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利用了

利用了

沈硯書剛把鬥笠放好,門口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以為是某人去而複返,他沒回頭,直接問道:“不是不能離開太久嗎?怎麽又回來了?”

門口的腳步聲一頓,沈珩皺皺眉道:“你在...說誰?”

沈硯書怔了一下,轉過頭,“大哥你回來了?”

“嗯。”沈珩點點頭,邁步走進屋子,“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跟…算子。”還是第一次這麽光明正大地扯謊,沈硯書有些心虛。

“哦。”沈硯書不疑有他,兀自坐下倒茶喝水。

沈硯書松了口氣,靠近沈珩坐下,“不是說明日才能到家嗎?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離家良久,甚是想你。”沈珩莞爾一笑,“就快馬加鞭地回來了。”

沈硯書也笑笑,“我也想大哥。”

老話常說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不前腳沈硯書剛把謊扯圓了,後腳算子就走了進來。

“大公子您回來了!”

沈珩疑惑,端着水杯的手微頓,“你不是剛走嗎?怎麽又回來了?”

“啊?”算子雲裏霧裏。

沈硯書連忙使了個眼色,缺根弦的算子壓根沒領會到,繼續實話實說道:“我剛才一直在外面,沒有進來過,大公子在說什麽?還有公子...你的眼睛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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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書:“……”

他第一次有把算子換掉的沖動……

別人小厮都機靈聰明,怎麽就他一個愚蠢木讷!

沈珩皺眉看向沈硯書,沈硯書一臉羞愧。

“我有話跟你家公子說。”沈珩揮揮手支走了算子,“你不用伺候了。”

“是。”

靜,寂靜,極其寂靜!

算子腳步聲走遠後,整個房間靜的過分。

沈硯書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每一下都寫滿了緊張。

“硯書為什麽要對我撒謊?”沈珩臉上很平靜,如果除去眼底閃爍的受傷的話。

“大哥……”沈硯書抿唇沉默。

他後悔說算子了,為什麽不提別人呢?哪怕是說沈钰呢?反正這家夥不是天天來惹事嗎?

“大哥...我不是...不是故意騙你的。”

沈硯書恨不得現在能有個地縫能讓他直接鑽進去,騙誰都行怎麽能騙沈珩呢?這可是他最親最愛,一直庇護他的大哥啊!

羞恥幾乎染紅了他的臉頰,但比羞恥更磨人的是愧疚,難受,太難受了!

“剛才的是誰?”沈珩又問。

“是...是……”沈硯書很糾結。

蕭越二字在他唇邊翻來覆去,最後卻無法出口。

怎麽會這樣?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若是以前他一定會毫無壓力地說出來,現在不知從哪來了一抹阻礙,讓他無論如何張不開口,說不出話。

沈珩突然笑了,是那種明明眼中有陰郁卻還盡量安慰對方的笑。

“何須這麽為難,不想說就別說了。”

沈硯書更愧疚了,“大哥,對不起。”

沈珩一向是寵沈硯書的,又哪裏舍得他難過,摸摸他的頭道:“你我兄弟,不說這個。”

“再說我也不是因為你不告訴我而生氣,而是介意你…騙我。”沈珩嘆了口氣,繼續道:“家裏這麽多人,我一直把你當做最親最近的人,我可不想只是出了趟遠門,你就和我生分了!”

“不會。”沈硯書搖搖頭,“我和大哥永遠不會生分。”

難民一事又鬧了5日,最後終于在各方壓力下解決了。

經此一事,蕭越仁善之名大振,同樣也更受太後一黨忌憚了。

沈珩沒有如大家預料的升遷,不僅沒有升,還受到了彈劾,于赈災的功勞更是提都沒提。

下朝後,建和帝約談了他,到家的時辰比往常晚了一個時辰。

到家後,他直奔秋瀾院,一見沈硯書便單刀直入道:“你最近是不是頻繁與越王相見?”

彼時沈硯書正在彈琴,聽到大哥的問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不是。”沈珩有些急了,眼中隐隐地噴着怒火。

沈硯書被吓到了,縮縮肩膀,回道:“是,怎麽了?”

“怎麽了?你被他利用了!”

“利用?”沈硯書既迷茫又疑惑。

“我這次升遷未果,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這話有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畢竟他也不知道在升遷失敗這件事上,蕭越到底有幾分助力?

升不升遷究其原因還是要看丞相肯不肯首肯,地位如建和帝,有時候也要退讓三分。

“怎麽說?”沈硯書仍是不解。

“我授命赈災,大批流民卻進京上告,這本就是我的失職。”沈珩不帶停頓,将其中的厲害娓娓道來,“更何況蕭越還直指兩款貪污,官員克扣,這次下放的糧食基本由我一手督辦,即使我沒有以權謀私,也有失察之責。”

“那些流民是高河的流民。”沈硯書不理解,“是大哥去江淮之前就湧出來的。”

“開始我也這麽以為,結果大門一開,聖上剛出去,這些人中半數以上就開始哭訴自己是江淮的難民,如何如何被克扣,如何如何活不下去。”沈珩神色一暗,似是回憶起當時尴尬的場景。

其實也不用親眼瞧,只聽沈珩敘述,沈硯書便能預想到那尴尬的場景。

聽聞為了收複民心,建和帝還親自出了門,預想的百姓歸心變成一番訴苦大會,他那張臉想必會黑如墨鬥吧。

可是高河的難民如何一夕之間半數變成江淮難民的?如果這是一個局,難道蕭越一直在刻意找人專門從江淮帶來一批人。

不,完全不用,那樣太麻煩了。

他完全可以找一批人扮演。

時局動蕩,根本無從查起,又卡在那樣的關口,建和帝任何一絲推诿,都會引得民心偏駁,就像打蛇抓中了七寸,再兇猛也忒認栽。

“回宮後,聖上調查了近期高河的事,輕而易舉就調查出了你在那待了7日...甚至調查出你與越王過從親密...”

