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把火将千戶所的廂房燒了個幹幹淨淨,幾乎沒有任何能再将就入住的可能性,楊晉甚至自己都懷疑這算不算大水沖了龍王廟。
雖然聞芊做事莽撞又不與人商量,但到了這個地步覆水難收,他也只好将計就計的錯下去。
楊晉在接過施百川遞來的包袱時,隐晦地沖其吩咐了道:“去查一查燕大人的妹妹。”
後者立刻會意地眯了眯眼。
燕長寒的居所在離客棧不遠的小巷內,院子四四方方,稍有曲折,很像北京的三進四合院。
他很快收拾出一間寬敞亮堂的廂房把聞芊二人領進去,一面還十分歉然:“寒舍簡陋,讓楊兄弟見笑了。”
聞芊當下抱起楊晉的胳膊,笑盈盈地沖他道謝,“不會,比住客棧好多了,多謝燕大人雪中送炭。”
“弟妹哪裏的話,應該的。”
楊晉卻适時不着痕跡地開口詢問:“我們這番打攪,不知可會給令妹帶來不便?”
“楊兄弟多慮了。”燕長寒擺手一笑說,“小妹素來溫順,斷不會在意這點小事,你大可放心……她眼下尚在休息,等得了空,我再引她來見二位。”
聽這口氣人是在府上了,他并不着急地颔首,只有禮地說了句“不敢叨擾”。
“你替我這案子勞心勞力的,還這麽見外作甚麽。若有需要盡管吩咐阿巴便是。”燕長寒客套了一陣,臨走前還不忘語重心長地在他耳邊提醒,“我聽說有三個月了,還不太穩呢,你……悠着點啊。”
楊晉:“……”
這場混賬戲到底還要演到什麽時候!
等對方貼心的把門關上,聞芊這才松開他的手,揉着脖頸在桌邊坐下,在笑得快僵掉的臉上拍了拍,“累死了,嗆了那麽多煙,連衣裳都髒了……”她言罷朝後者嗔怪道,“看看我犧牲多大。”
“誰讓你跟來的。”楊晉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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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跟來,你敢去夜探香閨嗎?”聞芊挑起眉問道,故作了然地哦道,“哎呀,我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啊?”
“別亂講。”他微微颦眉,“人家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
後者忽然輕哼一聲,語意不明地開口,“所以,我就不是未出閣的姑娘了?”
她這般言語令楊晉始料不及地一怔,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誰管你什麽意思。”聞芊伸了個懶腰,起身命令他,“我要換衣服了,你轉過去。”
楊晉略感無奈,聞言也只好照做。
燕家的廂房不大,許是準備得匆忙,其中并未設有屏風和隔斷,在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情形下,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聞芊從包袱裏挑了件幹淨的衫子,略一比劃,低頭便開始解衣帶。
天色漸黑,屋內早已點了一盞臘梅紗燈,燈罩間的梅花與身後的影子正投在他對面的牆上,花叢裏美人窈窕,清晰地勾勒出一道纖細而玲珑的曲線。
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渾圓的弧度裏有尖尖的一點,楊晉呆呆愣了下,才驀地移開視線。
他畢竟是青年男子,血氣方剛,先前失言的情緒尚未平複,聽着耳畔窸窸窣窣換衣服的動靜,竟有些心猿意馬,周身的熱血不可控制地直湧上來。
随後,楊晉突然漫無目的地想着:她就這麽信任自己麽?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滿腔的驚濤駭浪便硬生生被壓了回去。
他別過臉去看另一側的彩繪立櫃,認認真真地數着上面每一個人物的頭發絲。
正數到六十九,耳邊有風聲獵獵作響,未及回眸,一件衣袍竟從天而降,兜頭把他罩住。
楊晉伸手去拽,觸及便是一股溫香,還沒等他做出反應,第二件又随之而至。
層層疊疊地蓋了滿頭滿身,楊晉總算将自己從衣裳裏拯救出來,定睛看時才發現是她的外衫。
他指尖便好似電擊般瞬間發麻。
“你……”
正要轉身,枕頭帶着勁風迎面朝他眉眼砸了個準。
“我讓你回頭了麽!”
“……”他只能捂着軟枕遮住眼,自認理虧地轉了回去。
抱着一堆衣服面壁而站,待看清那外袍下是貼身的裏衣時,楊晉四肢百骸都不自在起來,只覺得手腳怎樣安放都不對勁。
“那幾件衫子我不要了,替我扔掉吧。”聞芊系好了腰帶,掏出銅鏡左右自照了一番,這才滿意地朝他道,“轉過來吧,我換好了。”
楊晉終于回過頭。
她在燈下往臉上敷妝粉,對襟的绛紫色襦裙紮在墨色的絲縧中,長袖如練,在她擡手之間輕滑在臂彎,露出一節晶瑩潔白的玉臂。
“大半夜的,還要畫?”
