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逢
相逢
兩人沉默良久。
“站着挺累的吧。”
江雲揚含笑，有些尴尬撓頭，低頭起身，抻過來一把椅子。
用衣袖認真地擦掉椅面上的灰塵，推到穆明身旁。
穆明只是看了江雲揚一眼，便不再說話。
江雲揚站在一旁，避開穆明的視線，低着頭，道:“我……本來想走的，後來機緣巧合的又回來了。”
“你別生氣嘛——”
江雲揚見穆明還是沉着臉，收起吊兒郎當的輕松語氣，聲音有點弱弱的。
“你我萍水相逢，江公子不必将這些話講給我聽。”
穆明半晌開口，說罷便轉身要走。
手指剛碰到門，想要開門，一只修長的手瞬間堵住門，熟悉又清冷木香味傳入鼻腔。
穆明擡眸目光不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感覺心底有股憤怒和不甘的情緒破籠而出。
作祟，失控。
“走開！”
穆明伸手使了力氣，一掌打在江雲揚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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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對面那人往後踉跄，一副弱不禁風地憔悴模樣，咳兩聲，捂着胸口。
“你這娘子好生心狠。”嘴上說着手上順勢攀住穆明的胳膊。
“你到底想幹什麽？”穆明皺着眉，用力甩掉胳膊上的束縛，冷聲道。
“你別走，先坐下，咱倆慢慢說。”江雲揚見穆明态度松動，趕緊正經起來。
兩人對桌而坐。
“不告而別是我不對。”
“……”
穆明抱着手臂，坐在方才江雲揚送過來的椅子上，面色冷淡。
“既然那位白馬大人将你帶到這裏來，定然是将此前的事都告訴你了。”
“……”
“幾天前，我原本準備離開三春鎮，可偏偏在出城的時候發現端倪，于是又折返回來，想探究一番猜想是否如實。”江雲揚見穆明沒有反應，開口解釋道。
“說清楚。”
“時間。”
江雲揚沉聲解釋道:“若是按楚将軍部署，在外族人運送糧草時，将人一舉抓獲，時間是完全對不上的。”
穆明皺着眉，耐心聽他說話。
江雲揚繼續說道:“且不論長雲關距離此地的路程不過半日，就連穆濤将軍的軍隊，回來也不過兩日，所以說楚雁行根本就不打算出手或是請救兵。”
穆明此前也曾有過設想，不過覺得有些荒謬，開口:“楚雁行同外族有勾結，他們是故意引我發現，并且……”
江雲揚點頭，擡眼看向穆明:“并且他們也算準了穆濤将軍若是返程回來救你，便可借穆家的聲勢來掩人耳目，甚至那個唐期也是他的借口。”
穆明其實有猜測過，可楚雁行一次一次的表現，讓她沒辦法懷疑。
“你為什麽這麽篤定？”
“你忘了，那日我當着楚雁行的面說出君令先河的事。”
江雲揚看着穆明思考的認真神情，有些無奈道:“君令先河或許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可若是放在別人眼裏，那可是豁出性命也要争奪的寶物。”
“所以……你在試探他。”
江雲揚點點頭，道:“算是吧，後來等我還沒出城門，便來了要我命的黑衣人了。”
“你為什麽不同我說，你知不知道很危險！”穆明聞言，神情微變，有點緊張地看向她。
江雲揚噗嗤，輕笑一聲。
“我沒事，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方才那位白馬大人救了我，算是逃過一劫。”江雲揚語氣平淡。
“他怎麽會救你。”
穆明漸漸恢複了理智，看着江雲揚平淡的樣子，用覺得這個人太能藏了。
他心裏想什麽，別人猜不透。
“我啊……我會唱小曲啊，白馬大人見我能解悶，于是就留下我一條小命。”
江雲揚微楞一瞬，彎彎眼眸，随後開口解釋道。
“小曲？那你給我也唱兩首。”
穆明抱着手臂打量着江雲揚的笑眼，覺得這人說謊話完全不打草稿的，張口就來。
“啊，在下不過是花架式，在穆姑娘面前顯擺，豈不是讓人笑話。”江雲揚幹咳兩聲，解釋道。
“你不是說唱曲給白馬聽嘛，怎麽，本将軍不值得江公子放下身段？”
穆明眯着眼睛，握住長刀，一把拍在桌面上。
江雲揚長睫微垂，修長的手小心地将面前的長刀往外推了推。
“将軍大人大量，饒了小人吧。”
穆明不想在跟他打趣，看着幾日不見的人，不知是不是她感覺，他更瘦了。
“你有空在這胡扯，怎麽不回來找我。”
穆明遲了片刻，還是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想問的。
江雲揚聽到穆明的話，濃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低下的頭，看不到神情。
“你是早晚要做将軍的人，我怎麽能待在你身邊呢。”江雲揚聲音輕飄飄的。
