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謠言
謠言
4.謠言
戰俘營的槍聲逐漸消停,人們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一如薇娅所料,在槍決了前期的告密者之後,沒有新的目标被帶到北廣場行刑。
暴風雨前的寧靜,并沒有讓戰俘們放下警惕心。他們依然虎視眈眈,瞪着每個室友都如瞪着叛徒。人們愈發謹慎,每個人都沉默地仿佛啞火的子彈。多麽憤怒都射不出槍-膛了。
薇娅穿過廣場時,排隊買飯時,都能感受到這種低氣壓。
她想,沒關系,會好的。
**
這天中午,太陽陰沉沉不露臉,一直躲在雲層下。
流水線前,每個人都按部就班,裝子彈殼,覆蓋魔力,下一道工序。
每隔兩小時,有十分鐘休息時間。
可以喝水,可以解手。
人們小聲交談,有人抱怨夥食,有人抱怨天氣,也有人偷偷提到守夜人。
“默克中隊長,似乎性取向有問題呢。”
“是呀是呀,他以前上過的女孩子,其實都很像某個守夜人。”
“聽說守夜人之間也很亂呢。”
Advertisement
“明明都是男人,卻會有各種暧昧關系。”
“哎呀,誰會知道面具後是張怎樣的臉。”
“說起來,自從來到俘虜營,我都沒有夜生活了。”
“如果可以與男俘虜營結婚生子,一輩子待在這兒幹活也行啊。”
“外面局勢也亂,戰後到處都是□□,也是在抓叛徒。”
“……哎,活着就好。”
到處是穿着灰色囚衣的男男女女,他們湊在一塊兒,低聲抱怨八卦的時候,居然臉上也有陽光閃爍。仿佛每天的這短短幾個十分鐘,就是人生全部的盼頭。
本來一直低壓肅穆的氣氛,在槍決聲銷聲匿跡一段時間後,也逐漸松懈。
守夜人監守囚犯幹活時,似乎眼神也不再這麽陰郁,有時候見到誰快暈倒了,會送人去寝室休息。
一種默契在無形中成型。
下午三點,陽光從雲層後射出來。
守夜人拍了拍手,啞着嗓子問。
“停一停,占用一分鐘時間。”
大家隔下子彈殼,目不轉睛盯着守夜人。
“明天下午有個戰俘代表大會,與我們長官一同探讨戰俘營将來的去向。”
“大會時長一小時,請推薦三個人。”
守夜人給每個人發了張白紙,叮囑他們必須寫三個名字,不得重複。
“可以選自己嗎?”有人怯生生舉手。
“那個……是不是可以自薦?比如來個演說,讓別人選自己?”也有人跟着問。
畢竟被俘虜之前,都是一些擁有魔力也擁有軍銜的戰士,選舉流程還是懂的。
“誰要自薦?”
