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賀雲承想說什麽, 但他現在說不出話來,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可又不太能喘得過氣, 就好像每口氣只吸到一半,就被人掐緊了脖子。

鐘渝仔細觀察了下他症狀,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過呼吸了吧?

他冷靜了下來, 目光四巡, 沒在附近見着紙袋, 就直接用手捂住賀雲承的嘴巴和鼻子,說:“慢點呼吸。”

賀雲承配合他,努力讓呼吸的頻率慢下來,漸漸地窒息感過去, 他緩了過來, 感覺後背冰涼,都是冷汗。

他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之前比賽的時候也有過, 偶爾情緒激動了也會這樣,老毛病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過度換氣而已, 剛才他心不在焉, 就沒注意呼吸的頻率,不過鐘渝的處理讓他挺意外, 及時又聰明。

兩人此時都面對面地坐在地上, 他緩緩地抱住鐘渝, 頭埋在他肩膀上,聲線略顯沙啞:“幸好有你在, 不過你怎麽知道要這樣做?”

虛驚一場,見他沒有其他不适,鐘渝的心終于落了地:“體育課老師講過。”

“這樣……”賀雲承話音帶笑,慢條斯理地說:“你很關心我嘛,還說不喜歡我?”

鐘渝呼吸滞了滞,掀起眼皮淡淡道:“那下次我不管你,讓你死了算了。”

賀雲承輕笑一聲,改為拉住他的手,偏着頭看他:“哪有這麽咒自己男人的?”

鐘渝皺眉,不耐道:“什麽男人?”

“難道不是嗎?”賀雲承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除了我以外,你還有其他人?”

鐘渝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轉動手腕,從他手裏掙脫開來,起身走向沙發:“去洗澡,你身上全是汗味。”

賀雲承低頭聞了聞自己,确實有汗味,不過沒聞到其他奇怪的味道。剛運動完,正常人都會出汗,洗個澡就行了。他勾着唇角走到鐘渝面前,彎腰在鐘渝耳邊暧昧地說:“那我先去洗澡,乖乖在床上等我。”話落輕丨佻地咬丨住了鐘渝耳朵,含住那柔軟的耳丨垂丨挑丨逗丨碾丨磨……

熱意從鐘渝耳廓蔓延開,又麻又癢,他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縮了下肩膀,擡手推開賀雲承的臉,壓下心緒的異樣,不客氣地刺他:“就您那身子骨,省省吧。”

前段時間重感冒才好,今兒又差點喘不上氣,也不知道賀雲承那一身肌肉是不是白長的?比天天呆在屋子裏上課學習的他還脆。

他那話相當于在說賀雲承不行,沒有一個男人願意被人說不行,尤其還是自己的人,賀雲承不樂意了,辯解道:“這次是意外!”

“那之前高燒也是?”

“當然。”

鐘渝“嘁”了聲,伸長手臂把雜志夠回來,翻到剛才看到的位置,頭也沒擡:“洗你的澡去。”

話音剛落,賀雲承忽然躬身,把他攔腰抱起,接着像抗麻袋那樣,将他扛了起來。

鐘渝面朝下,柔軟的腹部擔在賀雲承肩膀上,胃部被擠壓,他頓時就有些想吐,渾身都非常不舒服。

“賀雲承!”他捶了下賀雲承的背,奮力掙紮:“你有病嗎?放我下來!”

賀雲承一手箍住他的腿,一手在他臀上輕輕拍了拍:“乖,一起洗,讓你見識下你男人的厲害。”

他左一句“你男人”,右一句“你男人”,鐘渝肉麻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屁丨股還被打了一下,于是立馬提高音量,警告道:“賀雲承!”