聞芊連眼皮也沒擡,“這叫‘夜容膏’,保養皮膚的。我昨晚上熬了一夜,再不加緊補救,這臉就廢了。”
楊晉瞧她畫得認真,只好輕嘆了口氣,準備往外走。
聞芊在鏡中看見,不由得轉頭:“你上哪兒去?”
他無奈地揚了揚滿懷的女子衣裙,“給你扔衣裳。”
她聽完,嘴角邊綻出笑意,神色悠然地用尾指沾了些口脂點在唇間。
院中有腳步聲,楊晉正要推開,門外已有人在輕叩,他狐疑地拉開門。
入目是個模樣憨厚的漢子,年紀不大,約摸二十出頭,帶着一臉老實巴交的笑容,“老……老爺……叫叫叫……我……給給給你們……送送……熱水。”
“熱水?”
這想必就是那位“阿巴”了,果然是結巴得可以,連名字都如此随性。
他說完話便樂呵呵地拎着水走進來,手腳麻利地把浴桶滿上,動作一氣呵成,甚至連推辭的機會都不給,很快就扛着他的家夥什兒走了,在門口鞠了鞠躬。
“二……二二位,慢、慢用。”
熱水在屋裏騰騰冒着白氣,燕長寒确實想得很周到,巾栉胰子一應俱全,若不是浴桶夠大估摸着他都準備擡兩個。
聞芊伸手在水中撥了一圈,“這位燕大人還真有心……哎,可惜我衣裳已經換過了,他若是來早點,我就洗了。”
楊晉看着她:“那讓他送走?”
“何必呢,多浪費。”聞芊笑盈盈地在木桶邊沿支起肘,“你洗啊。”
那張狐貍似的容顏帶着狡黠,眸中分明寫滿了戲弄。
明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楊晉卻覺得她從一開始就沒畏懼過,甚至還百般挑釁,男子的自尊心讓他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滿不在乎地垂目應道:“好啊。”
被爽快的兩個字當頭砸下,沒想到戳個酒窩都會臉紅的楊大人會突然這樣浪蕩,聞芊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他似笑非笑地走近,目光定定瞧着自己,伸手便開始寬衣解帶,每脫一件便靠近一步,大有脫給她看的架勢。
聞芊被他這來勢洶洶的模樣怔住,右腿冷不防往後退了退,楊晉似乎是看準時機拽住她手腕,随即緩之又緩地垂下頭……
俊逸的眉眼在離她咫尺的地方驀地一頓,聽到他忍着笑似的自鼻腔發出輕輕的呼吸,繼而順手抄起床上的一層薄被,倏地斜拉過去。
匕首的刀光在眼前暗閃,被衾的一端牢牢釘入牆中,另一端則被他系在了床頭,大紅錦被橫在兩人中間,登時成了道喜慶的屏障。
某人在後面淡淡地開口:“那我洗了。”
“……”等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居然叫他調侃了,聞芊氣不順地哼了哼,朝屏障那端道,“洗就洗,誰稀罕看。”
她忿忿地在桌前坐下,偏生又坐不安分,一會兒摸摸果盤裏的柑橘,一會兒托起腮,最後飲了杯冷茶才算是安靜下來。
水汽隔着被褥在屋內彌漫開,間或有些聲響。
聞芊撈了個橘子在手中把玩,橘皮凹凸不平的褶皺硌得指腹微微發麻,她隐隐能從那些清淺的呼氣聲裏聽出楊晉的動作——
常年握刀的手大概結了繭子,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地擦洗着硬朗的脖頸,可能也會留下紅印,帶起的水滴答滴答,自他結實蓬勃的胸膛一路滑到身下……
手忽然沒能撐住下巴,聞芊的頭重重點了一點,她這才伸手将空杯倒滿,若無其事地一飲而盡。
雖有層厚實的簾幕遮擋,但鑒于聞芊平日裏非人的捉弄,楊晉不敢洗得太久,匆匆擦幹了水便先尋了深衣換上。
四下靜悄悄的,預想中的折騰竟一直未曾發生。
他忽然有些擔憂,顧不得披外袍便撩開被子看過去。
微晃的燭影打在桌邊那人的睡顏上,長長的睫毛在她眼底鋪出一道陰影。聞芊手中尚握着青瓷杯,人卻不知是幾時睡着的。
想想昨夜熬了一晚上沒休息,今天又為了菱歌的事忙前忙後,她會這樣累也在情理之中。
楊晉帶了些無奈和意味不明的情緒嘆出了聲,又多多少少放下心來。
他盡量輕地走近,在彎腰的同時探出手臂,一臂繞過她脖頸,一臂環到她腿後,幾乎沒用多少力便将人抱起。
拔步床墊了絨毯,但被子只有一床。
為了将釘在牆中的喜慶屏障取下來,楊晉着實花了點時間,直到額頭滲出薄汗,依舊未能讓這錦被保持它完好無損的模樣。
他帶着對燕長寒的愧疚小心翼翼展開,蓋在聞芊身上。
她似乎睡得很沉,一動沒動。
楊晉吹熄了燈,心緒飄忽地在床邊坐下。
黑夜,一間房,兩個人。
耳畔傳來她均勻的呼吸,和四周彌漫的水汽一起,顯得濕潤溫暖,他垂眸時仍靜靜的想:“你對我就這樣沒有防備?”