“這跟我是什麽沒關系，你救過我娘的命，也是我穆明的朋友，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穆明聲音擡高，說出話來便感覺到了不妥，說完瞥過頭。
江雲揚臉色一怔，不過很快便松懈下來，目光柔和又摻着無奈。
“穆姑娘，我不過是一介凡人，不值得你挂懷的，況且此前救治穆夫人，也不過是綿薄之力，不必放在心上，生時俗運，你肩上的擔子不同尋常，自然要比尋常人更勇敢，才能有所成長。”
穆明沉默不語，半響才開口:“江雲揚！你怎知你在我心中沒有分量。”
江雲揚神情詫異，半響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穆明會說出這般話來，抓起桌上的茶壺喝了兩口，頓聲道:“穆姑娘說笑了，在下——”
“啪！”
穆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路在我腳下，我想如何走是我的事，再廢話把你嘴縫上。”
“總待在此處，也不是長久之計，收拾東西，我帶你回客棧。”
“我待在這挺——”江雲揚剛想開口，瞥到穆明的眼神，便将話咽了回去。
“我這就收拾東西。”
老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兩人走出房間時，便瞧見方才還在裝米的大娘，都圍在門口，貼着耳朵聽聲。
衆人凝視，大娘笑着打趣，道:“小江公子真是好福氣，連娘子都讨俊，跟畫上的人似的。”
“你懂什麽，這叫郎才女貌哩。”
穆明擺手還沒開口，就感覺手腕被人握住，拉着往外走。
擡頭便瞧見江雲揚通紅的耳朵。
明明是他占了便宜，怎麽還避諱起來。
兩人回到客棧，便瞧見沈音站在門口，看到穆明身後的江雲揚。
“江公子？你不是走了嘛。”沈音有些不解問道。
穆明叫大元過來，吩咐道:“備好熱水，帶江公子下去沐浴，順便好好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受傷。”
“是。”
大元得令，直接拉着江雲揚往下走。
江雲揚一臉震驚，掙紮着對穆明道:“我自己來就行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滿嘴謊話，有待考察。”
穆明搖頭，便示意大元将人帶下去。
“明兒，那個唐期他身上的毒，不簡單。”沈音光顧着湊熱鬧，差點忘了正事。
拉着穆明來到關押唐期的房間裏。
屋中床塌上，少年被繩索捆住，昏迷在側，雙眼緊閉。
沈音拿出此前的試毒石，放到穆明面前，道:“這人身上的毒雖然可解，可卻是個将死之人了。”
“将死之人……為何？”穆明本以為只是簡單的中毒而已，怎麽會要命呢。
“依我了解，他應該是從小就被下毒，雖然劑量不大，可日積月累，足以要他性命，這些日子所謂的解藥，不過是靠着猛藥吊着性命。”沈音從小學醫，可這般歹毒的人還是頭一回見。
“有沒有辦法救他。”
沈音嘆氣，搖頭道:“他若是早兩年也不會毒入骨髓，如今恐怕已是藥石無醫，只能等死。”
穆明看着床榻上的唐期，眼神更深了一分。
一切看似七零八散，可若拼湊在一塊，便清晰明了。
就當此時，唐期微微睜開了眼，眼尾猩紅，眼神不移地盯着穆明。
“把我松開！”
嗓音如被困的獸，緊緊咬着唇瓣。
穆明走到唐期身前，蹲下身子，語氣平淡道:“方才得話，你都聽到了。你的傷心事，我們本是沒資格說什麽，可如今三春鎮有難，我想請你幫忙。”
“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我一個快要死的人，給你幫忙？笑話。”
唐期費力做起身來，臉色蒼白，輕咳兩聲，語氣間滿是嘲諷。
“我據我了解，這段時間一直是你在管理三春鎮，此處井井有條，都是你的功勞，三春鎮曾經在你父親手裏，如今在你手裏，于城鎮于百姓都是幸事。”
“哼！”
唐期不屑一顧，瞥過身去，完全拒絕溝通。
“你若現在想走，我可以讓你走，可如今你又能不能活着回去呢？”
說着穆明便替唐期解開了身上的繩索。
原本憤怒的唐期，此時卻坐在原地不動，反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穆明。
“誰要殺你，你心裏應該清楚。”
“呵，你們不過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君令先河，別做夢了，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們找到！”
穆明走過去，坐到唐期身旁，道:“巧了，那種害人的玩意，我就不想要，你若是想為你父親找出真相，就該沉下心來，想想自己該怎麽辦，不是一味偏執地想要至死方休。”
說罷便送開了手，道:“如今形式如此，你想走我也不會攔你。”
轉身離開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