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夜禍

暗夜禍

兩人分屋而眠。

沈硯書認床,翻來覆去折騰到半夜才睡着。

睡得迷迷糊糊時,忽聽到了一句着火了。他猛地睜開眼,才發現外面果真火光通天。呼呼的大風聲伴着獵獵的火焰聲一齊作響,其中還夾雜着刀劍碰撞聲,以及時不時的幾聲慘叫聲。

沈硯書來不及穿戴整齊,連忙披了件衣服就往外面沖。

門外,火光更盛。

木制的柴屋燒了半邊,柴火垛馬棚馬車都着了,馬兒在棚裏一邊扯着缰繩一邊嘶鳴着,周身,肉眼可見的,只要是可燃燒的,都被火星波及快速地燃燒着。

地上彌漫着鮮血,不遠處橫七豎八地倒着幾具屍體,鮮血從那些人身體裏流出,漸漸彙聚成一條紅色的小溪。

遠處,有兩夥人交着手,一邊是一群數量龐多的黑衣人,一邊是蕭越和他常用的四個護衛。

火光中,蕭越眉頭緊皺,既擔憂一時之間擊退不了敵人,也是為屋中兩人。

一番纏鬥,解決完面前幾個,他沖淩風喊道:“快去救老師。”說完便飛身來到了沈硯書身旁。

目光把人從上到下審視了遍,見對方從頭到腳,甚至頭發絲都完好無損,他才松了一口氣。

刺客強闖進房間,蕭越騰空而起時,他還慶幸與沈硯書不在一處,可随着黑衣人的增多,房屋着火,他的慶幸瞬間煙消雲散。

他頭一次這麽焦慮,這麽害怕。

沈硯書在哪?他有沒有事,有沒有傷着,有沒有被火燒着?

纏鬥到最後,蕭越甚至想,若是因為他,對方受到什麽牽連,他萬死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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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一回頭就看到這人完完整整站在檐下,雙目相對,兩人眼中的焦急都快速減緩着。

沈硯書本來也很焦急,四周着着火,外面又有刀劍威脅,他正不知道怎麽出去,可看到蕭越,哪怕只是看到對方打鬥間一個不經意回眸,他的心髒都開始安定了下來。

“殿下...”

“別害怕,抱緊我,我帶你出去。”

“嗯。”

這還是沈硯書第一次體驗輕功,雖然這個時候提這個不合适,但頭腦空空下他只能想這些。

如果還非要評價一下的話,那就是一點都不刺激,不僅不刺激,還非常令人害怕,尤其身下還是火焰,難免給人一種身處火海地獄中的感覺。

好在抱住他的手臂那般的孔武有力,沈硯書閉着眼睛莫名覺得十分心安。

腳尖點地剛站穩,迎面就飛來三柄鋼刀。

“小心。”蕭越大喝一聲,把人往後一帶,一個旋轉飛身抽劍,以橫擋縱,噔的一聲,擋住了。

這些人本就是沖蕭越來的,好不容易趁對方分心鑽到空子,護衛還不在,出招自然越來越淩厲,恨不得一招取人性命。

蕭越靈活地躲避着,但顧及身後的沈硯書,出招閃躲總是有了幾分遲鈍和猶疑。

沈硯書也知道自己給蕭越添麻煩了,他頭一次這麽近距離見到這麽暴力的景象,說不害怕是假的,好在他還算是個扛得住事的,深吸一口氣,強撐着鎮定,不至于亂了心神再給蕭越添麻煩。

