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禁忌之戀
禁忌之戀
沈钰剛到家就被一群人包圍了。
芳姨娘,丫鬟,小厮,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撲拉拉地站了半院子。
“哎呀,我的兒,你到底去哪了?”
“沒事,就走得稍微遠了點,這不是回來了?”
沈钰轉圈展示着自己無事,芳姨娘仍舊不停念着阿彌陀佛,貼身婢女小梅也一邊抹着淚,一邊後怕地說着不該讓沈钰一個出去...
沈硯書在其中像極了一個異類。
他仿佛透明了,沒人同他說話,沒人在意他,即使看到也是匆匆瞥過。
有媽的孩子就是好,他在心裏默念一句,擡步往秋瀾院而去。
沈硯書不過20出頭,多年的情感缺失在看到此情此景時心中難免一陣悵然若失。擡頭望月,他莫名想到了蕭越,想到了那雙風流異常的桃花眼。
兩人明明才分別,思念卻如潮水般翻湧,有那人在時,他從未受過冷落,即使在玉雲山莊那些時日,他也時常讓淩風來看他,雖然看得隐秘,他到最後一天才發覺。
沈硯書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有些東西以前只覺得吵鬧,到了特定時刻才發現彌足珍貴。
但他也知道短期內兩人是無法見面了,蕭越在籌謀着什麽,這是他在玉雲山莊就知道的。
就像一個短暫且愉快的夢,現在夢結束了,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不過也不算完全沒好事,至少他沒有第一時間遇到沈珩,這倒讓他緊張的心情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沈硯書不是沒說過謊,但像這麽大的,還是頭一次,心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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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躲不了初一躲不掉十五。
當天夜裏,他正睡覺時,不速之客便來了。
沈硯書的睡眠質量一直不算好的,尤其在這種深冬時節,特容易醒來。
他怕冷,體表溫度又低,這麽多年,也只有在蕭越身邊那幾天才算睡得好。那具身體像個火爐,讓他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吸取熱源。
迷迷糊糊中有人輕輕拉扯他的衣服,睡得正混沌,他也忘了今夕是何夕,只以為還跟蕭越在一起,張口便含含糊糊道:“別鬧,我好困。”
此話一出,拉扯的力氣立馬大了,幾乎瞬間貼身的裏衣就被拉了開來,涼風嗖的一下子灌入,沈硯書登時醒了。
屋內燃着燭火,微光被床邊人擋住,顯得有些微弱和黯淡。
沈硯書愣了一秒,才看清面前人的臉,但在沒看清之前,他就下意識揮開了那只手,抱着衣服坐了起來。
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屋內響起,兩人一瞬無言,尤其是沈珩,臉黑得如同煤炭。
“哥。”良久沈硯書顫抖地叫了一聲。
像是抱歉,他解釋道:“我不知道是你。”
說完之後,又覺得這抱歉很沒有必要,誰家大哥會深夜來弟弟房間,解弟弟的衣服?這太反常了。
但沈珩沒有收斂,也沒有被撞破的半分尴尬,反而得寸進尺,欺身握住沈硯書的手腕,質問道:“你剛才在夢裏喊的是誰?”
沈硯書瞬間心虛,面上強裝着鎮靜,“我喊了嗎?我不知道,可能是夢話吧!”
“是嗎。”沈珩臉色更黑,雙眼暴露着兇光,看起來十分危險。
沈硯書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聲音有些顫抖,“哥,你幹嗎?”
沈珩沒回答,手上用力脫着沈硯書的上衣。
沈硯書想躲,想反抗,奈何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別看沈珩平日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實際也是個武中好手。
那衣服與其說是脫,還不如是扒,動作快到沈硯書的躲避和反抗都成了慢半拍的徒勞。
唯一一抹溫熱褪去,四面八方的涼風瞬間湧了過來,沈硯書冷得一哆嗦,下意識往被子裏躲去。
沈珩卻死命握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得逞,甚至還用力往上提了提讓身子無法彎曲蜷縮,随後刀鋒一般目光帶着審視,一點一點在泛起細微紅暈的皮膚上劃過。
還好,白皙的皮膚上毫無痕跡,既沒有被虐待的痕跡,也沒有歡愛留下的暧昧痕跡。
沈珩松了松手,眼神迅速地恢複着。
沈硯書抓緊時間掙脫開來,後退兩步,躲進了被子裏。
和沈珩相識多年,他知道自己大哥眼中的意思,他是在查看,查看自己身上有沒有痕跡。
詫異的同時,心中又忍不住慶幸。
還好這幾日,他都刻意留了個心眼,用極好的藥養着,要不以他輕輕一抓就容易留紅痕的體制,肯定無法辯駁。
震驚之餘沈硯書裝着無辜,“大哥,你幹什麽?”