沈珩尾音帶着怒意。

升不升遷還是其次,真正讓他憤怒的是聽到沈硯書與蕭越過從甚密,不僅背着他多次相見,更是在高河野外的帳篷裏同睡同住了7日!

7日!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若不是相信沈硯書的人品,他都要懷疑……

“高河距上京雖不遠,但總歸還是要些腳程的,一天之內便調查的這麽清楚,硯書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沈硯書當然明白,如此快的速度,還這麽精準地指向,怕是早有有心人洩露了。

而這個人極大可能就是蕭越本人!

沈硯書再一次嘗到了背叛的滋味,這一次甚至比林岚差點輕薄了還要難受。

“因為我和越王頻繁見面,所以聖上對大哥有了猜忌?”

下朝後,建和帝的确破天荒地把他留了下來,可言語中打探十足,猜忌有餘,仍噓寒問暖,有繼續委以重任之意。

然沈珩不是個樂天派,還是穩妥道,“或多或少總會有些。”

“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沈硯書愧疚道着歉,早就想到這件事會對沈珩有影響,所以他小心再小心,沒想到小心來小心去,還是影響到了。

在沈家除去婚姻一事,沈硯書是最讓人省心的,他從未如此頻繁地跟自己大哥說對不起。

每說一句,心髒就多愧疚一分。

大哥對他這麽好,他卻間接地坑了對方,虧沈珩離開時他還發誓絕對不會再給蕭越任何可乘之機。

他可真傻,別人随便說兩句好聽的,他居然就輕信了,還說出那麽大逆不道的話!!!

沈珩終于從憤怒中清醒了過來,他摸摸沈硯書的頭,安慰道:“不怪你,是越王老謀深算,別說這件事,恐怕連科舉舞弊一事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什麽?”沈硯書更加詫異。“這個消息可是真的。”

“大概率是真的。”沈珩忍住把人攬進懷裏的沖動,“科舉之事,大哥也知道你難過,可結果未公布,還有機會。”

沈硯書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那夜送粽子那夜的場景重現在腦海中,蕭越說的話,表現出來的态度,還真不像不知道其中內情的,他那幾日一直在高河忙碌,又哪來的時間回來,想必是遇到了什麽不得不從中周旋的事,至于是什麽事,那麽巧的節點,傻子想想都能明白。

那這人還裝作無事地祝他高中,還送他粽子,真是好演技。

“你還年輕,犯錯也正常。”沈珩拍拍沈硯書的肩,“無論如何,我是聖上那邊的人,你以後切記不要再和蕭越見面,以防再産生什麽牽連。”

“嗯,我知道了。”

沈珩并沒有久留,剛說完話就被沈父叫走了,琴譜被扔在一邊,沈硯書看着琴弦思索良久,最後終于把這件事大概理順了。

蕭越的謀反之心大抵有了很久了。

他說對沈珩感興趣,想收為己用,那便不能讓沈珩在聖上那邊升遷受重視,而怎麽能讓沈珩無法升遷呢?最好的方法當然是讓建和帝自己放棄,所以他選擇了接近自己。

同賞荷花也好,深夜送粽子也好,利用性格弱點把他引去高河,甚至故意說出那些慷慨激昂的話,不過都是他的一步棋,要的就是讓建和帝看到自己與他過從親密,從而懷疑沈珩。

而沈珩這個最無辜的人,鞠躬盡瘁不僅得不到任何功勞,還會被猜忌懷疑。

這次沈珩之所以安全。

一則是多年的情誼。

二則現在的局面也是建和帝想看到的。

建和帝對蕭越的所作所為是有些痛恨的,痛恨之餘又有些痛快的,太後把持超綱這麽久,總在做一些無比愚蠢的錯誤的決定,李家又勢大,确實也該有些人與他作作對了。

但無論如何懷疑的種子是種下了,哪怕建和帝英明今天并沒有因為蕭越的挑撥離間懷疑他,那明天呢?後天呢?一年後,十年後呢?

炸藥已經埋下了,也許在某個深夜就會崩地一聲引爆,炸個粉身碎骨。

不過還有兩點疑惑。

蕭越謀反想拉攏朝臣很正常,卻為什麽要選擇沈珩?沈珩的官職在文官裏不是什麽要職,與武将更無聯系,更別說親近他能得到兵權了。

自古以來謀反之事都是悄無聲息地進行,還從沒人在謀反前就如此大張旗鼓地告訴其他人我有異心的!

蕭越之前沉迷美色還可理解為養精蓄銳,從赈災開始幾乎是大張旗鼓告訴所有人了,更別說赈災前對自己若有似無的玩笑了,他是打定自己不會說,還是仗着兵權無所顧忌?

但想到科舉之事,所有的疑點在沉重的心情面前又都變得虛無缥缈了,沈硯書活得随意,什麽都可以不在意,唯獨科舉,那是他擺脫庶子身份影響,逃出生天的工具。

蕭越卻輕易地磨滅了他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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