守夜人沉聲問。
三十號怯生生舉手。她就是剛才問“可以選自己嗎”的人。
“我是三十號,我被俘虜之前是情報局秘書處,算是……半個文化人吧。也許我可以為大家謀得更多福利。”她有些緊張,睫毛不停顫動。
“我也要,”一個高大的男子站了起來,朗聲說,“我是六十二號。我以前是炮兵連的連長,好歹是個指揮,對于全局把握還是有點概念的。”
“我是九十……”
“我是四號薇娅,”薇娅一下子跳起來,擋在九十三號面前,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容,“除了槍決的一號到三號,我是個人綜合評分最高能力者,請相信我的判斷。”
“夠了,”守夜人高舉雙手,念了個噤聲的口哨,“現在開始票選。”
九十三號女子狠狠瞪了一眼薇娅,她撅着嘴,不甘心地做了下來。
薇娅沖她微微一笑,小聲用口型說。
別生氣。我選你吧。
第二天下午,三點整。
老舊的烏鴉鬧鐘哇啦啦啦啦直着嗓子唱歌,仿佛被掐住脖子的破爛收音機。呱躁又難聽。
所謂的戰俘代表大會,只是一群人擠在一個破舊辦公室。
守夜人們沉默站成一排,臉埋在風衣帽子裏。
他們裹着厚厚的圍巾,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雙眼。
那眼睛是猩紅的,仿佛是機械血紅眼珠,直接用螺絲刀擰在他們空洞的眼眶裏。
今天輪不到他們說話。
主持會議的是默克長官。
傳說中默克長官人高馬大,長得威風凜凜,殺氣十足。
可薇娅只看見一個中等個子的男人,留了一個平頭,額頭根是棕黃色短發——
從人群中擦肩而過的話,只是一個拿着皮包匆匆上班的普通人罷了,頂多混一個科長。
他不夠高,不夠帥,棱角也不夠鋒利。
他甚至有一雙溫和的藍眼睛。清澈,透明。
這不科學。
薇娅想。
這個殺人狂魔每天要屠殺至少一個戰俘,劊子手的眼眸不幹這麽幹淨。仿佛是教堂唱詩班頂認真的男孩子,因為新入學的關系,眼眸中還帶着害羞。
他開口的時候,聲音也是文雅柔和的,仿佛魔法電臺的波音主持人。
字正腔圓,音色好聽。
“三十號,九十二號,四號。
情報局秘書處的女人,炮兵連的連長,峽谷平-反中的參謀長。”
“你們是獲得票選最高的三位代表。”
“今天的懇談會,就是想談一下戰俘營的未來。”
“未來有三個選擇。”
他頓了一下,輕輕咳嗽一聲。
“我們不可能一直白養着你們的,讓你們每天做點零工,弄弄魔力子彈,也是一種資源浪費。”
“第一條路,就是現在開始大逃殺游戲,游戲通關後,能活着出來的十個人,可以加入守夜人,成為軍方的精英。”
“第二條路,就是你們自願成為試驗品,讓生化專家開始人-體-試-驗,至于你們三個代表,如果能說服囚犯們積極配合,你們可以逃過一劫。”
“第三條路,就是全滅。殺了你們,關閉戰俘營。節約資源嘛。”
他說得很客氣。
商量的口吻。
說到節約資源時,完全是一副語重心長的老好人姿态,仿佛是讀軍校時能碰到的啰裏啰嗦的教務處長,說一些“我為地球停電一小時”的冠冕堂皇的廢話。
守夜人們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整個破落會議室都充滿了惡心的聲音。
“選個屁,這不都是死嗎?”
“狗屁懇談會,有種你們就直接殺了我。”
九十二號甩門而去。
炮兵連連長性格果然比較像小鋼炮,易燃易爆。
砰——
守夜人舉起了槍。
對準他的背影就是一槍。
一個窟窿綻開。
瞬間整個高大身軀升騰為煙霧,消失不見。
三十號捂着胸口,又捂着嘴,大概吃驚到要吐了。
薇娅勾起一個笑容。
“養蠱。我選養蠱。”
她豎起三根手指。
“十個精英就不叫精英了,只要三個就夠了。”
“現在就開始殺戮游戲,除了我與三十號,再選出一個殺戮游戲的幸存者精英。”
“我與三十號,可以暗中做推波助瀾的助手。”
“讓殺戮游戲可以最高效率完成。”
三十號詫異扭頭,一雙銀色眸子對上薇娅。
眼中滿是震驚。
這個叛徒!
她居然幫着高層說話,要他們全滅!
6.豐盛
最後一頓晚餐意外地豐盛。
每個人都忐忑不安。
一雙雙眼睛都緊緊盯着三十號,這位曾經在情報局秘書處幹活的小秘書。她昨天看上去還是金發碧眼的可愛,今天怎麽就一臉陰沉抑郁,似乎在參加葬禮一樣?
她看着每一個人的眼睛仿佛都在看死人。
戰俘們這頓飯吃得毫無胃口。只有薇娅一個人對着新鮮多汁的牛排,啃得吱吱有聲。
“這個叛徒!”
