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走火

走火

晨鐘還未敲響，周府外便開始鑼鼓喧天，朱紅的大門口前，擠滿了圍觀的百姓。

周府的侍衛站在門口，手裏還拿着糖和錢幣，大把大把的向衆人分發。

“今日王員外的公子下聘，迎娶周老爺的千金，明日便要舉行大婚！”

宣城有個規矩，男方前一天下聘應親，女方放雙雁，承認新人成雙。

第二天新郎官才可以帶着迎親的隊伍來接新娘。

此時，周月言正端坐在閨房的桌子前，手上拿着胭脂盒，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外面的侍女婆子們，正有條不紊的置備明天所用的物件。

穆明坐在她身後，看着她反常的表情，問道:“月言姐，你有心事？”

周月言淡淡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沒事，不過是母親早逝，從小我便是跟父親長大，如今作為女兒要出嫁，本是喜事，可我的心裏總是惴惴不安的，放心不下父親。。”

“明天你便要大婚了，能看到女兒出嫁成家，周老爺高興還來不及呢。”

穆明握住周月言的手，想要給她傳達一些力量。

周月言點了點頭，收斂心思，也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說着便被外面的主事婆子叫出去，核對明天的相關事宜。

穆明閑着無聊，背着刀，漫步在周府的花園裏。

紫藤開的正盛，空氣中彌漫着和煦的微風，沿着石路，随便找了個隐秘的角落坐下。

Advertisement

太陽照的人暖乎乎的。

此時卻聽見，花草向隔的另一邊，傳來少女嬌羞的竊竊私語聲。

“你們看到那個江公子了嗎，他長得可真俊，像畫上的人。”癡癡的聲音隔着花草傳到穆明耳朵裏。

穆明無意聽別人的八卦，想起身離開，卻聽到‘江公子’三個字以後，又悄悄的座了回去。

“江公子雖好，可對人也太疏離了，讓人感覺怎麽也靠近不了，要是我選還是選駱公子，會武功，而且為人還親和。”

另一個小丫鬟接話道，語氣中帶着點羞澀地意味。

穆明倒是沒想到，無意中竟然還能聽到這麽精彩的選秀大會。

微微勾起嘴角，沒有在呆下去，轉身笑着離開。

走到花園拐角處，瞧見那些少女口中的江公子，正懶懶地躺在長長的木廊之上。

胳膊墊在腦袋下面，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映出一片淡淡陰影。

穆明悄悄走近，蹲下伸出手指比劃着他高挺的鼻梁，嘴角上揚。

“哪裏疏離了？”穆明小聲地嘀咕道。

“這麽高興？”江雲揚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她開心的樣子，自己也跟着彎了眼角。

穆明眼睛彎彎，倒也不收斂，反而笑出聲來:“哈哈哈，對呀。”

江雲揚看着眼前小姑娘一副偷偷高興樣子，微微挑眉，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她。

“開心什麽？”

“沒什麽，不過是見到月言姐姐要大婚了，我開心罷了。”穆明不再逗他，站起身順勢做到他的身旁。

“穆姑娘，難道是羨慕了？”江雲揚打趣地看着穆明。

穆明想了一下，随後誠實地點頭，道:“當然羨慕了，能碰到一個可以朝夕相伴一生的人，難道不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

江雲揚沒想到穆明的坦率直接，反倒是轉過身看着她，懶懶地倚着後面的木樁，笑着問她:“那你可是也有心儀的人了？”

“有……啊”

穆明點頭，看到一旁地人，有些冷下來的嘴臉，更是笑的放肆。

突然手臂被溫熱的手牽住，轉頭看向他的眼神裏，仿佛帶着一絲委屈:“什麽時候去弘竹寺？”

“一會就走。”

“這麽急，你的身體能受得了嗎？”

“沒事，時間不等人，如果爺爺找到我的話，我就這輩子也別說恢複記憶了，想出家門都難。”

穆明心裏明白，自己殘缺的記憶，有一部分原因是家人為了保護她，特意不想讓她想起來。

如今好不容易只身一人，她要抓住這次機會，這也就是這麽長時間沒跟爺爺他們聯系的原因。

“你就這麽着急？”江雲揚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穆明。

“不是着急，是時間不等人，萬一哪天我就突然死了呢。”

江雲揚聽到穆明說的話，臉色一沉，瞪了她一眼，不說話。

穆明起身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微微欠身朝着他說:“走吧，跟我一起去。”

“我？你不是不讓我——”話還沒說完，便瞧見穆明轉身走去。

看着穆明被玉簪束起地墨發，江雲揚無奈地搖頭。

走進弘竹寺就看見無湘站在院子裏，呆呆地站在玉蘭樹下，仿佛一直站在那裏。

看見穆明進來之後，立馬跑上前去，準備像之前一樣抱上去。

江雲揚眼疾手快地擋在穆明身前，将兩人隔開，“無湘小兄弟，你有話好說。”

無湘不善地瞪着江雲揚，一字一句的說:“滾開！”

穆明準備從江雲揚身後走出來，卻被他攔在身後。

“你……跟外族什麽關系？”江雲揚嚴肅地看着無湘。

“跟你沒關系。”

