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逶崖前,蠻夷只剩百人的逃兵潰不成軍。蕃國可汗蘭圖爾身負重傷,身下的戰馬鮮血直流不止,終于,到了懸崖邊緣,他勒緊的缰繩,松動的山石滾落山崖:“籲。”

大烨重甲兵已有大半押送着戰俘回營,天子身後跟着列将軍向鈞,僅不足千人的隊伍,把曾經的草原狼王逼到了水盡山窮時。

天子勒緊缰繩,馬兒在對方不足百米停下:“蘭圖爾,投降吧,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青面獠牙的蘭圖爾啐了一口:“呸,中原小兒,乳臭未幹,豈敢猖狂!”

魏景承翻身下馬,執手中的長劍,身後重甲兵拉弓,對着天子面前的男人瞄準。

魏景承:“退兵,回到淮水界三百裏外,向我大烨稱臣,朕便保你天狼一族。”

吐蕃狼族是大烨邊境的游牧民族,自先帝登基時便一直在淮水以北活躍,先帝仁心,這才得以讓天狼族休養生息,逐漸擴大到今日的地步。

蘭圖爾是他們第二代可汗,此人野心勃勃,自他繼承可汗之位後便屢屢越過淮水,侵犯大烨邊境。

蘭圖爾聞言狂笑不止,卸下身上的圖騰高高舉起,“我天狼祖先在上,蘭圖爾願以靈魂獻祭我草原大地,佑我奔月圖騰駐紮瓦土,天狼血脈生生不息!”

向鈞牽着身下的戰馬躊躇不前,他急的出了一頭汗,摸不清天子的意思,“陛下,這人死到臨頭嘟嘟囔囔作甚?臣去砍下他的首級,我軍今年便可回京。”

魏景承道:“蠻夷崇尚巫蠱之術,他這是用詛咒我大烨,大概是想拼死一戰。”

向鈞大大的疑問:“呸,真是晦氣,那臣去殺了他!”

魏景承點了點頭:“不知悔改,降者留命,抵死不從殺無赦。”

向鈞得令,帶着身後的重甲兵:“殺!”

霎時間,重甲兵舉起長矛,從天子身側湧過,“殺!殺!殺!”

Advertisement

黑壓壓的重甲兵宛如黑鲛出海,雪花随着疾風旋轉飄零,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火藥與鮮血的腥味。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蠻夷剩下的殘兵敗将已悉數倒下,向鈞收了劍,命人燒了屍首。

北征終于結束。

魏景承上馬,轉身回營。

“——陛下。”

一記箭簇穿過雪海,直擊天子身側的重甲兵面部,'噗呲'一聲,禁軍跌落下戰馬,重重的摔下雪地上。

向鈞心中警鈴大作:“護駕!!!”

劉飛牽着缰繩,慢悠悠的從白色濃霧中走來:“是臣。”

劉飛在懸崖上候了兩個多時辰,終于等到魏景承身側沒什麽人的時候。

葉聽晚被劉飛身後的禁軍拿刀抵着脖子,押到了男人面,劉飛身後數千人的軍隊,擋住了天子的去路。

北疆軍由定北侯統轄多年,定北侯死了之後,向鈞和劉飛接手北疆軍。向鈞與劉黨不合,短短數月,難以把持軍心,他早知劉飛居心不正,卻沒想到他竟敢帶兵謀反!

向鈞氣的要咬碎後槽牙:“劉飛,你瘋了?!”

天子的目光穿過人海,牢牢鎖在人群裏的青年身上。

劉飛猖狂大笑:“陛下為國捐軀,我這是來接向将軍回營的,怎麽就瘋了?”

向鈞牽着馬兒,拿着劍指着他:“放肆,陛下已取下蘭圖爾首級,北征大捷,你瞎了嗎?!”

“啧。”劉飛跳下戰馬,摘下頭盔夾在臂彎,哂笑道:“将軍糊塗,陛下這不是馬上就要死了嗎?”

“你!大逆不道!”說着,向鈞勒緊缰繩,帶着身後的重甲兵就要上前。

“慢着。”

天子擡手,看着劉飛身後的葉聽晚,如墨染的瞳孔裏盡是寒意,他冷冷道:“你要什麽?”

葉聽晚被捂着嘴巴,唔唔唔說不出來話。

剛才劉飛在懸崖上十分自信的說着他的計劃,他以為自己和魏景承是那種關系,所以才想用他的命去要挾魏景承,可是魏景承是什麽人?他是這本的男主啊。

劉飛注定要失敗的。

葉聽晚看着魏景承,眼淚不争氣的吧嗒吧嗒掉。

魏景承……我嗚嗚嗚嗚嗚。

劉飛選擇铤而走險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魏景承動了魏炳志,眼下他阿姐在朝中能用的人都被魏景承一個一個全都拔掉了,若是他在按兵不動,魏景承遲早要殺了他的阿姐。

劉飛本是劉家庶子,他的母親不得父親喜歡,早早駕鶴西去。家裏的幾個哥哥不喜歡他、欺負他,大冬天給他的棉衣澆水,放火燒過他,父親又對他這個庶子置之不理,每次不過一句小孩子玩鬧罷了了事。

若不是阿姐護着他,他又怎麽長大。

劉飛知道,他今日就算殺了魏景承,回到京都也是死路一條,但他不怕,只要阿姐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阿姐雖然告訴他,魏景承的軟肋是這個小太監,可是想魏景承這樣狼心狗肺的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乎一個小太監。

不過,眼下看來,阿姐沒有騙他,魏景承的表現告訴他,這個小太監對魏景承來說很重要。

他冷笑道:“我要的很簡單,用你的命來換這個小太監的命,或者,今日讓這個小太監和我一起上路?你自己選。”

魏景承滑了滑喉:“你覺得朕——你未必太張狂了些?”

