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道來
道來
無湘跟着妙迦大師走進屋裏，看了一眼守在穆明身邊的江雲揚，臉色冷漠，看不出神情。
“原來她是西境穆家，穆君卓的女兒。”一旁的妙迦大師平靜地說道。
江雲揚轉頭，看着無湘，眼神一冷，沉默的沒說話。
“先前只是聽說，看來穆将軍真的有這麽一個女兒。”妙迦大師無奈嘆了口氣。
無湘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得到答案一般，歪着頭，目光直直地打量着躺在塌上的穆明。
江雲揚一下子站起身，把穆明護在身後，隔開無湘的視線，不悅地看着他，嘴裏一字一句的說:“你要幹什麽！”
無湘玩昧一笑，有趣地看着他，擡起手中的彎刀說:“武功都不會，還敢站出來。”
“你可以試試。”
江雲揚沉着聲色，眼底如淵，斂去尋常的神色，絲毫沒有退讓。
兩人劍拔弩張之際，妙迦大師橫插在兩人中間。
“兩位莫急，既然女施主是穆家人，還請江施主趕緊帶她離開。”
江雲揚皺着眉頭，看着眼前的兩人說:“你們是什麽人？”
妙迦大師無奈地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既然事關穆家，還請施主坐下，老衲細細道來。”
江雲揚點了點頭，不過看着無湘熱切地目光，還是心裏不舒服，坐在木塌旁，守在穆明身邊。
“七年前大涼因為西境外族的瓊柔求親，而派出了吉安公主前去，因此百姓過上了一段太平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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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揚沉默地聽着，确實有過一段往事。
妙迦大師接着說:“而後一次公主回親途中，竟然被亂匪截殺，西境軍雖然及時趕到，卻還是晚了一步，整個護衛隊只剩下一個孩子。”
“孩子……公主的兒子？”
妙迦大師點了點:“對，那便是瓊柔王和吉安公主的孩子——賀若楓，索性得我師弟所救。”
江雲揚看到妙迦大師複雜的表情，目光投到無湘身上:“所以你的意思，他就是賀若楓？”
妙迦大師點頭，一旁的無湘卻是面不改色，絲毫看不出如此苦大仇深的故事，發生在他身上。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穆明這樣了，他必須謹慎小心。
“因為她是穆君卓的女兒，她不能在這出事。”一旁沉默的無湘終于出聲了。
“師弟本是吉安公主的護衛，那次事件幸得穆将軍出手，才保住性命。可後來瓊柔反攻，師弟重傷，無湘卻還是被他們抓了回去。之後我四處打探，恰逢趕上無湘出逃，才一起回到了弘竹寺。”
“如今世事變化，恐怕瓊柔外族的人，快要查到這裏來了。”
江雲揚緩了片刻，目光沉沉地打量眼前的兩人。
“你們怎麽不走？”
既然無湘是外族王子，出逃在外，明知道外族要來了，為什麽他們不早點離開，反倒在這裏等着。
無湘仿佛是看透了江雲揚的心思，繞過妙迦大師，來到他的面前。
“因為這裏有好東西……”無湘笑着看着他。
“先令君河。”江雲揚面色平靜地看着他，眼神裏沒有任何驚訝。
“你也知道？”無湘挑眉，淡淡地看着他。
江雲揚只是搖了搖頭:“不管是你們的恩怨，還是什麽先令君河，我統統都不感興趣，就是別把注意打到穆明身上。”
“哈哈，既然你知道這麽多，還藏在她身邊，你又是居心何在，就不怕她知道了？”無湘打量着面前的江雲揚，明明只是對上他的目光，卻沒感覺到一股壓迫感。
江雲揚冷漠地看着他:“你可以試試。”
此時一旁的妙迦大師已經為穆明針灸穴位，看着她平穩地氣息，終于算是有驚無險地挺了過去。
穆明再次陷入夢境，這次沒有了狼煙戰火，只是在一處宅院之中。
她看着周圍的布景，心裏覺得特別熟悉，這時，聽到不遠處傳來小孩的玩鬧聲。
一個身穿粉裙的小女孩，彎彎的眉毛下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手裏拿着一個紙折的風車，不停地在跑。
穆明站在遠處看着小女孩，不知為什麽一股悲傷湧上心頭，大滴大滴的眼淚順着眼眶流下來。
對面地小女孩仿佛是看到了穆明，仿佛有種天然的親近，拿着風車笑着向她走過來。
