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今年似乎格外冷, 剛到十二月就下了場雪,冬季流感高發,許多人都中招了, 賀雲承仗着身體好沒注意保暖,昨晚穿着單衣去樓下丢了個垃圾,早上醒來時就感覺哪哪兒不舒服。
頭昏腦漲嗓子疼,身體還軟綿綿的, 提不起力氣。
鐘渝摸了下他額頭, 燙手, 大概率是發燒了,找來家裏的電子體溫計一量,38.3℃。
“發燒了。”鐘渝皺了下眉,“讓李岩來送你去醫院吧。”
賀雲承把臉埋進被子, 聲音沙啞地說:“不去, 吃點藥就行了。”
“你都多大了,還怕打針嗎?”
“反正就是不去。”
眼見他整個人都鑽進了被子裏,鐘渝無奈, 又趕着去學校上課,幸好家裏還有退燒藥。他取了顆退燒藥,又倒了杯水, 一起放在床頭櫃上, 拍了拍拱起的被子:“我要去上課了,你記得吃藥。”
賀雲承悶悶地應了聲:“嗯。”
快遲到了, 鐘渝背上書包出門, 邊下樓邊想賀雲承這種當總裁的, 不去上班需不需要請假?想了想,還是給李岩打個電話。
“好, 我知道了。”李岩在電話那頭說,“我稍後會聯系公司,賀總那我也會注意着。”
鐘渝放了心:“謝謝,麻煩了。”
他還是這麽客氣,李岩已經習慣了,笑道:“應該的。”
鐘渝在學校上了一天課,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發現燈都熄着,像是沒人在家。
他打開玄關的電燈開關,朝屋裏喊了一聲:“賀雲承?”
沒人答應。
在睡覺嗎?他眉心微微蹙起,換了鞋往卧室走,開門後借着外面的燈光,床上有個人影。
“賀雲承?”
床上的人無知無覺,還是沒應聲。
不對勁,鐘渝擰起眉,開了燈走到床邊,賀雲承雙眸緊閉滿臉通紅,呼吸聲比平時粗重了很多。
手貼到他額頭,好燙!
鐘渝吓了一跳,趕緊輕拍他臉頰,連聲叫他:“賀雲承,醒醒。”
“嗯?”賀雲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啞聲道:“回來了?”
鐘渝現在可沒心情跟他寒暄,“你怎麽回事?”視線掃到床頭櫃上,藥和水都沒了,那就是已經吃藥了吧?
“哦……”賀雲承遲鈍地轉了轉眼珠,“我剛剛洗了個澡,然後就睡着了。”
“發燒還洗澡?”這人到底拿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鐘渝有些生氣,從床頭櫃抽屜拿出體溫計,“張嘴。”
賀雲承聽話地張開了嘴,把體溫計壓到舌頭底下。
過了幾秒,體溫計“滴”了聲,鐘渝拿出來一看,快四十度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迅速地從衣櫃裏拿出件羽絨服,丢在賀雲承身上:“穿上,現在馬上去醫院。”邊說邊打開手機約車app,斟酌着現在該去哪個醫院好。
最近流感爆發,班裏好多同學請了假,公立醫院人滿為患,等挂完急診再排隊,看上醫生時說不定都半夜了。
還是去私立醫院吧,之前他去體檢的赫世醫院不就是賀雲承家開的?距離也不算很遠,晚上不堵車的話二十分鐘就能到。
他快速地約了車,又去廚房做了個冰袋,回到卧室時賀雲承已經倒回了床上,臉埋進蓬松的羽絨服裏。
“賀雲承!”鐘渝加重了語氣,伸手把人拉起來:“你想燒成傻子嗎?”
“可是我好難受啊……”賀雲承皺了皺眉毛,頭懶洋洋地靠在鐘渝肩膀上:“能不能睡醒再去?”
大概是燒糊塗了,他顯得尤其孩子氣,鐘渝拿他沒辦法,強行把羽絨服給他裹上,冷酷無情地拒絕:“不行。”
他架着賀雲承出了家門,外面可真冷啊,還下起了小雪,可饒是如此,等他帶着人上車後,還是累出了一身汗。
鐘渝一手拿冰袋敷在賀雲承腦門上,另一只手騰出來給李岩打電話:“賀雲承發高燒了,我們在去赫世醫院的路上,麻煩你安排一下。”
李岩聽完也急了:“我下午見他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又高燒了?”
“洗澡着涼了吧。”鐘渝無語地說,看了眼時間:“大概還有十五分鐘我們就到了。”
“好。”李岩應道,“我馬上安排。”
火急火燎地到了醫院,醫生和護士都在門口等着了,一套檢查下來沒花多少時間,住的還是單人vip病房。
李岩打完招呼就出去了,房裏只剩下兩人。
賀雲承手上輸着液,人倒是清醒了些,還能和鐘渝說笑:“這病毒真厲害啊,大意了。”
鐘渝坐在病床邊,聞言刺了他一句:“還是你更厲害。”到醫院時燒到四十度五了,要是他今天回家晚點,這人估計都燒得半生不熟了。
“哪裏厲害?”賀雲承似笑非笑地挑眉,暧昧道:“上面還是下面?”
打着點滴還有心情調戲人,看來還是病得太輕,鐘渝腹诽,時間也不早了,遂站起身來淡淡道:“我回去了,你在這好好休息。”
“等等。”賀雲承拉住他手腕,“這裏有床,在這陪我不行嗎?”
