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招蜂引蝶的尊主
第21章 招蜂引蝶的尊主
回盟主府的路很順,當然,要忽略掉在欽北懷裏昏睡的九闕,還要忽略掉他眼皮下跳動的眼珠。
看看裝睡都裝不明白的九闕,再看看耳尖難掩紅意的欽北,我不由得輕啧一聲。
什麽鍋配什麽蓋,他倆天生一對。
我收回目光,昂首闊步向前,跟這幾個笨乎乎的崽子拉開距離。
剛邁入西街,遙遙便見着了一道嬌紅色的身影。
她身量纖而不瘦,穿了一身精練騎裝,頭上未戴幾支金釵,只挽了個素髻,斜斜插了一支金鳳銜珠的步搖,珠穗随着她招手的動作搖晃。
這是許怡安,卻并非是蒼許年。
許怡安是藤蔓,堅韌有餘,力量不足。
而蒼許年是遮天蔽日的大樹,就明晃晃的長在那裏,叫旁人不敢去觸她的鋒芒。
若是真正的蒼許年碰上此種境地,她不會來尋求我庇護,而是會一面穩住蕭祁,一面給他挖坑,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可蒼許年已不知神游到了何處,身體由一個胸無大志的許怡安所操控。
我不通風水之術,眼下能做的,也就只有盯緊了許怡安,不叫她毀了蒼許年所作出的功績。
我不知她還能不能回來,但也比什麽都不做,任許怡安壞了她的名聲好。
愈發走到近前,我收了思緒,唇邊淡勾了個笑,如往常一般按下她亂揮的手。
“怎麽出來等本尊了?”
聽我如此問,許怡安抿起了唇,眼裏閃過一絲心虛,扭捏的表情出現在這張明豔的臉上,顯得有幾分別扭。
她道:“我好像說錯了什麽話,惹得你叔公誤會了。”
“你說了什麽?”我挑了挑眉,笑問。
她閉口不答,只叫我不要生她的氣。
占蒼許年的身子并非是她的本意,我對這個歡脫有趣的女子也沒什麽惡感,更何況謝鎮山待我極好,就算是與她有沖突,也必然不會遷怒到我身上,我何必生氣。
“本尊氣量沒那麽小,不會因為你言語之失而氣怒。”
我給她吃了顆定心丸,領着她走進府中,那四個崽子也緊随其後。
一瞧見我回來,徐管家大喜過望,立刻朝着我走了過來,“少爺回來了,盟主可在廳等候多時了。”
“等我?”
徐管家點頭,瞥了許怡安一眼,唇邊笑意都壓不住了,“少爺快帶着公主過去吧,叫盟主等久了就不好了。”
我無奈地笑笑,扭身朝伸手一指,道:“勞煩徐叔給他們打些水來洗漱一番,此等姿容,實在有辱斯文。”
徐管家忙點頭應下。
我向他道了句謝,便帶着許怡安去前廳尋謝鎮山了。
謝鎮山坐在上首喝茶,下首坐着一黑衣男子,瞧不清面容,但從謝鎮山喜滋滋的臉色來看,應當是與他極相熟的。
瞧見了我們來,謝鎮山撂下茶杯,指着許怡安對那人道:“你且瞧瞧,這就是我說的侄媳婦兒。”
那人回過頭來,露出一張清雅端方的俊臉來。
是溫喻之。
看見了他,我心裏頭咯噔一下,隐在袖下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我忘不了在昏厥前夕,在溫喻之臉上看見的那個笑容。
癫狂、熱切,還帶着一股子不知從何而起的仰慕着迷,雜糅在一塊,令我不寒而栗。
我覺得此刻我的臉色應當白了幾分,但溫喻之就像沒發覺我的異樣一般,笑吟吟地同我說話。
“謝伯父還在說呢,說尊主覓得良人,今日一看,果真是風姿綽約,與尊主極為相配。”
“相配”二字被他咬得重了些,放得輕緩,含了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不知這憤然從何而起,但做戲得做全套,萬不能露怯了才好。
“容貌如何本尊并不在意,只是唯獨她最知本尊的心思,如此便極好。”
我淡淡一笑,将手虛虛搭在許怡安的腰上,她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小鳥依人地依偎在我的懷裏,情意綿綿地看着我。
溫喻之黑眸微眯,落在我身上的視線變得晦暗,滿含深意。
我不喜歡那個眼神,當即便不與他多說,攬着許怡安落了座。
我應當是要與謝鎮山一樣坐在上首的,只是許怡安在此,我便與她一同坐在了別處,正好就坐在了溫喻之的對面。
“玄之。”許怡安悄悄扯了扯我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說,“對面那男的跟你什麽關系啊?”
我低道:“不知道。”
許怡安啧啧兩聲,“沒準是你的風流債,你沒來的時候,他看我的那個眼神十分不對勁。”
“有多不對勁兒?”
