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府衙中的官差裏三層外三層地把人群隔開, 城門下站了兩個頭戴冠帽, 身着真青曳撒的男子,看上去像是宦官, 而徐州的錦衣衛正在與之交涉。
死的這倒黴蛋不知是誰, 竟能讓三方勢力齊聚一堂。
聞芊一行本就不愛多管閑事,別說死了個大胖子挂在牆頭, 哪怕承明皇帝本人在城上上吊她都沒興趣圍觀。
因未聽到吩咐, 朗許便依舊驅車前行,畢竟有楊晉幾人在前面開道,腰牌一亮, 走得毫無阻礙。
然而就在快出城時,車下忽被人一攔, 跟在那倆宦官身邊的三個随從掐着公鴨嗓子嚷嚷道:“愣頭走什麽, 城門已封,還不退下!”
從來只有自己和人嚷嚷的,還沒見誰敢擋他的路, 施百川瞬間抽出制牌來打算糊他一臉:“錦衣衛辦案,閑雜人等勿要多管閑事。”
誰料對方連一眼都沒多給他,不耐煩的冷笑:“鄧監丞死在徐州,此事東廠必要讨個說法, 錦衣衛?天王老子來也甭想出城!”
“你!……”
原來這大胖子是個太監,聞芊打起簾子,正見燕長寒撥開人朝楊晉走來。
“楊兄弟。”燕長寒諱莫如深地對他使了個眼色,楊晉當下會意地随他行至一旁。
遠處那幫氣焰嚣張的“咱家”們已經開始閉門封城了, 屍骨早寒的鄧監丞也總算被人放了下來,過于肥大的身軀在地上平躺成了一座小山。
他收回視線,“這個春山是誰?”
提起此人,燕長寒不免帶了些澀然的苦笑:“昨日瞧你們趕路匆忙,便沒将這事告訴兄弟你,誰知眼下竟招惹這樣的麻煩……”
楊晉搖頭說無妨。
他伸手遙遙一指,沖着牆邊的告示欄道:“看見那上面貼着的通緝令了沒有?”
通緝令上的确白紙黑字寫了滿滿一大篇,但最要緊的畫像卻是個模糊的影子,五官、眉眼、甚至體型輪廓全沒有,官府為了顯得自身不那麽無能,應付了事的勾了個黑影,看着分外敷衍,好似是塊叉燒都能上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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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是徐州城追查了近兩年的飛賊,他來無影去無蹤,有一身絕世好輕功,但至今沒人見過他的容貌。這也是官府久久捉拿不到此人的緣故。”
“怎麽,你們這兒也有特産的鬧鬼?”
聞芊從車上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将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心說大家都是裝神弄鬼,到時把朗許叫來和對方好好攀談一番,說不定還能相見恨晚。
燕長寒見是她,先有禮地叫了句弟妹,“春山不是鬼,他之所以被傳得那麽邪乎,不過是腳上功夫好而已。我這幫手下雖欠點火候,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她奇怪:“既是沒見過,你們怎麽知曉他名叫‘春山’?”
“說來也蹊跷。”燕長寒望向楊晉,“這人甫一出世便四處作案,每次犯案以後總要在現場留下我叫‘春山’的字樣。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這麽喚他了。”
聞芊聽完,除了覺得此人多半有病之外,倒也沒生出什麽別的感想來。
楊晉微微颦眉,“他下手一直這麽殘忍?”
“那倒不是,起初還只是切人手指,斷人胳膊,小打小鬧,并未害出人命。”他搖頭嘆氣,“後來不知怎麽的,許是發現官府捉不到他,就愈發變本加厲起來——差不多是從今年開始,春山便開始殺人了,無一例外是城中的百姓。”
說着,燕長寒發愁地看了一眼那紮堆的閹人,“現在更厲害,殺誰不好,偏偏剁了個宦官,太監素來心眼小,這事一鬧大,更加不好收場了。”
錦衣衛辦的是朝廷命官的差,這姓鄧的監丞本就是曹千歲座下的一條狗,專程到徐州來給他幹兒子傳旨的。結果成日裏被奉做上賓的鄧公公,一不留神被當地的土特産宰了,一幫只會嗷嗷叫的宦官定然不肯善罷甘休,先就要追究死對頭錦衣衛的麻煩,怪其辦事不利,曹開陽的左右手郭昀還在徐州呢,這死太監必會以此為借口,想盡辦法的找他們的茬。
“郭少監那孫子畢竟有人罩着。”燕長寒很會說話,一個頭銜裏有褒有貶,“他若是要封城,連我也沒辦法。”
楊晉垂眸沉吟。
曹開陽到底是聖上身邊的紅人,貿然得罪他不妥。可若此刻傳信出去,不知幾時才能收到京城的回信。
等京城的文書送到,估摸着都過去大半個月了……
而且也難保這些人從中作梗,半途将信扣下,左思右想有點兩難。
燕長寒在旁偷偷觀察他的神情,輕咳了一聲,慢吞吞開口:“其實,這時節的徐州風景倒是很不錯,楊兄弟留下正好,哥哥我帶你去吃遍城中美食如何?”