刀劍撞擊,鮮血四濺,幾番纏鬥下來,三人中兩人都負了傷,還有一人被紮了個透心涼。

這些人是鐵了心,要蕭越的命的,見狀更不惜餘力,即使重傷也要與對方殊死搏鬥,頗有幾分同歸于盡的意思。

蕭越沒時間與他們纏鬥,正要揮劍結束,卻聽到身後傳來幾聲咔吧聲。他分心回頭,這才發現因為不斷退守,他們已經來到了藥房旁邊,藥房柱子燒得歪斜,馬上就要斷了。

不等他反應,又是咔吧幾聲,柱子猛然落下。

“小心。”蕭越回身抱住身後人,收回劍勢,朝木頭砍劈過去。

黑衣人本來被逼得節節敗退,見此情況忙抽刀向前,一刀捅向了蕭越的腹部,蕭越欲躲,但空間太有限了,只能別過身子,用後背硬生生地扛下了這一刀。

鮮血登時流了出來,還有兩滴濺到了沈硯書臉上,沈硯書指尖輕觸那抹溫潤,大腦一片空白。

沒有時間給他們緩神,又有一批黑衣人乘風而來。蕭越擲劍而出,劍尖橫掃,氣力合一,擊退了身旁本就搖搖欲墜的兩人的同時,也擊散了黑衣人的隊形。

他看向老師那邊,只見獵獵的火焰中,清曉先生還在收拾藥材,淩風一邊狼狽替他收着,一邊胳膊帶血奮力抵抗着。

“淩風,別管那些藥材了,把老師帶出來。”

“是。”

淩雨來到蕭越面前,“爺人太多了,我們斷後,您先離開吧。”

蕭越也沒有矯情,這些人是沖他,他離開了,這場争鬥才能結束。

只是他不放心沈硯書。

“硯書,你要不要跟我走。”他看向面前人。

沈硯書還沒從滿目鮮血中回過神來,他開口,尾音帶着些顫音,“你的傷……”

“我的傷沒事,我們必須馬上走。”蕭越連珠炮似的道:“你是跟我走還是留在這?留在這黑衣人太多,淩風他們可能沒法護你周全,需要你自己照顧自己,跟我走可能會被大部隊追趕,但我輕功不錯,應當能……”

“我跟你走。”沈硯書應聲答道,直到這句話尾音落地,他才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

“好。”得到回答,蕭越抱人騰空而起,不消片刻,便已躍出去老遠。

本以為淩風輕功已屬上乘,沒想到蕭越的功夫才是頂好的。黑衣人緊追不舍,身影卻越來越遠,到最後更是連望其項背都做不到。

寂靜的黑夜中,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然而,危險并沒有結束,茂密的樹林中有眼睛危險地凝視着,他們手上拿着弓箭,瞄着那個靈活跳躍的身影。

眼看身影逼近,那些人也像石頭開始呼吸,逐漸有了反應。

“放。”随着為首人一聲令下,箭雨如雨點一般飛來。

這些都是訓練良久的弓箭手,說百發百中都不過分。

“小心。”沈硯書大驚失色。

下一秒,往前的路徑就變成了左右閃躲,若是往常,蕭越肯定能輕易躲過去,但懷中抱着一個人,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幾十支箭擦肩而過,蕭越一個點足往林中越去,其間不斷有羽箭劃傷他的衣服和臉頰,被他護在懷着的沈硯書倒是安然無恙,除了頭上有些微汗,連發絲都沒亂。

馬上就要進入林子了,就差最後一點了。

就在這時,一支箭帶着破空的速度飛了過來,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不小心,那箭射偏了,直直朝沈硯書背上而來。

箭的角度很刁鑽,看到之時躲避已經來不及了,蕭越眼神一暗,露出幾分殺身成仁的神色,只聽得撲哧一聲,他竟伸手去擋,眼睜睜看着胳膊穿了個洞,鮮血登時染紅了整個手臂。

“殿下...”

沈硯書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說白了他就是個弱書生,平時哪見過這種場景,所以當火場內鮮血第一次飙到臉上時,他的神經當時就呆滞了。

話倒是還在說着,事也還做着,腦子裏某一處卻被強硬封住了。

直到鮮血再次映入他的眼睑,才強行沖開了那個名為被吓呆的束縛。

“沒事兒,小傷。”蕭越抱着他繼續往前而去。

沈硯書沒繼續說話,怕蕭越分心。

他眼中輪番流露出愧疚,心疼,着急,擔憂等各種神色,心裏滔天的酸澀更是幾乎要淹沒他。

待到了安全地帶,沈硯書急忙解着衣服,蕭越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握住他的手腕問道:“做什麽?”