三十號忍無可忍,纖長的手指指向薇娅。
她一字一句說了懇談會的細節,說到薇娅無恥的提議時,加重了音節。
“三個!她說大逃殺游戲,留三個活口就夠了!”
“聽聽,這是人話嗎?!”
整個餐廳一下子安靜了,本來低頭沉悶吃飯的戰俘都擱置下了手中的刀叉。刀叉是銀色的,在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薇娅大聲咀嚼的聲音越發刺耳。
“聽我的。”
“左右都是死,我們反抗吧!”
三十號擲地有聲。
薇娅眼角瞟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個金發碧眼的洋娃娃。
估計情報局秘書處是個純粹文職工作。
每天約莫翻譯翻譯密碼,整理一下資料檔案就好。看來這個洋娃娃在戰俘營白待了一兩年。
“殺了薇娅,集體叛逃!”
她重重拍了一下餐桌,杯碗盆碟都抖動起來,火烤龍蝦翻了一個身。一雙雙怨恨的眸子都陰沉沉盯向了薇娅,戰俘們滿是薄繭的手攥緊了拳頭。
他們指望着在這裏一輩子打磨魔力子彈,把手上薄繭熬成老繭,再安靜地躺入戰俘營的墓地——
連這個卑微的願望,也無法達成了。
殺了薇娅!
集體叛逃!
最後一小塊牛排被塞入唇齒的時候,薇娅聽見了槍聲。
三十號臉上炸裂一朵煙花。
整個人趴在餐桌上,臉埋在通心粉的奶油汁裏。
守夜人擦了下槍口,嘶啞着聲音說,“誰還想叛變?站出來。”
每個人都低下了頭,匆匆忙忙往嘴裏胡亂塞東西,裝作吃東西的樣子。上一秒的義憤填膺被奶油草莓統統塞了下去,硬生生從喉嚨口堵到食道,再被扔到胃酸消磨。
薇娅用紙巾擦了下手,聳聳肩,“不知感恩。”
“今天晚上,我會通知大家具體游戲規則,身為戰俘,還是聽話為上吧。”
這話異常刺耳。
薇娅仿佛已經得到了特赦令,正在用上層階級口吻說話。
這叫戰俘們更加憤怒,如鲠在喉。
***
【游戲終了】
【DLC 副本通關】
【達成最佳結局 全員病毒研究】
啪啪啪。
鼓掌聲稀稀落落。
與其說是贊賞,不如說是諷刺。
宛如一個響亮的耳光。
薇娅嗤之以鼻。
她十分不滿看向威廉伯爵,眼眸中甚至帶了點挑釁。
厚重的紅絲絨窗簾外,是鮮花怒放的花園。伯爵府的春天分外奢華,郁金香夾道一直開到香榭麗舍大街上,黑尾蝴蝶閃着詭異妖冶的銀光。
戰俘營如此遙遠。
一切宛如一場噩夢。
“非常不錯,薇娅中尉。”
“你既保住了戰俘營大多數戰俘,又讓他們自願接受病毒實驗研究。”
“我該怎樣獎勵你呢?”
薇娅扯扯嘴角,她當然曉得伯爵在諷刺她。沒錯,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叛徒,狼心被黑背獵犬吃了,要不就是被守夜人吃了。可伯爵身為整個游戲的策劃者,哪來的立場嘲笑她呢?
