關系都不能夠。
阿滢不以為意,她始終認為商珠找她玩樂必然有計可圖,否則以她的身份做什麽無緣無故到府上尋她,或許就是幫着商濯監視她,有了商珠在一側,她做什麽都不方便了。
話茬子打開以後,不似前番隔着身份,守着尊卑禮儀,這日蹴鞠踢累了。阿滢問商珠為何突然尋她玩樂。
商珠明面笑笑,“我在宮裏待得悶了,出來散散心,二哥哥說你也悶得無趣便叫我與你一起。”
果然是商濯的授意,阿滢低哦。
見她興致缺缺,商珠湊上前去,“你喜不喜歡我二哥哥?”
“公主問這個做什麽?”阿滢一頓,把玩着手裏的蹴鞠。
“你說啊。”商珠催促。
“殿下賜我衣食無缺,我自然是喜歡。”喜歡個屁,她才不喜歡商濯呢。
“可我瞧你不像是喜歡我二哥哥。”商珠道。
“為何。”阿滢來了點興致。
“若真是喜愛一個人,不應當滿心滿眼都是他,好奇他的所有事,在意與他相關的所有人。”
“公主有了心上人?”阿滢的關注點走偏了。
“什麽?”商珠臉色一紅,“扯你與我二哥哥的事,為何說到我頭上了。”
阿滢兩只小手托着下巴,“公主若非有了心儀之人,又怎會知道喜愛一個人是何感受?”
商珠被她繞了進去,“我...我是從前見沈..見旁人喜愛我二哥哥。”
噢,原來是沈意綿。
正因為如此,商珠才覺得遲滢不喜愛她二哥哥,晚間時候二哥哥一回來,她就差把不愉悅寫在臉上了,反倒是二哥哥,一見到她便總是盯着她,還悄悄問她今日裏與遲滢做了什麽?
往日裏,二哥哥都不許她沒個正形四處跑來跑去,眼下倒是準了,這都是托了遲滢的福氣。
“我瞧着二哥哥很是喜愛你呢。”
阿滢埋着臉不吭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商珠又問了一遍,“你不喜愛我二哥哥麽?”
她還是不說話,這次要說沒聽見,商珠可不相信了。
好奇問道,“你若不喜我二哥哥,難不成...你喜歡我三哥哥?”
商珠逼近阿滢問這句話的時候。
不防廊庑下出現了一抹月白色直裰,腰佩紫玉的男人,聞言,他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