“哈哈哈哈哈,魏景承你現在要不要找個鏡子看看你的表情?”

劉飛揮了揮手,命人把葉聽晚帶到身邊,取下他口中的布團,一腳将人揣在地上,用劍抵着他的脖子,道:“來,求你的好皇帝救救你的賤命。”

葉聽晚吃痛,手上被粗粝的砂石磨出了血痕,撐着地起來,他的眼淚根本止不住,看着不遠處的魏景承,抿了抿唇:“陛下……”

魏景承根本不會救他。

葉聽晚想哭,不是因為自己要死了,而是因為見到了魏景承。幾個月的相處,他整日與男人呆在一起,這是他在異世接觸最多的人了,就好像他的親人。

現在他要被魏景承抛棄了。

葉聽晚趕緊自己的脖頸間冰涼的劍刃,擡眸看了看身前的男人。

然後——

那把劍這麽鋒利,應該不會太疼吧?

嗚嗚嗚嗚,他總算要做一次英雄了。

葉聽晚朝着劉飛的腳下吐了一口,然後瞪着他罵罵咧咧道:“呸!你想的美,小爺……”

葉聽晚話還沒說完,只聽見遠處的天子,冷冷喝道:“好,朕答應你。”

葉聽晚擡眼,看着魏景承,櫻唇抿了抿,“……什麽?”

魏景承:“朕答應你。”

天子身邊的向鈞懵了,感覺自己好像聽錯了什麽,僵硬的看着身邊的天子,疑問:“陛下?”

魏景承揮了揮手,示意他閉嘴。

天子扔下了手裏的劍,躍下戰馬:“但是朕要和他死在一起。”

葉聽晚更懵了:“?啊?”

天子道:“向鈞,帶着禁軍回營,等朕死了你便帶軍回京,待找回朕的遺體,再按照朕登基時的口谕,擁立朝中能者登基。”

魏景承說着,卸下了自己的戰甲。

向鈞怒視劉飛:“陛下三思啊!”

“待臣取下這反賊的首級……”

魏景承走到懸崖邊上,身後退一步便是百丈深淵,掉下去必死無疑。

天子命道:“走,帶着人回大營。”

向鈞:“陛下!”

劉飛已經迫不及待了:“向将軍,快滾吧。”

葉聽晚看着魏景承,頭皮一麻,魏景承難道已經想好了退路了?

向鈞只得領命,帶着全部重甲兵往大營的方向走去,半個時辰後,逶崖只剩下灼燒的火焰和孤身一人的大烨天子。

魏景承站在雪中,褪去了戰甲,花瓣般的雪花落在他的烏發上、長睫上、宛如聳立在雪中的神像,孤看着對面的叛軍——以及葉聽晚。

劉飛哼笑一聲,收了劍,想揣葉聽晚,卻不想身前的青年站了起來,朝着他狠狠的扔了一把雪:“混蛋!”

劉飛被扔了個措手不及,抹了把臉,又聽見‘嗖’的一聲,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子飛了過來,狠狠的擊中他的眼球,男人一聲慘叫,單膝跪在了地上:“操!”

葉聽晚:是李德!

葉聽晚乘機拿起了他的劍柄,狠狠的朝着男人頭上打去,“小爺打死你這個壞蛋!”

劉飛身後的禁軍亂作一團,以為是向鈞去而複返,左右瞭望着雪地,無人關注地上捂着眼睛的劉飛。

“誰!”

“快滾出來!”

葉聽晚用了吃奶的勁兒打男人,但時間有限,打了男人悶聲罵了幾聲,連忙往魏景承身邊跑:“陛下!!”

“是個小孩兒!”

“快去追!”

李德見自己的位置暴露,一骨碌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劉飛從地上起來,用自己僅剩的一只眼看着身前的兩人,奪過一把弓箭,朝着葉聽晚的位置繃緊了弦:“去死吧!”

說那遲,那時快,去而複返的向鈞披着戰甲回來,帶着身後的禁軍沖向劉飛:“給我殺,救出陛下。”

男人身後的禁軍此刻像是炸開了鍋,一衆面對去而複返的重甲兵,一衆看着身前的将軍,着急道:“将軍,那人又回來了。”

劉飛殺紅了眼,只惡狠狠的看着面前的人。

“嗖”的一聲,一支冷箭朝着葉聽晚背後射去,箭簇如飛鳥疾行,穿過茫茫雪海,就在要插進心髒的時候。

——天子一把将青年攬在懷裏,果斷的躍下山崖。

葉聽晚剛剛碰上男人的胸膛,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身子就失去了重心。

男人緊緊抱着他,好像聽見他說了聲“葉聽晚,抱緊朕。”

葉聽晚發出尖銳爆鳴:“啊啊啊啊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