“恨不得殺了我的那種不對勁。”
我擡眸看了一眼眸子斂冰的溫喻之,低笑一聲,“沒事,他現在也想殺了你。”
許怡安:……
“玄之啊,你與朝雲公主是何時認識的,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謝鎮山問。
我側頭對上他的視線,瞬間了然。
我淡淡一笑,道:“侄兒與朝雲其實是舊相識,也有心親近,只是她一直不同意,便也未曾聲張。”
“今日她前來,說終于明了我的心事,我也算得償所願。”
謝鎮山撫須大笑,“如此甚好,叔公我這個做長輩的挑個良辰吉時,就給你們将親事辦了罷了。”
這回不消我說話,全由許怡安來說。
她道:“叔公是玄之的長輩,本也使得,但本公主終究身份不一般,婚期還得回國之後與皇兄商議才好。”
說罷,許怡安偏頭看我,臉上滿是得瑟的笑意,向我展示她近些日子來在禮教嬷嬷手下的學習成果。
能将言語無狀的許怡安在半月之內調/教成如此模樣,在宮裏摸爬滾打了許多年的老人就是不一樣。
我欣慰地點點頭,對着謝鎮山又是一笑,“婚姻之事草率不得,待婚期定下了,侄兒必定親自來送請帖。”
就在這時,溫喻之忽然站起身來,端了茶杯朝我遙遙一敬,“溫某以茶代酒,在此恭賀尊主好事将近。”
不等我答,溫喻之便仰頭喝空了茶。
他落下茶盞時,猛然朝我看來。那涼涼的一眼直落入我心裏,像檐上的冰刺,紮在心上寒得刺骨。
一瞬間,我的心狠跳了兩拍,生了幾分莫名的慌亂出來。
怪哉。
我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未看見溫喻之的失态,與謝鎮山又裝模作樣地談了兩句,便領走了許怡安。
我能感受到溫喻之的視線一直粘在我身上,只等走到了院子,那道如影随形的寒涼視線才消失不見。
我兀自松了一口氣,卻因為許怡安沒心沒肺拍來一掌卡在了肋間,疼得我皺了皺眉。
許怡安沒發現我的異狀,仍是笑:“演技挺好啊幻胥尊主。”
我挑了挑眉,“你也不差。”
我們并肩而行,走到後院時,有侍女來引許怡安去她的雅房。我擡頭一看,發現來人并不是碧水,便也任她們去了。
而我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推門走進去,瞬間警惕了起來。
——我的房間又有人來過。
看着桌上擺着的一只裝着血扇的匣子,我便已知那人是誰。
我未多看血扇一眼,只是走到衣櫃前去查看。
果然看見我的衣裳少了一件,不是旁的,正是我昨日穿過的那一件金絲滾邊緋色團紋長袍。
還真是……變态。
我嗤了聲,撩袍在桌邊坐下,撐着頭淡飲冷茶。
不過兩杯茶下肚,便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是溫喻之。
他似乎知道我在等他,所以毫不見外地在桌邊坐下。
“怎麽,那一件衣裳還不夠用,溫公子還要拿本尊第二次。”我聲音微寒,撩起眼皮瞧他,不放過他的一絲表情。
溫喻之淡淡一笑,“只是幾件衣服罷了,尊主莫要小氣了才是。”
我屈起指節在匣子上敲了一下,“的确比不得溫公子大方,連傳家之寶都能雙手奉上。”
“不過是件死物,能博得美人一笑也是它的福氣。”
溫喻之忽然湊近了我,伸手鉗住我的下巴,不叫我一絲可以扭頭的機會,将那張俊美無匹的臉死死鎖在我的視線裏。
“為什麽?”他聲音沉沉,黑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
我反手擰開他的手腕,聽到一聲骨骼摩擦的聲音之後才松開了他。
我站起身,自鏡櫃上拿了張帕子,将被溫喻之觸碰過的肌膚擦了又擦,直到泛紅了才停手。
“本尊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說着話,将帕子輕飄飄地扔在他的身上。
溫喻之捏緊了落在膝蓋上的帕子,忽的笑了起來,“好一個不懂我的意思。”
他突然站起身,伸手将我拉進他的懷裏,牢牢箍着我的腰,下巴墊在我的頭頂,嚴絲合縫的困住我。
“尊主,你怎麽就不能安分些呢,總是招蜂引蝶,真是叫我火大。”他偏頭咬我的耳朵,溫熱的吐息噴灑在我的耳廓,叫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看我瞧出來了端倪,幹脆也不裝了。
我冷嗤,“趁本尊還未發怒,你現在滾出去還來得及。”
“那也要帶着尊主大人一起滾才是。”溫喻之笑語晏晏,十分好看,我卻只覺得厭煩。
我讨厭一切難以掌控的東西,就算是美人也一樣。
“那可就怪不得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