“大姐姐，你怎麽了？”稚嫩地童聲清脆的如清透的風鈴，在随風飄蕩。
穆明搖頭，用袖子擦掉了臉上的淚水，蹲下來與她平視，聲音沙啞的說:“沒事，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穆明，明天的明。”
穆明緊緊地攥緊拳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小穆明。
她是……自己？
“阿爹說了，人要堅強，不能哭了。”
說着小穆明伸手将手裏的風車遞給她，笑着對她說:“不過，我在練功很累的時候也會掉眼淚的，你這麽傷心，那我就把風車送給你吧。”
“你……阿爹去哪了？”穆明接過遞來的風車，指甲孩子在輕微地顫抖。
“阿爹去桑居山了，他說回來給我帶好吃的。”
桑居山！？
如今的桑居山不正是邊陲之地，當初阿爹戰死之地……
穆明急忙想要再問時，眼前的小孩卻變的越來越虛幻，仿佛有東西要将她拖走。
“別走，別走！”穆明想要抓住快要消失的身影，卻見那影子越來越遠……
“別走！別走——”
穆明猛然地睜開眼睛，喉嚨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江雲揚見穆明醒了過來，無意再跟無湘計較，轉身走到她的身邊，緊張地蹲下問她:“感覺怎麽樣？”
穆明感覺整個頭被撕裂一般，半響才回過神來，看着江雲揚反應的目光，抿着嘴唇，伸出手臂将他緊緊抱住。
“怎麽了？”
江雲揚有些錯愕地驚在原地，伸出手一下一下地安撫着穆明劇烈起伏的背。
一股巨大的悲傷卷襲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別怕，有我在。”
江雲揚安靜的陪在穆明身邊。
過了半響穆明才緩過來，紅着眼睛慢慢的從江雲揚的懷抱裏出來。
起身看見一旁的妙迦大師和無湘看着穆明，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但是也默契地沒有說話，等她慢慢情緒緩和。
“明姑娘你先好好注意，一切要慢慢來。”妙迦大師看着逐漸平靜下來的她，之後便叫上無湘出去了。
“想起什麽了？”江雲揚柔聲問道，周身的氣場都變得柔和起來。
穆明感覺心裏酸酸地，抽痛地不想說話了只是搖了搖頭。
“你身體虛弱，不如咱們今天就住在寺裏。”
穆明搖了搖頭，聲音還是啞啞地說:“不行，你忘了明天就是月言姐大婚的日子了。”
江雲揚無奈地看着她，只好妥協說:“好，不過你必須先好好休息一下，別跟我說什麽你沒事。”
穆明點了點頭，勾起嘴角說:“好。”
疲憊地閉上酸澀的眼皮，不會便沉沉的睡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穆明這次卻沒什麽奇怪的夢境，反而是睡得很踏實，醒來一看外面就已經是日落西山。
告別妙迦大師，回程的路上穆明以為睡了一覺而恢複了一些精神。
坐在馬車外面，看着江雲揚的側臉有些出神。
“我臉上開出花了？”江雲揚一邊駕駛馬車，一邊問道。
穆明卻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天邊橙黃的晚霞說:“過一段時間，我就要回軍營了。”
“哦。”
“那你呢？”
“應該是……繼續浪跡江湖吧。”江雲揚頓了一下。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回西境。”
江雲揚擡眼對上穆明的眼睛，沒想到她會說這話來，有些驚訝地愣怔在原地。
穆明看着他這幅反應，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看到他吃驚的樣子覺得特別有趣。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跑馬聲從遠處傳來，就只見駱懷川騎着馬奔來。
駱懷川頭發淩亂不堪，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幾個扣子，看到兩人後，立刻勒緊馬繩，下馬慌張地跑到他們面前。
“江大哥！終于找到你們了，快走！周家出事了。”駱懷川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說清楚，怎麽回事？”
