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黑56

黑56

第56章

司窈好像理解了煙火的酒為什麽好喝。不僅有酒,還有整個裝潢設計和老板對于歌手選擇的判斷,所有的混合在一起,時機燈光氛圍是一瓶酒最好陪襯,再注入一丢丢情緒。

他很會營造。

“難怪靳懷說你做什麽都能成功,這麽認真投入,應該的。”

鐘離硯輕笑:“也還好,就是無聊,總要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那你現在做的這些,你家裏怎麽看?”司窈歪頭,“姚姐和秦老板都要繼承家業商業聯姻,你呢?”

鐘離硯喝了口酒,看了她一眼,笑道:“繼承家業可能是真的,他們算個什麽商業聯姻,兩個雙初戀,沒看對眼怎麽可能結婚,現在又不是那種封建社會。”

司窈驚訝,姚绮羅口口聲聲的毫無感情基礎的豪門聯姻真相竟然是這個?

她看向鐘離硯再次求證,對方看好戲的表情再次肯定了這一事實。

這一瞬,剛才沒抓住的思緒也清晰了起來。

所以說姚绮羅借口高檔餐廳和借衣服都是為了現在?

手機震了震,司窈掏出手機,姚绮羅給她發了消息:【姐妹,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玩的開心】

司窈:【……】

是不是該誇她一句時機拿捏的真好?

“所以,你為什麽會和她合作?”司窈疑惑,“酒吧開的沒意思了?”

Advertisement

“有一部分原因吧,”鐘離硯躲開她的視線,“你還記得你在滴水湖說的話麽?”

舊事重提,司窈知道躲不過,索性裝傻:“哪一句。”

鐘離硯低頭給她倒酒:“你說要成為全球巨星。”

司窈:“……那是開玩笑随口說的。”

鐘離硯舉起杯子,司窈舉着杯子碰了下,立刻收回,接着喝酒掩飾尴尬,可唇瓣挨着玻璃杯,對方的手還懸在半空,停在原位,望着她。

這一刻就像演奏會開始前,指揮棒靜止在半空,懸而未決的那一秒。

“司窈。”鐘離硯突然喚了她一聲。

“嗯?”她應了聲,甚至不敢大聲說話,呼吸也放輕了許多。

“我大概16歲開始參加比賽,18歲的時候拿到了我人生中第一個亞軍,年輕和技術是那時的我唯一的底氣,幾十個來自世界各地的選手,我都不放在眼裏。”

鐘離硯用手比了一段距離,回頭望向她,感慨道:“可每次總差那麽一點,與冠軍失之交臂,次次陪跑。”

“為了比賽我幾乎和家裏斷了聯系,那時候我覺得愛好大過一切,每天拼命在賽道上跑,每一個壓彎每一個加速都是我通過成千上萬次學習練習,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極限,我把整個生命都放在了這件事上。”

“後來我拿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冠軍,”說到這裏,鐘離硯頓了一下,臉上并沒有回望過去成就的欣慰和感慨,而是迷茫,“因為在那一年,我最強勁的對手沒參賽。”

他抿着唇,勾起一抹淺淡的笑,臉上帶了些苦澀與無奈,但更多的是釋然。

司窈可以想象,那時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意氣風發的少年在通過自己的努力勝利後卻得不到認可。

她伸手附上他的手背。

鐘離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好,繼續道:“尊嚴作祟,我放棄了比賽,開了飯店,又開了游戲公司,身邊的人都說你已經什麽都有了還折騰什麽,繼承家業就好了,可那樣的生活太安逸,然後我就開始陷入了經年累月的迷茫開始擺爛。”

說到最後,鐘離硯笑了笑,語氣輕快:“所有人都覺得我白撿了一個冠軍,就連我也這麽認為。”

在靳懷和秦默口中,他是那種蔫兒壞又極為聰明的人,就連他們都覺得鐘離硯理應獲得他得到的一切,可他敗給了自己。

司窈心裏有些酸澀,為24歲意難平的他。

他輸給了年輕氣傲的自己。

一個人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盟友,無論何時都不能背叛。

雖然贏了,但他在那一刻站在了原本的自己的對立面,和那些污蔑他的人在同一側,他否認了自己付出汗水的那些時間,否認了努力過的自己。

自己成為自己的敵人,他有多難熬,可想而知。

鐘離硯抿了口酒,繼而将剩下的一飲而盡,忽地轉了話題:“你的新歌我聽了,上次在海邊,你問我感受,當時沒有直接回答你,我想說的是,那片雪原、森林、海底,我也曾到達過。”

他字字真誠,司窈眯了眼,嘴角彎起笑,做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将杯子推出,讓他斟酒。

“我詞都填好了,你這樣是耍賴。”

鐘離硯怔了一瞬,也忍不住笑:“你說的沒錯,但不妨礙我很喜歡。”

鐘離硯笑起來一側臉頰會有一個淺淺的窩,平時并不明顯,只有笑得格外開懷時才會顯露出來。

那首歌她構思了很久,不然也不會讓周蔓枝去練鋼琴,直到那天看完比賽走在賽車場上,濃烈的生命力撲面而來,靈感噴薄刻不容緩。

陷入困境迷茫時,你是什麽狀态,又在做什麽?

