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紅55
紅55
第55章
雕花門自動打開,通暢的小徑,四周一片濃綠,滿是一人高的藤蔓,似乎進到了一個莊園,沒過一會兒,路稍微有點颠簸,繼而又順暢起來,又開了半小時,鐘離硯才說到了。
下了車,鐘離硯率先下車,撐開傘繞到她這一側,開了門,沖司窈伸出手。
雙腳踩在水泥地面上,司窈還來不及舒展坐累了的身體,就被眼前的建築震撼到,她也是随着姚绮羅出入過不少名流場所,這樣的地方卻是第一次來。
四周荒涼,入目漫山遍野的濃綠,旁邊散着幾棟小房子,前面還有一個露臺,這些建築成片連接在一起,起伏連綿的山脈上,這麽一整座山頭就這一套房子,卻也十分融洽。
爬滿藤蔓植物的外側石壁彰顯着這裏的年份,整個建築風格可以追溯到上上上個世紀,渾然一體的堅固石壁,随處可見的花草樹木,空氣宜人,生機勃勃。
室內的光透過大門散落出來,也就門廊這一處有點光線,習慣了大城市遍布的地燈,這裏原始到近乎古老氛圍,顯得格外神秘典雅。
“最近在采摘季,封了園,除了工人,沒有外人。”
鐘離硯一邊說着,将她引至門廊下,收了傘:“一直想帶你來這裏又怕唐突,但看到你今天的裙子,讓我覺得就是今天。”
鐘離硯将傘收起來放置一旁,推開木門,微微一笑:“進去吧,今夜Baci Cuore只為你一人開放,請盡情參觀。”
司窈愣愣的看着他,鐘離硯将手朝向屋內,一副主人的好客的姿态:“after you(你先請)。”
突然優雅矜貴的舉動讓司窈猝不及防,只一瞬她就适應了當前的場景,率先走了進去,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快到她沒反應過來就再次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像城堡一樣的建築外側是簡單的石壁,內側裝潢卻格外奢華,高挑的天花板墜着巨大的水晶吊燈,寬闊的玻璃窗此刻是封閉的,不難想象如果是晴朗的天氣,窗戶将光線引進來,這裏該有多明亮。
大廳并沒有什麽特別的陳設,一扇巨大的屏風懸着中國刺繡,水墨紋理的酒肆巷子,蘊含了點古風古韻,四周牆壁上挂着名家字畫,這裏是歐洲藝術之都,卻滿眼的中國文化,個人喜好過于強烈。
除了壁畫旁邊還印着字,湊近了看,上面寫着酒莊的歷史和文化底蘊,司窈繞過屏風和富麗堂皇的陳設,中央一個環形的圓臺,擺滿了酒和酒具,暖光下,所有的器皿和陳設都透着價格不菲的身價。
Advertisement
“這邊是品酒室和餐廳。”一扇木門被推開,琳琅滿目的酒瓶映入眼簾,鐘離硯給她介紹,“牆上都是裝飾,你想要什麽口味和年份,可以告訴我。”
櫃臺背後的架子上擺了滿牆的酒,落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似是很久沒有人打理的樣子。
鐘離硯将四周打量了一圈,皺了皺眉,不甚滿意道:“我們來的太突然,而且剛才吃過飯,不然我可以給你露兩手。”
“平時這邊會辦一些活動,現在不是時候,不然你可以出去看看莊園,晴天整個山頭一片翠綠會很好看。”
司窈回頭看他一眼,也才對鐘離硯的身份有了認知:“所以,這裏是……”
“上次你問我開酒吧能不能賺錢,我說不能,實際上我并不是只開那五家店。”鐘離硯眼神躲閃,“這裏是我們祖上的基業,種了最好的葡萄,會釀造運送往世界各地的葡萄酒,準确來說,這些才是我的産業。”
明亮燈光下棕色酒櫃襯着一身淺色的鐘離硯,終于有了那種與之相配的氣質,這才是真正的他,這也就能解釋了他為什麽可以從事那麽多種行業,他有無數的試錯機會,可以将愛好變成職業。
也難怪秦默那種大忙人會去看他的比賽,她一直沒多想,能和姚绮羅聯姻的人,還能跟這樣的人成為朋友,本身就不可能是等閑之輩。