“月言姐被劫持，周伯伯不見蹤影，快走吧，整個宣城簡直快要變天了。”駱懷川焦急地語氣中簡直帶着哭腔。
“你呢？”
“周伯伯對我有恩，我要留下來幫他。”
江雲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沉默在一旁沒有說話。
“情況未明，周府也對我有恩，我跟你一起回去。”
駱懷川正要推脫，卻見江雲揚走近他的面前，伸手搓了搓肩膀處的布料。
“我們跑不掉的，他身上有雲杉粉。”
“雲杉粉？”
“外族部落會培養幼鷹，這雲杉粉撒在誰身上他們就能跟到哪裏，特別是曠野之地——”
江雲揚還未說完，就聽到不遠處叢林裏穿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不用跑了，來了。”穆明看着兩人說道。
……
駱懷川緊張地看向江雲揚，手裏緊緊捏着佩劍。
果不其然，兩個潛伏黑衣人看被發現，索性不裝了，直接走了出來。
穆明看到他們腰間的彎刀，緊皺眉頭，黑衣人也來宣城了。
“還以為順藤摸瓜會找到周望，沒想到你這小子還真不中用。”黑衣人嘲諷道。
駱懷川臉色一黑，朝着兩人暗道:“快跑。”随即拔劍沖上去，刀身碰撞發出陣陣鋒鳴。
只見黑衣人利用彎刀銳利的弧度，直接借力打力，銳利地刀鋒将他的手臂劃破，頓時流出鮮血直流。
冰冷地刺痛襲來，駱懷川顧不上手臂的上，左支右绌地應對着黑衣人的攻擊。
穆明咬着牙從袖口拿出從妙迦大師那裏偷偷藏起來的銀針，轉手交給江雲揚，說:“紮在我後腰廷弓的地方。”
江雲揚看着她，聲音帶着怒氣:“你要幹什麽！”
穆明蒼白的臉上帶着堅定，“快點！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求你。”
江雲揚面色一黑，手裏捏着銀針有些發白，最後只能聽她的照辦。
此時駱懷川渾身都是口子，依然咬着牙，同黑衣人周旋着，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
此時穆明抽開長刀，擋在駱懷川身前，手起刀落，将黑衣人的胳膊幹脆斬斷。
“啊啊啊！啊……”
黑衣人仿佛被激怒一般，直接略過駱懷川，開始瘋狂地夾擊穆明。
駱懷川也撿起佩劍，站在穆明旁邊，卻被穆明拉到身後。
穆明那些沾血的長刀，眼神中充斥着殺氣。
黑衣人擡着刀警惕地看着穆明，不知為何，看着面前少女的眼神和她手中的刀，身體竟然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穆明幹脆利落，直接橫刀挑斷另一個黑衣人的彎刀，後身一蕩，鬼魅般的身影來到黑衣人身旁。
黑衣人還沒來的及反應，就已經被長刀貫穿胸膛，臨死前雙眼還是不可置信地睜着。
穆明眼睛猩紅，手裏捏着淌着血的長刀，仿佛意識到麻煩已經解除，卸了力氣，踉跄着身子要摔倒下去。
江雲揚一把抱住了快要摔倒的穆明，立馬将她背後的銀針拔下。
穆明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臉色蒼白，昏死過去。
駱懷川滿身是血的走過來，若有所思地看着緊緊抱着穆明的江雲揚，說:“江大哥，你們還是快走吧。”
江雲揚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如今這兩個人死了，對方一定會追查下去，跑不掉的。”
“那怎麽辦，你們是我帶進來的，如今怎麽樣不能連累你們。”
“回去，回宣城。”
“回去不是自投羅網？”駱懷川輕咳，心裏有些不解，宣城現在是豺狼虎豹，回去不是自投羅網。
“不，宣城終究在明，他們在暗，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動手，反倒是那宣城之外的就不好說了。”
駱懷川不傻，自然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就算此處偏僻，可終歸是王土之下，何況此處通運河，調兵遣将也是極為便利。
駱懷川點了點頭，起身便調轉馬車方向，拿劍身重重地拍在身後馬車的馬腿上，随後便見到馬兒朝着反方向狂奔。
馬車目标太大，只能用它來引走注意力。
江雲揚看着懷裏虛弱的穆明，小心翼翼地将外袍脫下來，披再她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