“撕衣服,幫殿下包紮。”沈硯書皺眉,眸中的焦急濃得化都化不開。

“這樣啊,我還以為,硯書如此迫不及待了呢?”蕭越打着趣,說完發現沈硯書目光依舊是濃濃的擔憂,完全沒有料想到的神色,他咳了兩聲,也正經道:“不用包紮,我已經封住穴道,眼下還是先找個栖身之地。”

“對,對,對。”沈硯書一連說了三個對,手腳慌亂四處看着,“殿下在這等着,我去找找。”

“找什麽?”蕭越攔住他。

“找找有沒有什麽山洞之類的。”

蕭越輕笑,“我哪裏落魄到那種程度了?”

沈硯書不解,“難道要找個客棧,還是直接回去。”

蕭越憐愛地敲敲他的頭,“不用擔心,我自有去處。”

他站在山崖上眺望遠方,夜色昏暗,遠處皆是黑壓壓的。“再往前走10裏是玉雲山莊,那是我的地方,只要我們到了就安全了。”

沈硯書松了口氣。

“只是身後追兵未停,只能委屈硯書抱着我繼續趕路了。”蕭越說這話時帶着輕巧的笑,目光卻深沉着,顯然事情并沒有他說的那麽輕松。

“殿下的身體。”沈硯書眉頭又皺了起來。

“無礙,身後追兵未停,我們更不能停。”

“要不我們等一等淩風。”沈硯書提議道。

因為各種複雜情緒他的眸子不争氣地凝出一抹水霧,如水的眸子在暗夜裏亮亮的,宛如天邊星子。

“硯書這是在擔心我?”蕭越摸摸他的眼睛答非所問,“我可是太受寵若驚了。”

“殿下。”沈硯書表情微佯,“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也沒有開玩笑啊,我是真的受寵若驚,至于身體,我又不是瓷娃娃,受點傷沒什麽的。”說完,不給他反駁的機會,蕭越抱住他再次騰空而起。

十裏聽起來不遠,真走起來才發覺還是有些路的,尤其走到一半還下起了雨,蕭越身上的血水混着雨水一起落到地上,沈硯書抿緊雙唇,擔憂的心跳就沒停下來過。

“別擔心。”察覺到懷裏人小心翼翼喘着氣,蕭越安撫道:“都說禍害遺千年,我這麽壞,沒那麽輕易死的。”

“別亂說。”沈硯書現在最怕聽這些活啊死啊的話。

“好。”蕭越輕笑一聲,“我不亂說。”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于到了玉雲山莊。

把沈硯書輕輕放下後,蕭越話都沒來得及說上一句,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殿下!”沈硯書驚呼出聲,忙上前把人扶起。

玉雲山莊深夜依舊亮着燈,沈硯書拍着懷着人的臉,這才發現那張原本紅潤的臉龐,此刻毫無血色,裏外裏透着病态的白。

之前大約就有預兆了,只是天太黑,看不出來罷了。

身上的兩道傷還在流着血,雖點了穴道減緩了流速,卻起不到止血的作用。

這人根本就是強撐着一口氣過來的,一路還要護着他,說俏皮話逗他開心。

沈硯書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地濕潤了。

山莊裏的人像是早接到了通知,一聽到動靜,就連忙打開了門。

迎接他們的除了一衆家丁,還有個身穿錦衣的少年。

似是好奇心性,少年先是狐疑地盯着沈硯書看了一圈,繼而才滿眼擔心地去看地上的人。

時不我待,蕭越被擡進去療傷,寂靜的山莊瞬間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與此同時金碧輝煌的龍床上,建和帝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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