同樣地,一切就說通了,他身上沒有傳統學霸那種優越感。本就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不需要借助外力,他的存在就證明了一切。
灰塵被擦拭掉,明珠露出了本來價值連城的面貌。
司窈撐着桌子,越發好奇:“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不知道,我也說不清楚,”鐘離硯将西裝外套脫下挂在椅背,又解開了袖口,将襯衣袖子挽上去後,單手撐着桌角,毫不掩飾的看向她,“大概,我想讓你知道所有的我。”
司窈訝異。
鐘離硯直起身,似乎不好意思看她,望向一旁,攤開手:“随便看看,今夜我是你一個人的調酒師,喜歡什麽口味我都可以給你準備。”
這話聽起來,怪有吸引力的。
“那……就先來一個你們最出名的,剩下的你随意。”司窈望着他紅透了的耳廓,輕笑道,“畢竟,所有的你,應該比較費酒。”
“沒問題,”鐘離硯歪了歪頭:“我先醒個酒,你自己先逛,出去左手邊的房子是酒窖,你想看的話注意安全,那邊的燈不太亮。”
說着,他去準備工具,司窈則自己逛了起來。
大廳的白色牆壁上刻着葡萄酒釀造的各個階段展示,以及不同葡萄酒的技術差別和選用的葡萄品種介紹。
這裏像個工坊,又像個旅游勝地,如他所說,天晴的話,應該會更好看。
-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打在葡萄藤上發出細小的唰唰聲,一眼望去除了黑完全看不到頭,除此之外一片寂靜,有風拂過,門口的樹葉搖晃,嘩啦啦落了一地的枯葉。
寂靜古老偌大的莊園,就剩鐘離硯和司窈兩人。
司窈按照鐘離硯交代的繞着圍欄走到酒窖。
推開門,入目是幾層臺階,下面是個平臺,司窈找到燈的開關,果然如鐘離硯所說,這裏的光線不太明亮,寬闊的地窖,拱形穹頂下,幾盞燈根本不夠用。
平臺中央擺着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下了臺階後司窈朝着平臺的一側看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光線昏暗,上百個整整齊齊的古老酒桶映入眼簾。
門被關上之後,寒冷被關在了門外,風雨的聲音也被隔絕,這裏的溫度舒适,空氣中漂浮着淡淡地酒香,安靜到,她甚至能感覺到酵母分解的化學反應,是人類智慧将大自然的饋贈加以利用後呈現出來的壯觀。
這裏的牆壁比外面的更為壯觀,橫着插滿了牆壁,各種年份,各種口味,各種類型的酒應有盡有,無一例外都蒙上了灰塵,司窈看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一瓶,上面的年份可以追溯到50年前。
比她還老上一整個她自己。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風雨聲入了耳,帶起一陣風,司窈回頭,只見鐘離硯拿着一瓶酒和兩只杯子走了過來,将東西放在圓桌上:“最出名的酒我沒準備,但這瓶應該比最出名的更有意義。”
“為什麽?”司窈走過去。
鐘離硯用起瓶器将蓋子擰到松動,砰的一聲,塞子脫離了瓶口,一股淡淡的清香飄了出來,他聞了聞,眼眸微亮,給司窈的杯子先倒了點:“你先聞聞,很香。”
清亮的液體盛滿杯底,他又給自己到。
司窈依着他的提醒,先是聞了聞,清甜的葡萄香帶了點點酒精味,并不濃厚,清新的香氣仿佛早上第一抹陽光灑落的感覺,嘗了一口,讓順滑的液體包裹口腔,葡萄發酵的恰到好處的甜味讓人眼前一亮,吞咽時才感受到酒液的灼燒。
“這是你出生那年釀造的,可能那年葡萄質量好,釀造的師傅那天心情也不錯。”鐘離硯舉起酒杯搖晃,像是在欣賞什麽美色佳人一樣,“微微挂壁,色澤透亮,是瓶好酒,我很榮幸和你一起見證。”
司窈放下酒杯,抿了抿唇,唇瓣的清甜讓她格外愉悅:“你知道那個廣告嗎?”
“哪個?”