“獎勵麽,”她微微側過頭,腦海中排列組合了一番,從輕盈舞裙到大把大把金子甚至到魔法機-槍,末了還是說,“給我一周假期。這個模拟噩夢游戲,雖然整整一個月我都是躺在伯爵府實驗室裏,并未出門,可我大腦太累了,想弄點輕松的。”
“帝國首腦真是何其幸運能擁有你。”威廉伯爵給她一個擁抱,附送一個貼面吻禮。畢竟像薇娅這樣“不貪酬勞,一心為國”的人才太難得了。
薇娅微笑與他告別。
自從“峽谷鎮-反”以來,她已經停留在中尉這個軍銜上太久了。但軍銜不是問威廉要的,這個得找默克。
她撐開繁複蕾絲的長柄傘,踩着高跟鞋,走在大太陽下。
對了,在見默克之前,她要梳理一下發髻,守夜人對着室友屍體用生硬字句誇過的那種發型。
9.咳嗽
指揮室很小,布置很陰森。牆上還是烏鴉喪鐘,到點就探出一只黑魆魆的烏鴉腦袋,開始叽叽呱呱亂叫報時。
除了門口沒有守夜人,幾乎和集中營辦公室長得一模一樣了。簾幕深黑色,垂落到地面,默克坐在寫字臺前,臉完全被埋在陰影來,背對着薇娅。
金發秘書指指陰森森背影,踮手踮腳走了,附在薇娅耳邊小聲說,默克這兩天心情極差,你來的不是時候。
薇娅黑線。
這難道是集中營抑郁後遺症?
看來她要好好安慰一下默克。
她脫掉高跟鞋,光着腳,踩在地攤上。
一步一步,悄悄靠近書桌,想偷拍他肩膀,給他一個驚喜。
“被碰我。”
一聲怒斥。
他聲音依然好聽溫柔,語氣卻是十分嚴重,就差沒順溜說個滾字了。
“怎麽了?”
薇娅莫名其妙。
幹嘛突然發那麽大火?
集中營的時候,他是主宰生死的死神。現在麽,不過是普通上下級關系而已。
至于嗎?
薇娅心裏吐槽,臉上卻是笑着。
她故意裝出低級酒吧最廉價舞女發嗲的聲音,又輕又柔問他,“哪裏不舒服?我替你揉揉就好了?”
話沒說完,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于是整個房間都是薇娅輕聲卻放肆的笑聲,咯咯咯咯。可是咳嗽聲馬上覆蓋了她的咯咯咯聲,起初斷斷續續,然後是上氣不接下氣,默克的拳頭幾乎捏碎。
薇娅看到血水從默克指甲縫流下來。
她這才閉嘴。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你生病了?”
“怎麽不喊軍醫?”
她想上前扶他,卻立即被重重甩開。
“咳咳咳,我說了……別碰我……”
默克從書桌上翻出一個藥瓶,連水都沒拿,直接往喉嚨裏灌了。
瓶子空了。
薇娅試探着走近他,“好,我不碰你。”
又乘他不注意,飛快拿起藥瓶。
“羅德斯芬藥片,這不是肺癌晚期才會用的藥嗎?”
“默克你怎麽了?!”
灌了藥,咳嗽立即止住了。
默克回頭,臉上一片蒼白,仿佛是裹屍布沒洗幹淨。
金燦燦的頭發也黯然失色,大概好幾天沒洗了。
薇娅愣住了。
從游戲回到現實世界,他居然還不如在集中營的時候,精神奕奕?
“薇娅,我沒事。”他喉嚨嘶啞,一開口語氣卻是十分堅定。
“逃吧。”
“?!”
薇娅震驚。
一臉懵逼。
不知如何接口。
“逃?”
呃,她不過是贏得了游戲,想來讨個獎勵罷了。
要麽升職,要麽一周休假。
如果升職太為難長官了,帶薪休假就可以了。實在不行,無薪休假也行。
她很容易滿足的。
薇娅一連串說完,偷偷看一眼默克。
默克無奈搖搖頭,似乎在看一場不合時宜的默劇。薇娅仿佛是走錯劇場的小孩,她以為是度假片,其實是懸疑片?
“夠了。”
“別妄想假期了。”
默克按着太陽穴,似乎在忍受劇烈疼痛,“整座城市就快廢了。”
“三百一十八名囚犯被無罪釋放,代價是自願接受病毒實驗。”
薇娅說她曉得。
游戲結局就是三百一十八名囚犯為了避免大逃殺的殘酷游戲,接受了薇娅的提議,也順利通過了為期三個月的病毒實驗。他們抗體強,毫無症狀,順利過關。
“呃,這不是最好的完美大結局麽?”
