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秋風傷
秋風傷
“怎麽樣了?”
紗帳中,建和帝衣衫不整,有個身影背着光,赤身裸體的躺在他身旁。
似是剛進行了某項激烈的活動,屋內一陣氤氲之味,建和帝肩頭還印着幾枚牙印,看起來十分色-情。
探出帳的手沒有整理衣服的意思,昏暗的燭光中,他瞳孔波瀾不驚,眼底卻隐隐藏着幾絲緊張。
死士跪在地下,沒有擡頭,宛如一尊雕塑。“刺殺未果,但受了傷,箭上的毒已進身體,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顯現。”
停頓一秒,建和帝大喊一聲,“好。”随後滿臉驚喜。
蕭越自幼習武,武藝非凡,建和帝本來也沒指望着他們能刺殺成功,只要毒入體內,便成了。
“中了幾箭?”他興致勃勃問着,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模樣。
“一箭一刀。”
“一刀。”建和帝不敢相信,“你們居然用刀傷了他?”
“本來是傷不到的,但他一直護着沈府的二公子,給了我們機會。”
“沈璋?沈硯書?”建和帝了然地笑笑,“沈二魅力還真大,我本來以為當初蕭越把他推出來單純為了算計,沒想到這兩人關系還匪淺。”
接下來的話,死士就沒必要聽了,建和帝揮揮手,“行了,下去領賞吧。”
“是。”
等死士皆退下後,帳內□□男子才轉過身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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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很帥,不是秀氣的帥,而是硬氣的帥,五官剛毅,棱角分明,天生一張将軍的臉---不是別人,正是林岚的哥哥林峥。
建和帝興致勃勃的拿起一旁的酒壺倒了兩杯酒,滿目皆是喜色,“林峥,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忒來好好喝一杯。”
林峥□□着上半身,魁梧的身材更襯着這人的剛硬,他并無端酒杯的意思,反而頗為掃興地開口,“依臣看,越王殿下對聖上并無惡意。”
“你這是什麽意思?”建和帝板起臉,“林愛卿此意,是覺得我判斷錯了?”
林峥在床榻上跪了下來,拱手道:“臣并無此意。”
建和帝鳳眼微蹙,拽了林峥一把,讓他呈俯卧姿勢。“別跪,你知道我不喜歡你跪。”
林峥手撐床板坐了起來,繼續沒說完地道:“比起越王,李家才是應該整治的。”
似是習慣了這人直言不諱,建和帝僅惱怒了一瞬,他将兩杯酒一并幹完,盯着他的眼睛:“越王我會解決,李家我也會解決,甚至我母後...我也會解決,我會拿回屬于我的權利,我會清掃所有奸佞,我會改變如今朝堂的局面,讓它成為一個太平盛世。”
林峥面如死水,“那便祝聖上所願早日成真。”
建和帝知道林峥對自己怨恨頗多,他攬住人主動獻上一枚深吻。
吻完之後,他許諾般地說道:“我一定會做到,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做到,你的位子,你父親的仇...”
“我的位子不重要,我只求父親沉冤得雪。”
“會的,一定會的。”
建和帝躺了下去,同時拉了林峥一把,林峥遲疑一瞬,俯身壓了上去。
不多時,兩具身體繼續纏-綿起來,建和帝一臉隐-忍-歡-愉,室內溫度仿佛一瞬提高了。
一番歡好,兩人一同洩-出-來時,林峥聽着身下的人喃喃道:“我這個皇帝做得可真窩囊,我有時候覺得在這個位置唯一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就是仗勢欺人得到了你。”
蕭越失血過多,施完針,包紮完,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沈硯書也一直提着心吊着膽,他本想守在門外,奈何玉雲山莊的小少爺似乎猜出了蕭越如此是因為他,讨厭他讨厭得緊。
不僅不許他守在門外,更是差點連山莊都不讓進,要不是淩風及時趕到,說不定他都會直接露宿荒野。
第二天,蕭越醒了。
沈硯書得知這個消息時足足過了半天。
彼時他正在幫清曉先生整理藥材,聽到這消息,直接把手上的藥材一放,連招呼都沒打就沖了過去。
沖到一半,他又意識到這很不禮貌,回過頭,想亡羊補牢地打聲招呼。
清曉先生善解人意地揮了揮手,和藹地笑了。
沈硯書臉紅了紅,繼續朝前而去。
卧房彌漫着一陣濃濃的藥味,苦的直沖天靈蓋,是開窗通風都散不掉的程度。
蕭越躺卧而坐,依舊虛弱蒼白的臉上挂着一抹笑。
錦衣少年在他床邊噓寒問暖,少年身旁還坐着一個大一些的青年,青年細細地替蕭越切着脈,他樣貌不似少年那般張揚,倒是有幾分儒雅之風。
在這邊待了也有兩天了,沈硯書也知曉了這兩兄弟的名字,哥哥叫江缙雲,弟弟叫江缙凡,都是玉雲山莊的少爺。
江缙雲細細地診了半天,良久他收回手,面上一片平和,“師兄血脈暢通,并無中毒之兆。”
蕭越點點頭,打趣道:“多謝江神醫診治,江神醫醫術高明,肯定不會誤斷。”
江缙雲溫和笑笑,“師兄與我一同學醫,醫術還高于我,這麽說不是取笑我了?”
“哪裏哪裏。”蕭越擺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我當年勝過師弟,哪能次次勝過師弟?”