“在呢。”

賀雲承悠悠道,腳步邁得快而輕松,一進浴室就把鐘渝按在了洗手臺上,熱烈地吻住了他……

結束之後,鐘渝累得眼睛都睜不太開了,渾身軟綿綿的,靠在賀雲承肩膀上,由着他給自己清理。

“沒有下次……”他啞聲道。

他都這樣了,還不忘跟自己算賬,賀雲承忍俊不禁,認錯态度極佳:“是,下次我一定記得戴好那玩意兒。”

兩人在浴室厮磨了一會兒,賀雲承把人抱回床上,輕輕擁在懷裏。

“晚安。”

鐘渝閉上眼睛,輕聲應了句“嗯”。

-

鐘渝買的高鐵票在臘月二十八號早上,賀雲承開車送他去車站,停好車後,他解開安全帶,下車從後備箱拿出了鐘渝的行李。

“謝謝。”鐘渝接過行李箱,“我走了。”

賀雲承忽然傾身過來,單手摟了下他:“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他動作很快,也很克制,沒等鐘渝反應就放開了手,鐘渝拉杆上的手不自覺握緊,抿了抿唇:“嗯。”

鐘渝家所在的城市離京城不遠,也就2個多小時路程。

回到家時是中午,他在小區外面的餐飲店吃了飯,拎着行李箱上樓,開門後冷意連帶着塵封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怔了怔,一時間竟不太習慣,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邁步進門。

一年沒有回來了,家裏還是之前的模樣,但總感覺清冷了很多。

他把窗戶都打開,冷風吹進來時忍不住回想,去年的這個時候,也這麽冷嗎?

也是,這裏不會有人等着他,問他吃飯了嗎?在學校裏都做了什麽?為什麽那麽晚回來?

他已經習慣和賀雲承同居的日子了,此刻面對着空空蕩蕩的屋子,竟然有些懷念。

舅舅舅媽又打電話來催,鐘渝不想去,但又礙于親情不好拒絕,一直磨蹭到除夕早上,才坐車前往。

舅舅家在隔壁市,小區是新建的,窗明幾淨環境清幽,比他家那破小區看着好多了。他花了點時間才找到樓棟,在樓下的門禁系統輸入了房號。

半天沒人回應,他舒了口氣,心想來都來了,現在回家不太好。

他又撥了次房號,等了大概十幾秒,終于有了回應。

略微尖利的中年女音傳出揚聲器:“喂?誰啊?”

“舅媽,是我。”鐘渝說。

“是小渝啊。”舅媽笑了起來,“門開了,快上來。”

鐘渝進了門,乘電梯上樓,剛走到門口,門就打開了。

舅媽站在門裏,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道:“你這孩子來就來吧,怎麽還帶東西?”說着從鐘渝手上接過了年貨。

她燙了個時髦的卷發,還化了妝,比之前看起來年輕許多,鐘渝差點沒認出她來。

“愣着做什麽,進來吧。”舅媽熱情地招呼他,從鞋櫃裏給他拿了雙拖鞋,“你舅舅和明軒去買菜了,你在沙發上坐一會兒,看看電視。”

茗軒是鐘渝的表弟,在上高中,原本還有個表姐茗麗,但前幾年出嫁了,年後才會帶着孩子回來拜年。

鐘渝坐在寬敞客廳的米白色真皮沙發上,打量四周華麗的布置,心想舅舅家什麽時候買的這套房子?看得出來他們過得很好,公司危機不僅解除了,還發展得不錯。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舅舅鄭希明和表弟鄭茗軒一起回來了,看到沙發上的鐘渝,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渝來了啊。”

舅舅和母親長得有點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鐘渝紛雜的心緒平複了些,起身走去幫他們拿東西。

舅舅進了廚房,客廳裏只剩下鐘渝和鄭茗軒。

鄭茗軒成績一般,又喜歡上網打游戲,總是被父母拿來和鐘渝比較。這個年紀的少年多少都有逆反心理,聽多了只會覺得煩,連帶對鐘渝——這位大人眼裏別人家的孩子生出些不滿,于是态度并不那麽熱絡。

鄭茗軒進門後就開始打游戲,手機外放裏全是厮殺的聲音,鐘渝本就不自在,此刻更多了幾分煩躁,便戴上耳機聽音樂。

聽着聽着,忽然感覺有人在吵架,他摘下一邊耳機,果然聽到争吵聲從廚房傳來,一開始還壓着音量,後面估計吵急眼了,聲音越來越大。

“說了多少次,雞我要用來炖湯,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你自己不講清楚,怪我咯?”