“就是一個工廠,他們主打開心,經手的每一個材料都是開心的,才被認定是合格的材料。”
那個廣告不似別的廣告特別或深刻,但司窈這一刻突然就想了起來,見他面露疑惑,更是細心解釋。
鐘離硯按照她說的想象了一下,瞬間有了畫面感:“我不怎麽看電視,有機會我看看,沒準下一季度的廣告也有了。”
商人的觸感不再掩飾,敏銳度不遜于姚绮羅,司窈莫名就覺得這才對了味道。
“所以我們今晚就要在這裏度過?”
“你不喜歡?”鐘離硯抿了口酒。
“沒有,”司窈将目光移向一側的木制酒桶,“就是覺得很神奇,看着這些酒桶,好像時間凝結了一樣,就像電視裏經常用到的那個時間靜止的特效。”
“或許,這就是釀造的獨特魅力之處。”鐘離硯跟她一樣的動作,望向那些靜靜發酵的酒桶,“需要用漫長的時間沉澱,開塞前無人知曉它們是好是壞,是否是最好的品嘗時機。”
“感覺你在說人生哲理。”
鐘離硯笑:“反正這世界上到處都是哲理。”
“那倒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
昏暗光線下,鐘離硯開始給她講解每一種酒的制作年份,制作方法,他侃侃而談的模樣,将他天生的從容表現得淋漓盡致,果然人在最擅長的事情上很容易發光。
“我以前一直以為世界上最厲害的職業是廚師,蛋糕師。”
“為什麽?”司窈托着腮聽着他說,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好幾杯,回甘的清冽感實在讓她有些欲罷不能,忽地她想起了什麽,“靳懷說你以前開過餐館?”
“嗯。”
鐘離硯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光線不夠明亮,或許是這裏溫度有點高,司窈臉上暈起酡紅,修剪整齊的淺粉色指甲扣在唇瓣上,飽滿的紅唇被壓出兩個小窩。
他移開目光,看向臺階下方的酒桶:“直到今天最厲害的廚師還是人類,而不是機器,人類的味蕾是機器無法擁有的能力,他們無法判別食材的好壞調料的配比,對驚喜感的掌控也不及人類。”
他給司窈的空杯再次倒入酒水,清透的液體灌入高腳杯,與杯壁産生輕微的粘連,緩緩平靜下來。
“人工手動的作品或許不夠标準化,但是我們永遠可以相信用心,任何東西只要加上親手做的,再爛的廚藝都有情感加成,最頂級的廚師永遠只能是人類。”
司窈眸光微亮:“所以,這就是Baci Cuore的名字來源?”
“也是我們的經營理念。”鐘離硯對她的解答表示認可,“以前種植葡萄園特別耗費人力,現代工藝發展後替代了很多人工操作,節省了不少勞動力,少了許多溫情。”
言語間的遺憾,司窈不由得望向那些年歲久遠的木桶,現代化科技化讓人們的生活節奏變快,距離拉近,但是人與人之間距離太近索性給自己關上了一道門,人人都在追求高回報高利率,可釀酒是一點也急不得。
外面各種速食産品、勾兌飲料成為現代人的首選,這些不知道經歷過幾個世紀的木桶依然屹立不倒,像是被人遺忘,又像是自己的選擇。
低成本高回報是社會的主流,誰還稀罕死貴卻用心的作品?
心?不值錢。
“所以你開酒吧是為了打開銷路?”
司窈舉起酒杯,鐘離硯也舉起了自己的。
“嗯,差不多。”
“什麽意思?”
“當時家裏給我兩個選擇,要麽繼承家業,要麽結婚生子。”鐘離硯喝了口酒,笑道,“兩個選擇在我看來都一樣,後來和家裏鬧得太難看,我堂姐看不過去了,幫我說了話,最後折中了下,我選擇了開酒吧。”
“你還挺叛逆。”
“沒辦法,按照父母規定好的人生,就不是我了。”
司窈挑眉,這方面兩人竟然出奇一致,她舉起杯子。
叮——
清脆的碰杯聲結束,鐘離硯望着眼前的酒桶:“曾經酒桶跟随輪船去往世界各地,是人們的夥伴,放松的慰藉,現在有了酒吧,每個現代人走進來,借着酒意将自己的壓力釋放出來,原始的野性釋放出來,将心裏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發洩出來,本質還是一樣的,我也不算違背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