薇娅試探問。
“不是。”
默克搖搖頭。
“這是游戲的完美結局,卻是現實世界的殺戮開端。”
“這些人身上潛伏的基因,在漫長潛伏期後爆炸開來。”
“咳嗽只是初步症狀。”
“!”
薇娅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
游戲與現實世界有個時間差。是來自宇宙穿越蟲洞的間隔。
游戲黑屏後,屏幕上滾動一行白色字幕。
【此後十年,這些被集中營釋放的囚犯都回歸了普通而平靜的生活,像個人一樣吃飯睡覺上街買菜等着下班。】
10.警告
“逃吧。”
“任何參與【标記計劃】的人,都會被清除滅口。”
薇娅這才想起來,集中營游戲軟件的封面上是一棟棟黑魆魆的大樓,上面是血淋淋的一個單詞。
【标記】。她拿到游戲的時候還嘀咕着,為什麽這個游戲不叫《飛躍集中營》《叛徒大逃殺》之類的名字,更加貼切,也更加好賣呢?
“誰會被标記?”
“特殊人群嗎?”
薇娅聽見自己聲音發抖了。
她想這很糟糕。
默克胳膊上的青筋越來越明顯,皮膚變得白皙到透明,血管流動也清晰可見,他咬着牙,說話似乎都分外費力。
“全員都不能幸免。”
“一旦被标記,就會産生異化,從一開始的輕微症狀咳嗽,到後面的五髒六腑變透明,一直到最後與病毒的殊死搏鬥。無法抵抗病毒,産生抗體的人,都會被徹底殺死。”
默克大口喘氣,似乎呼吸都開始困難。
薇娅想要扶他,可是想到他恐怖的警告聲,又不敢碰他。手就這麽僵持在半空中。
“默克,你……會死嗎?”
薇娅問。
她有點猶豫。
畢竟不太希望默克死掉。
原因無它。
無非是因為薇娅出身簡陋,在軍部并沒有什麽靠得住的背景。默克在集中營雖然只是一個中隊長,在現實世界好歹也是帝國情報局最高指揮,僅次于有名無分的局長。局長肥腸大耳,整個人黑油黑油,除了哼哼唧唧來年終大會上随便說兩句,基本上整個局裏都見不到他影子。
新來的崗亭哨兵甚至鬧過笑話,把肥肥胖胖的局長攔在門外,非說他沒帶身份證明,沒資格進局子。還有一個笑話是指揮部高層鬧的,局長下了個命令沒人執行,默克一個眼神,立即從上到下都把事辦妥了,屁也不敢放一個。
整個帝國是貴族的天下。軍方只是貴族的槍。
情報局大概是狙-擊-槍,精準定位,一發命中。
沒有人撐腰,就意味她随時會變成一把生鏽的手-槍,連當一柄狙擊槍的資格也沒有,會被扔在倉庫裏年久失修腐爛。
軍方的權利傾軋與勢力鬥争的惡心程度,不亞于海鮮市場臭水溝裏的淤泥。
要麽就是勾搭伯爵。
威廉伯爵不是沒有抛出過橄榄枝,明的暗的挑逗都有了。可勾搭貴族是有代價的,子爵侯爵們的情婦都死法千奇百怪,快能湊一本詭異圖集了。
薇娅滿腦子都是詭異圖集時,默克卻輕聲笑了一下。
“逃吧,薇娅。”
“別管我。”
“他們不會讓我死的。”
他聲音十分虛弱,整個人半趴在寫字臺上,藥劑的作用大概過去了,劇烈的咳嗽又鋪天蓋地傳來。
“乘着病情還有沒有蔓延開來,上面也還沒有執行清除計劃,你快逃吧。”
薇娅立即說不行,要逃一起逃。
她不能丢下戰友不管。
軍人們,義氣還是要的。
默克恥笑她幼稚,“現在整個帝國都沒有病情。”
他伸手,指指自己鼻子,“我是第一例。”
薇娅耳朵嗡嗡作響。
似乎是幻聽一樣,有人用溫柔仿若月光的聲音說——
“我負責傳播病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