無湘聽到他的話，沒有表現半分驚訝，反倒是氣勢分毫不差，手掌緊緊的攥在一起。

劍拔弩張的時候，妙迦大師從廂房裏面走出來，來到兩人之中。

“施主請息怒，無湘年少還請諒解，如今之事還是替穆姑娘診治才好。”妙迦大師調節着兩人的氣氛。

“妙迦大師雖是醫術超群，可是此人身份特殊，還對我家…姑娘存有非分之舉，實在是讓我不放心。”江雲揚依舊是擋在穆明身前的姿勢。

“江施主關于無湘，老衲無可奉告。可我是醫者，明姑娘是病患。來到此處，既然為的是求醫，那老衲必然會護她周全，更何況…”

穆明暗暗拽動江雲揚背後的袖口，擡頭看了他一眼，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随後從他的身後走出來，朝着妙迦大師行禮。

“本來就是我們來叨擾，大師見諒。”

接着走到無湘面前，看着他略帶稚嫩的臉，若是以年紀相比，應該是她的弟弟的年紀。

“無湘，我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看着眼前的叛逆少年，穆明只好柔聲說道。

無湘原本倔強地态度，對上了穆明的眼神，瞬間躲避開來，瞥過頭去，一股腦地跑開了。

奇怪的态度也是讓穆明十分摸不着頭腦。

跟着妙迦大師進去，開始第二階段的治療，穆明打坐在木塌上，這次的疼痛明顯比上一次更強烈。

如果說上一次是将全身上下的骨頭都一根根折斷。

那這次仿佛就像是血液倒流，全身上下的氣脈颠倒，頭像快要炸開一樣。

穆明疼地蜷縮成一團，緊緊抿着嘴唇，臉色變得蒼白如紙，根本沒有一絲力氣坐起來，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

漫長的疼痛終于迎來了終點，穆明衣襟早就被汗水溻濕，嘴唇因為咬的很緊而發白。

原本以為穆明這次會像上次那樣，疲憊地昏厥過去。

誰知此時她突然睜開眼睛，原本幹淨地眼眸中，充斥着弑殺之氣，木塌的長刀被迅速拔開。

抽刀亮刃，對準站在一邊的妙迦大師，手起刀落，仿佛要将他劈成兩半。

妙迦大師臉色一變，急忙閃開，可終究是速度太快，被削斷了衣袍的一大塊。

此時江雲揚守在外面聽到動靜，準備進來之時，卻被慌忙讓出來的妙迦大師推開。

“快走開，危險！”

兩人一起跌倒在地，來不及躲開，穆明來勢洶洶的刀刃，避無可避。

電光火石之間，一把彎刀擋在二人面前，刀身猛烈地碰撞，發出陣陣鋒鳴。

穆明已經完全失去理智，擡眼看到拿着彎刀的無湘，眼裏充斥着嗜血，殺人的欲望簡直像沖破樊籠的惡龍，肆無忌憚的瘋長。

無湘手裏的彎刀，一下下阻住穆明的攻勢，只守不攻，逐漸快要被打到角落。

妙迦大師從袖口拿出銀針，捏在手上，準備朝穆明身後跑去。

“你要幹什麽？”江雲揚被妙迦大師晾在身後，看着他掏出銀針，抓住他的手臂。

“這施主經脈倒失，要為她紮脖頸，放於血。”說着便趁着兩人撕打之際，悄悄來到穆明身後，準備下手。

穆明仿佛感覺到什麽一般，挑着刀背直接回頭，看到準備偷襲的妙迦大師，猩紅的眼睛呆滞看了他一眼，便一腳将面前的妙迦大師踢出數尺遠。

對面的無湘也被蕩了出去，一下子撞在木樁上。

不知為何，此時的穆明簡直跟平常不可同日而語，戰鬥力簡直可以橫掃一衆。

此時的江雲揚，卻走到穆明面前，對上她猩紅的眼眸，心裏不由一緊，卻還是步伐不停地走過去。

穆明仿佛是沒有靈魂的木偶，提着刀，向江雲揚走來，極快的揮動刀身。

而江雲揚卻紋絲不動地站在她面前，千鈞一發之際，大聲喊道:“阿雲！阿雲！”

原本嗜血的長刀卻沒有落下，穆明聽到這兩個字以後，仿佛是按下了機關一般，停住了刀，仿佛是提線木偶一般，直勾勾地看着江雲揚，那眼神仿佛是不經世事的孩童。

見到有效果，江雲揚更近一步，走上前去，目光溫柔地看向穆明，嘴裏還說着:“阿雲乖，不要亂動，把刀給爹。”

穆明癡疑片刻後，竟然乖乖的點了點頭，将手裏的刀遞給了江雲揚。

與此同時穆明身後的妙迦大師從新站起身來，趁着她不備，快準狠地将銀針紮進穆明的脖頸處。

頓時順着針口，裏面汩汩不絕的流出發黑的血液，穆明悶哼一聲，也昏倒過去。

江雲揚趕忙接住，抱在懷裏，提起的心終于落下，深深地送了口氣。

就沒見過這麽找罪受的。

透過她蒼白的臉色和神情，怪不得死活不讓我進去陪你，原來是疼成這樣。

江雲揚小心翼翼地把穆明抱進屋裏，輕放在木塌上。

昏迷過去的穆明也并不好受，緊緊地皺着眉頭，額頭上的汗是只多不少。

江雲揚緊緊的握住穆明的手，冷的像塊石頭，只能用體溫捂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