早就習慣了聞芊那招無事獻殷勤,楊晉風輕雲淡地沖他一挑眉,什麽話也沒說。
燕長寒撐了半晌,終究沒撐住,腆着臉笑道:“好吧,哥哥我是有個不情之請。”
“楊兄弟你武功卓越,既是一時半刻走不了,不如……也幫忙查個案吧?”
他話音剛落,身側冷不丁聽到一聲語意不明地輕笑,聞芊一手抱在胸下,另一手攤開,雙目也不看他,只細細打量自己的指上的蔻丹。
“燕大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三四個借道路過的錦衣衛,頭天你挑中一個想收來當妹夫,眼見不成,今日就廢物利用叫他們給你白幹活兒。徐州的千戶所是設來好玩的麽?”
她酸起人來從不給面子。
燕長寒被她一語道中,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很是尴尬。
聞芊漫不經心地擡眼,正看見楊晉蹙眉朝自己無奈地搖搖頭,似有幾分責備的樣子,她不以為意地別過臉,哼了聲走開了。
昨日還是溫婉賢惠的小家碧玉,今天驟然鋒利得像把長劍,燕長寒顯然有點摸不着頭腦。
楊晉只好沖他歉意地一抱拳:“內子無狀,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不礙事,不礙事。”他擺擺手,當聞芊這是懷孕中的女人脾氣反複無常,并未往心裏去,“況且弟妹這話……也的确沒說錯。”
楊晉聞言不解,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小旗便站了出來,“不是我們大人非得讓楊大人幫忙不可,實在是這飛賊過于狡猾。”
他嘆道:“楊大人有所不知。這春山乃是夜間出沒,不知為何,每逢燕大人守夜,他便像是提前得了消息似的,不僅銷聲匿跡,而且很能沉得住氣,能夠十天半個月不露臉;可凡燕大人一休息,他立馬蹦出來上蹿下跳。”
楊晉不自覺皺了皺眉。
“這小賊估計是知曉整個徐州城輕功能趕得上他的只有咱們燕大人——可燕大人又不是陀螺,總得睡覺吧。”
很明顯,但凡有腦子的人聽到此處都能意識到是錦衣衛自己人裏出了內鬼。
“‘洗過牌’嗎?”他問。
燕長寒表情凝重的點點頭:“這是自然,光是我身邊的人,這兩年來便換了三四撥……依舊無濟于事。”
按他的想法,約摸是打算讓自己來守株待兔。
東廠的人封了城門,又不能用強,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個辦法可行。
楊晉別無選擇地應承了下來。
徐州圍觀的人群驚慌了一陣後很快趣意寥寥地散了,便好似廣陵城中的百姓,這兩年見慣了春山時不時的行兇,死一個太監和死其他阿貓阿狗沒什麽分別,不過是把自家房門多加一道沒什麽用的鎖罷了。
聞芊招呼着朗許将車趕回客棧,餘光瞥見楊晉在往這邊走,她佯作不經意地轉身,信手折了花枝把玩。
興許猜出她這會兒在惱,未及靠近,他就先裝模作樣地輕咳了一聲。
聞芊眼珠子往別處轉,半點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楊晉在她背後站定,含笑道:“春山第一次切掉手指的那個人尚還在人世,我下午準備過去看看,要不要一起?”
聞芊把花枝拿在指尖打旋,忽的微微側身,刻意提了提聲量,“我可是有三個月的身孕啊,去瞧這種人,若動了胎氣怎麽是好呢?”
他忍住笑,伸出手指,“一盒京城‘二十四橋’全套的脂粉給你安安胎。”
聞芊轉過身把他手指又板起一根,“要兩盒。”
“行。”
一行人依舊在之前的客棧落腳。
午間用過了飯,聞芊囑咐好朗許和幾個師妹,随楊晉出了門。
由于善後的事催得急,燕長寒分/身乏術,便安排了他手下一個錦衣衛總旗給他倆帶路,此人姓徐,年紀不大,和楊晉相仿,卻意外的穩重老成,眉目裏透着股精幹的味道。
三人在雲龍湖畔下了馬,沿岸生長着郁郁蔥蔥的喬木,但這個季節人跡罕至,徐總旗領着楊晉在林中小徑上款步而行。
“春山第一次動手,是削掉了一個人左右手的小指。”他說道,“但由于是初回作案,找到這個人已經是第三次案發之後了。”
聞芊握着楊晉伸來的手,跨過面前橫着的一條溝壑,一面問他:“手指都被切了,這人怎麽不報官呢?”
言語間,那徐總旗停住了腳。
只見對面幾株光禿禿的垂柳将一座簡陋的屋舍圍住,屋外雜草叢生,灌木搭成的籬笆歪歪斜斜地栽在地上,簡直裝飾大于實用。
遠遠地,聽到女人的聲音。
那四面開口的院牆內,一個婦人正焦頭爛額地拉着一個又蹦又跳的女子,那女人穿得花花綠綠,活似山中野雞,風一吹能帶起她滿身長一截短一截的花布。
徐總旗此時才開口解釋:“因為那是個瘋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逼格很高,并且貫穿此副本的 我叫/春山,硬生生被晉江逼成了這幅鳥樣………………
叫我一瞬間就沒有了想裝逼的沖動了。
難過!!!
[這幾天有點忙,大家的評論不能一一回複]
[但我全部有看,謝謝大家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感謝】
Neko_再不減肥就胖死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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