蕭越也知道自己沒中毒,剛中箭的時候,他便調試內力,運行了一個小周天。
讓江缙雲再三把脈也不過是為了安他的心,畢竟他這個位置,能受到的暗害實在太多了。
要不讓這人把把脈,對方還不知道要冒出多少潛伏期,過幾日才會顯現的說法。
小少爺江缙凡在一旁上蹿下跳着。
“我就說嘛!澤遠哥哥武藝非凡,一定不會有事的。”
蕭越逗他,“對哥哥這麽有信心?萬一哥哥不行那不就讓你失望了?”
小少爺小嘴噘得比天還高:“澤遠哥哥才不會不行,澤遠哥哥是最厲害的。”說到這,他眉頭皺皺,似是想起什麽事,露出了一副頗嫌惡的表情來,“要是哥哥不保護那個人,一定會更加所向披靡,大殺四方,可能連受傷都不會!”
蕭越雲淡風輕地笑笑, “你還是另認個哥哥吧,我可沒有那麽神。”
“不,我不要認其他哥哥,澤遠哥哥就是最神的。”
“好好好。”蕭越哄他。“我是最神的。”
沈硯書有些感傷。
準确來說,是從蕭越開口第一句就有些感傷。
因為小少爺提起自己時他毫無維護的态度,也因為蕭越同他們其樂融融的對話。
坊間對這個人傳聞很多,或傳聞他風流,或傳聞他玩世不恭,關于人際交往則是出奇的一致,房內無人,也沒有朋友。
換言之,他是孤寂的。
而這樣孤寂的一個人卻時時圍着他轉,保護他,逗他樂。
次數多了難免讓他有自己是特別的感覺,然而眼前的場景卻撲滅了他的幻想。
一股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來得悄無聲息,來得速度異常,甚至有些不着邊際,沒頭沒尾。
沈硯書講不清自己為什麽難過,等意識到這情緒時,那難過已經順着心髒流進了每一根末梢神經。
還應不應該進去?
進去吧,怕打擾人家天倫之樂。
不進去?人家救了他一場,他總不能連個感謝都沒有吧?
躊躇間,小少爺看到了他,少年挑挑眉,三步并兩步朝他而來。
“江...”沈硯書剛開口說出一個字,江缙凡就反握住他的手,連拉帶拽,把他帶到了老遠的院子裏。
“江小少爺。”沈硯書甩開手,表情不善,“你這是做什麽?”被一個人不聲不響拉着跑這麽遠,想必沒人會心情愉快。
“做什麽?你看不出來?”江缙凡哼了兩聲,表達着內心的不滿,“當然是防止你再接近澤遠哥哥。”
語氣完全是小孩吃醋的語氣。
江缙凡說完還怕警告力度不夠,繼續放着狠話,“我警告你不許再見澤遠哥哥,要是你再見他,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沈硯書皺皺眉,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對于一個小孩不懂事的争寵發言,實在沒什麽可理會的。
他轉過身,繼續往回走去。
小少爺見自己的威脅沒有用,立即追上去:“你要去幹嗎?”
“不幹嗎?”沈硯書勾勾唇,低頭露出了一抹逗熊孩子的笑容,“當然是去見你的澤遠哥哥。”
“你見他幹嗎?”
“自然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不許去,不許去。”小少爺有些氣急敗壞,要不是他上次鞭笞小厮被自家哥哥教訓不許再動手,他現在肯定要動手了。
“澤遠哥哥要不是為了救你根本就不會受傷。”江缙凡喋喋不休,“你要是真感激他,就不要再去煩他。”
什麽理論?出現就等于煩蕭越?
沈硯書白了他一眼,頗為沉得住氣地不理會。
江缙凡更氣了,快跑兩步,攔在他面前,“澤遠哥哥醒了這麽久都沒有見你的意思?他什麽想法?難道你不明白?”
這話成功喊停了沈硯書。
蕭越本領如何?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己聽牆根時難道他真的沒發覺?
是受傷導致警覺度退化?還是裝傻充愣當作沒聽到?
一種突如其來的喪氣從心頭升起,沈硯書覺得,還是後者可能性高一些。
蕭越大約真的不想見他。
至于原因,他不知道。
可是要解釋突然的“失聰”,這貌似又是最合理的。
小少爺以為自己成功喝退了沈硯書,得意洋洋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澤遠哥哥是我的,你不許跟我搶。”
他放完狠話三步并兩步又跑回去了,獨留沈硯書在院子裏,空看流雲枯葉。
又過了一會,有腳步聲悄然而至。
沈硯書心一顫,連忙轉頭過去,然而眼前卻不是他一直期待的那張臉,而是一張溫文爾雅的臉。
“江少爺。”
“沈公子。”
之前江缙雲為了治療蕭越,每一次都是腳步匆匆的,是以沈硯書也從未認真看過這張臉。現下細細看來,才發現這張臉很是耐看。
與蕭越令人過目不忘的張揚不同,那是一張很含蓄的臉,眉平而直,臉圓而潤,一雙眸子晶瑩明澈,唇瓣薄厚适中。
如果說蕭越的美是火,激情熱烈,燦爛異常,那這人就是水,溫潤如玉,柔軟潤澤。
“家弟不懂事,他是太喜歡我師兄了,還望沈公子不要在意。”
沈硯書收起傷春悲秋的表情,“我自然不會跟一個小孩計較。”他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太悲傷,藏在心裏的話居然直接說了出來,“而且令弟活潑可愛,有些說得也并非全錯。”
江缙雲大約把兩人對話聽全了,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溫和開口:“我師兄剛醒估計有些事要處理,等忙完這些事肯定會找你的。”
說完,他拂去沈硯書頭上的落葉,“落葉傷身,沈公子寬容豁達,實在不必為了這些小事傷懷。”
沈硯書點點頭,淡然一笑,“江少爺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