人在跌入到不能再低的谷底時,生命力就會爆發出來,生死只在一念之間。

可一首歌,無論用了怎樣超前的技法、絕妙的設計、付出多少心血,如果沒人聽懂,那就是一首失敗的作品。

姚绮羅對那首歌的評價是她現在越來越形而上了。

她雖然熱衷于自我的表達,但也希望能找到靈魂的共鳴,而共鳴的前提是,對方具有同她一樣的感官,又或者具有強大的共情能力。

人生來孤獨,終其一生都在找一個能懂自己的人,或者只要聽得明白自己在說什麽也可以,人們發明了語言用來交流,可那些飄渺的感情虛幻的感受,言語只能描述個大概,永遠無法深入其裏。

所以她一直在找,本以為同是做音樂的,總該會明白的吧。

可音樂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他們特立獨行、标新立異、唯我獨尊,他們往往熱衷于表達,卻缺少傾聽的能力,他們可以聽這個世界上任何的聲音,除了身份相同的人。

那是一種尊嚴被挑釁,自我受到撞擊,永遠無法包容的矛盾。

她對姚绮羅提出要唱自己寫的歌,因為,她也是那樣的人,她想看這麽固執的自己能走多遠。

他卻說他聽懂了她歌曲裏的內容,這是一種比值得付費更高級的支持。

“你說我們不合适,如果因為我不懂音樂,我承認,但不妨礙我欣賞好聽的音樂。你對感情不會認真,對我來說絲毫不影響,不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怎麽消遣我們這有限的人生?”

司窈感覺酒勁有點上頭,心跳有些加快,那種重錘搖晃的感覺再次滋生,震的她頭昏腦脹,耳膜一陣嗡鳴。

這一刻她什麽都聽不見了,只見他嘴唇張合,卻毫無恐懼,心底恍然間生出一種熟悉的錯覺,這樣的語氣和神情,她好像在哪裏見過。

附在他手背的掌心被反手握住,司窈想掙脫,但被他握得很緊,她索性放棄。

“我想說的是,無論你是自私也好,不真心也罷,每個人都有這樣那樣的短板,不能代表什麽。以我最早的那家酒吧開業開始算,我在吧臺後等了一千八百二十六天,直到你走了進來,”

鐘離硯靜靜看着她:“你明白我意思嗎?”

黑眸中湧現出風浪,如同搖晃酒杯時酒液轉出的漩渦,眉目柔和,司窈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

“人人都在玫瑰園裏尋找最美的那一朵玫瑰,有人知道适可而止,有人永不停歇,我不管別人說什麽,你不能因為別人指責,就讓我失去被看到被摘取的那個機會。”

他把自己比作玫瑰莊園的玫瑰,而她是摘取玫瑰的少年。

司窈感覺心底的傅科擺将最後一根刻度條撞倒了,自此一切歸零。

藝術家大多喜歡失控的感覺,靈與肉分離後那種将脫未脫的感覺,人們更喜歡将那種狀态稱之為與上帝的鏈接,因而對藝術家的作品,也會予以高度的贊美,說是上帝的代言人。

其實她更覺得自己像馬戲團裏走鋼絲的雜技演員,手裏舉着一根平衡木,她只在意能不能走好這一場表演,其他的,她都不關心。

如果觀衆們都期望通過你的表演實現感官的愉悅,而你腳下恰好是萬丈深淵,那麽你只需要且只能專注自己。

所以她的喜好一直都很明确,瘋狂卻又克制,張揚卻又慵懶,瘋癫是她的表象,自由才是她的本心,她對一切永恒的事物都抱有極大的向往,但又對一切會上瘾的東西充滿克制。

她不知道鐘離硯試過多少次,借着酒精達到靈肉分離的效果,不可否認的是,他的這番話具有極大的誘惑力。

就像你表演結束,有人跟你說了一句“謝謝,辛苦了”,比和同職業的人說一百句“我懂你”還要熨帖。

司窈看着他,驀地就笑了:“你不要再說了,不然,我真的要喜歡上你了。”

“為什麽不呢?”鐘離硯靜靜的看着她,眼眸缱绻,“司窈,你為什麽不真的喜歡我呢?”

這會兒酒精正在上頭,配着酒窖缺少的氧氣和溫熱的氣溫,司窈有點飄飄然。

轟隆——

一道炸雷響起。

外面的雨這會兒更大了,打在外面的屋檐上滴滴嗒嗒作響,司窈仰頭朝後看,想透過那扇小窗戶看到外面的天氣,可窗戶黑黢黢什麽也看不到。

“我們今晚還要回去嗎?”她問。

“今晚估計雨會很大,山路不太方便,這邊有住的地方,明天再回。”鐘離硯早已習慣她跳開話題,給她空了的杯子倒上,又給自己倒了點,将瓶口封住,昭示今晚的品酒到此結束。

“其實,我見過你,在聖魯契亞港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