這樣想過後,連楊晉自己也說不明白,他到底是願意聽到肯定的回答,還是否定的。
雙目還沒有适應黑暗,有大片大片揮之不去的黑霧,他俯身時,卻能準确無誤地吻在她眼睛上。
唇瓣好似能感覺到脈搏的跳動,微弱、柔和,撩人心弦,溫暖的鼻息噴在他略帶濕意的頸項,在微涼中帶起一縷酥癢。
片刻後,楊晉緩緩直起身,視線裏的人仍無動靜,一夢正酣,他莫名松了口氣,這才徑自走到窗邊去守着。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床榻上的聞芊悄悄睜開眼。
右目留有淡淡的餘溫,她擡手摁了良久,目光落在窗前的那道影子上,半晌才合上雙眼。
好像知道夜裏會出事似的,睡到子時聞芊便自然醒了。
楊晉正準備出門,被她一只鞋子給打了回來。
“又想背着我偷偷行動……你幹嘛?”
他拎起繡鞋無可奈何的回到床前,“出去看看而已,你不多睡會兒?”
她已然坐到了床沿,在黑燈瞎火中趿鞋,“我到這兒是特地睡覺的?那還不如在客棧裏睡得踏實。”
聞芊找了件深色的鬥篷穿上,雖比不上楊晉這套錦衣衛特制的夜行衣,但也不至于讓自己在大晚上的如燈燭般紮眼。
“現下我在也方便,咱們去瞧瞧那個燕姑娘。”聞芊把躺皺地裙擺拍平,才問道,“燕長寒沒來叫過你?”
楊晉搖搖頭:“房中燈都熄了,他一貫識相,又怎會來打擾。”
話剛說完他便覺得不妥,好在聞芊壓根沒多想,只是若有所思的颔首。
兩人貓腰出了房,宅院內除了垂花門和走廊這附近挂着昏黃的燈,別處均是陰森森的黑色。聞芊和楊晉貼着牆在花叢中做賊般瞻前顧後的移動。
燕家并不大,府上就那阿巴一個下人,更別提會有誰守夜了,因此這一路走得可謂是暢通無阻。
從影壁繞進第二扇門,前面即是西廂,微光掩映下有珠簾晃動,想必是那位燕家小姐的閨房。
楊晉原本在前面開道,離西窗三丈開外處就停下了,回頭示意她,“你去看,我在這兒等你。”
“真這麽正直啊?”聞芊笑道,“萬一我像上回在慕容老匹夫家裏一樣,也瞧見什麽好東西,那怎麽辦?”
他無奈地笑了笑,“能怎麽辦,記得閉氣便是。”
聞芊輕哼,“我肯定不會叫你。”
說得他很想看似的。
楊晉啼笑皆非地輕推她,“行了,快去吧。”
聞芊作勢往前踉跄了下,正要再揶揄,眼前一道黑影驟然閃過。
她不瞎,楊晉也不瞎,兩人差不多是同時看見的。
那影子的速度算不上快,但在此刻難以視物的情況下,也無法确定它到底是人是狗。
聞芊壓低嗓音:“春山?”
還真是陰魂不散。
楊晉不置可否地嗯了聲,先前的輕松神情蕩然無存,瞬間嚴肅起來。
“我跟去瞧瞧。”他皺眉飛快吩咐,“你就待在這兒別亂走,等我回來。”想了想又補充,“有危險就跑。”
“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最大最可憐的功臣——春山
不僅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在為男女主付出了那麽多之後,每天還要被人追殺真的好可憐啊!
謝謝。
我的男女主已經成功成親,現目前成功同居,而且我相信機智的小夥伴早已發現,我在文中已經開車了!!!
沒錯!
那就是!
翻書ing
【他(楊晉)別過臉,去看另一側的彩繪立櫃,認認真真地數着上面每一個人物的頭發絲。
正數到六十九……】
好了,沒看明白的我們再來一次!
【他(楊晉)別過臉……正數到六十九】
還沒懂嗎!好的,我們再來一次!
【他(楊晉)……六十九】
【楊晉……69】
是的!男女主69了!【……
不用謝我,請叫我雷鋒吧,我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豔了。
咳咳咳……如果到這裏還沒看懂,那就不用懂了!好孩子是不需要知道這些的!
麽麽啾~~~
【感謝】
輕舟飄搖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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