……

“有時間化妝,沒時間去買菜,也不知道你見誰去了,大年三十我不想跟你吵。”

“鄭希明,你什麽意思?!”

“你自己心裏清楚!”

鄭茗軒煩躁地“啧”了聲,拿着手機往卧室的方向走,看樣子對于父母的争吵,他已經習慣了。

鐘渝則是意外,印象中舅舅舅媽的感情一直很好,認識的人都說他們上學時就是一對,是衆人眼中的金童玉女,結婚多年也一直沒紅過臉,可謂伉俪情深。

可就那麽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們就吵了起來,在過年這樣的日子裏,甚至不顧外面還有孩子。

争吵聲漸漸低了下去,鐘渝垂着眸子,心想果然,大多數感情都是脆弱的,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年夜飯時間,一家人在桌邊落座,共享這一頓豐盛的晚宴。

飯桌上,舅舅舅媽輪番問鐘渝問題,問他适不适應學校裏的生活?學習忙不忙?考試怎麽樣?有沒有缺什麽?

鐘渝滴水不漏地答了,說一切都好。

“多虧去年你那一百萬,公司的難關算是渡過去了。”舅舅喝了點酒,酒意上頭也不拐彎抹角了,開門見山地問:“不過你是怎麽弄到那麽多錢的?我去問了,你家那房子還沒過戶吧?”

來了。

鐘渝心頭泛起絲絲縷縷的厭倦與煩悶,這個問題他們已經問過很多次,每次他都用各種借口搪塞過去了,可現在面對着面,他總不好再東拉西扯。

他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撒謊,也不喜歡撒謊,可他們偏偏要逼他撒謊。

在鐘渝沉默的時間裏,鄭明軒夾了塊糖醋排骨,随口說:“渝哥不是狀元嗎?又是高材生,興許有老板看上他了,提前簽他進公司麽,電視裏不都是這麽演的?”

“小孩子別瞎說。”舅媽嗔了他一句,“小渝,你別介意,我們也是關心你,怕你……”

她欲言又止,鐘渝在心裏幫她補上,怕他去做壞事麽……但再壞的事,他也經歷過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借用了鄭明軒的理由,“嗯,有個公司提前簽了我,要我幫他們打三年工。”他頓了頓,話音一轉,開玩笑地輕聲說:“不然我去賣腎嗎?”

舅媽露出個松了口氣的表情,複又笑起來,給鐘渝夾了塊紅燒肉:“那我們就放心了,多吃點,你看你多瘦。”

鐘渝再也沒了心情,面上卻不顯,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吃了年夜飯。

他幫着收拾了碗筷,舅舅舅媽又因為洗碗問題吵了起來,他手足無措地被趕回客廳,心想這真是個糟糕的年,或許跟賀雲承一起過年也不錯。

午夜十二點将要到來時,他接到了賀雲承的電話。

“煩死了!”賀雲承在電話裏抱怨父親家族那些繁複的禮儀,“都什麽年代了,還那麽多規矩?”

鐘渝想象着他的表情,一定皺着眉頭,像條被惹急了的狗,只能四處拆家撒氣,不由輕笑了一聲。

“笑什麽?”賀雲承問,“你現在開心嗎?”

“開心啊。”鐘渝背靠着陽臺欄杆,垂眸看着地面:“怎麽不開心?”

“那想我嗎?”賀雲承趁熱打鐵。

鐘渝緩緩呼出口氣,沉默了許久,才低不可聞地說——

“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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