這病房是個套間,隔壁就是給陪護家屬準備的卧室,廚房衛浴一應俱全,比高級酒店還方便。
鐘渝回頭,看着賀雲承略顯憔悴的臉,莫名有些不忍,但還是輕聲拒絕:“我明早有考試。”
臨近年關,不少專業課都結課了,加上他課本來就比其他人多,一門接一門的考試紛至沓來,明早就是門很重要的考試,他沒法在這陪賀雲承一晚。
“好吧。”賀雲承失望地放開了他的手,不死心地讨價還價:“那再陪我十分鐘?”
鐘渝又坐回去:“好。”
賀雲承眼也不錯地注視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出聲來。
“笑什麽?”鐘渝不明所以。
賀雲承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沒什麽,就覺得有人陪着的感覺很好。”
“你還缺人陪嗎?”鐘渝不理解,先不說他只是感個冒,這裏的醫生護士都如臨大敵,李岩也跟着跑前跑後辦手續,再說他以前不是有過很多情人,又怎麽會缺人陪?
“缺啊,怎麽不缺?”賀雲承停頓了片刻,用那種仿似無所謂的語氣說:“我小時候每次生病,都希望我爸媽能陪我一會兒,但他們很忙,永遠只有保姆在照顧我。等我長大了,身邊确實……有過很多人,但他們只是因為錢才和我在一起,根本就不會在乎我到底開不開心。”
他說話時眼睛一直注視着鐘渝,那種深邃的目光讓人不太想直視,鐘渝垂下眸子,輕聲說:“我也是因為錢才和你在一起的,和那些人本質上并沒有區別。”
聞言,賀雲承臉頰肌肉繃緊,眸色愈發深沉:“你不一樣。”
鐘渝眼睫微顫,不由自主地問:“哪裏不一樣?”
“我喜歡你。”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鐘渝呼吸停滞了幾秒,感覺像失重了般,靈魂被抛了起來,又開始無限地下墜……
賀雲承知道什麽是喜歡嗎?他對多少人說過喜歡?他的喜歡又能維持多久?
旋即他後知後覺,賀雲承對他的态度發生改變,是從那晚他接回喝醉的賀雲承,照顧了他一晚,今天對他說喜歡,也是因為照顧了生病的他。
賀雲承或許不是喜歡他,只是喜歡被人照顧,從而移情罷了。
他不想和賀雲承談感情,他們這段關系從一開始就不該談感情,現在這樣的複雜局面已經是意料之外了,又何必再節外生枝?
他已經很累了,沒精力再去掙紮,只想要平靜的生活,除了感情,賀雲承要什麽他都給。等賀雲承膩了,結束這段關系,或者三年後協議到期,他們一拍兩散互不虧欠,這樣對彼此來說都好。
他們本來就不在一個世界,何況感情是這世上最脆弱的東西,無論開始得多麽轟轟烈烈,也有熱情消退的那一天,愛意化為厭倦,最後落得一地雞毛,慘烈收場——就像他母親當初非要和鐘展庭在一起那樣,他已經見證過了,又怎麽會允許自己重蹈覆轍?
盡管心念翻湧,但鐘渝面上卻沒表現出什麽,話語在舌尖轉了幾個來回,最終還是平靜又淡然地說:“燒糊塗了?”
賀雲承望着鐘渝,自己的心髒仿佛被鐘渝攥住了,鐘渝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會牽動他心髒跟着作出反應——比如現在,他就覺得心髒不太舒服。
他撇了下嘴角,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可能吧。”
鐘渝看了下時間,十分鐘到了,于是再次起身:“我走了,早點睡。”
“嗯。”
-
時間轉眼就過,聖誕節快到了。
李岩提醒了下鐘渝,賀雲承生日在12月27號,不過按照慣例,他需要回美國陪母親外祖過聖誕節,順便過生日,等他回來已經是元旦後了。
既然提醒了,無論要不要一起過生日,禮物也總得送,不然說不過去。
李岩猶豫許久,還是拿捏着分寸地征求鐘渝的意見,如果鐘渝沒時間,他也可以幫忙選。
“我自己選吧。”鐘渝說,“用賀雲承的錢給他買禮物算什麽意思?”
李岩松了口氣,“那感情好,有什麽問題随時問我。”
至于該送什麽,鐘渝也沒考慮太久。
賀雲承那種家世,從小就物質充裕,其實送什麽都一樣。不過相比起來,送點實用的東西會更好,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鐘渝買了個打火機,賀雲承抽煙肯定用得上,而且就算是稍微高端點的打火機品牌,價格也在他經濟範圍內。
賀雲承出發去美國前,鐘渝在機場把那個包裝好的禮品盒送給他:“聖誕快樂,也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送給我的嗎?”賀雲承看起來很開心,笑着将他擁進懷裏:“謝謝你,鐘渝。”
鐘渝擡手回抱住他,下颌抵在他肩上,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一路順風。”
“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嗎?”
“我要考試,你知道的。”
賀雲承有些洩氣,“好吧。”
鐘渝推了推他肩膀,提醒他:“時間要到了。”
賀雲承放開他,端詳了他兩秒,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地吻了下鐘渝的嘴唇。
鐘渝猝不及防,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周圍,還好沒多少人在注意他們。再去看賀雲承,這人促狹地對他眨了下眼,揮手:“回見。”
鐘渝抿唇:“……嗯。”
賀雲承這次去了一周,踩着時間點回來陪鐘渝跨年,他們在賀雲承那套江景房裏,隔着落地窗看江對岸的電視塔,等LED屏倒計時數到0點,新年到來的那一刻,賀雲承吻住了鐘渝。
熒光閃爍,煙花齊放,絢爛多彩的光芒透過玻璃映進來,仿佛盛大燦爛的人間降臨在他們身上。
江邊跨年的人群還沒散去,他們在成千上萬人的祝福中接吻,耳畔是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一吻結束,賀雲承意猶未盡地蹭了蹭鐘渝鼻尖,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鐘渝,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