沈珩臉色恢複了正常,他将衣服遞給沈硯書,找着借口,“我怕你身上有傷口,卻不告訴我。”
這倒是勉強能說通,畢竟沈硯書找的借口是迷路摔下山崖,好不容易找了回來。
可想知道有沒有傷口不能用問的嗎?幹嗎要扒別人衣服?
沈珩向來守禮,何時這般放肆了?
沈硯書從被子裏伸出半截手臂接過衣服,眼中仍是懷疑。
察覺到落在臉上不信任的目光,沈珩主動自圓其說:“你失蹤了一個月,我被吓得都有些神經質了...”
他摸摸鼻子,道歉道:“今日是我出格了,你不要在意。”
沈硯書背過身子,将衣服套在身上,在被子裏快速地穿着,也裝着沒事人。“是我讓大哥擔心了。”
平心而論,他不想裝沒事,他更想問怎麽回事,沈珩怎麽回事?那萦繞全身的危險氣息怎麽回事?
但潛意識告訴他,這會很麻煩。
“頭還痛不痛?”沈硯書穿戴好轉回頭,沈珩撫向他的額頭,細細查看着。
待發現沒有傷口後,他又問:“那個山崖大概在哪個位置,你還有沒有印象?”
“不痛。”沈硯書頭往後靠避開沈珩的手,擡手撫上剛才的位置,悄無聲息來了個偷梁換柱,“至于那個山崖在哪...我真的不記得了。”
這也是和沈钰前溝通好的。
為了不露餡,他直接假裝磕到頭短暫失憶了。
畢竟,失蹤這種事,再怎麽圓也難免有漏洞。不小心迷路摔下山崖,磕到頭迷迷糊糊跌跌撞撞找到家,再怎麽問也問不出東西。
至于山崖這麽高怎麽沒摔死人?反正上京周邊有那麽多小丘陵,丘陵在神志不清的人眼中被認成山崖很過分嗎?
當然,要辦成這件事還要感謝放置在桌子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以及院子裏人的以訛傳訛。
三人成虎,有些話說得多了也就變成真的了。
沈珩也大概猜到,沈硯書不會說。可他心裏總存着一絲念想,覺得沈硯書只要肯說,哪怕稀裏糊塗地說個模糊的位置,他們的關系就沒有走遠。
然而,沈硯書卻避開了他的手,那個曾經可以不用言語,就能看清答案的眼神,也變得晦澀不明……
一股難言的心慌油然而生,沈珩忐忑不安安慰着自己,也許真的是自己剛才的行為太出格了,把這孩子都吓到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情,沈珩停頓片刻,又問出了一個連自己都出乎意料的問題。“你最近有沒有見過越王?”
“沒有啊。”沈硯書心髒狂跳,面上卻裝着茫然,“那種荒山野嶺,越王殿下估計不會去吧。”
“也是。”沈珩僵硬地回道。
沈硯書莫名覺得這是個好時機,他抓抓被子裝着随意地問道:“怎麽了?是出什麽事兒了?怎麽突然這麽問我?”
“越王狼子野心,我怕你被他利用。”
狼子野心?
蕭越的身份,兵權,本就是聖上和太後所忌憚的。
如果說,之前蕭越的态度于建和帝來說還算霧裏看花,水中望月,江淮一時之後,就是石錘了。
沈硯書心中毫無預兆地升起一陣擔憂,脫口而出道:“聖上會對越王殿下出手嗎?”
沈珩眼睛微眯,眼尾閃過一絲審視。
沈硯書見狀連忙低頭改口,“我只是好奇。”
沈珩繼續看着他,不過只能看到滿頭烏發,良久涼薄的聲音緩緩傳來,“越王若是要反,聖上肯定會出手,而以現在的狀況來看,他反的概率很大。”
沈珩是謹慎的,他從未如此篤定地說過一件事情,關于朝廷,他又一向三緘其口。
所以當他這麽說時,沈硯書幾乎可以确定,建和帝已經出手了,對,已經不是不滿,打壓了,而是已經出手了。
可是蕭越不會反的!沈硯書幾乎想脫口而出了,可擡頭看到沈珩試探的眼神,這一句話又被生生咽了下去。
沈钰今日還問他會幫誰?他本來以為這是個很遙遠的問題,沒想到這麽快就要面對了。
他不懂朝政,或者說沒那麽懂,但他懂蕭越。
蕭越不會反,從他的眼神裏,從他和清曉先生深夜的談話中,沈硯書都可以确定這個問題。
也許無法包票永遠二字,畢竟身在其位...但他現在絕對絕對絕對沒有這個心。
可是對于掌權者來說,你會不會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兒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別再與越王有任何瓜葛,這個人很危險。”沈珩眸中流露出幾絲防備和不善。
沈硯書不懂他對蕭越的敵意,只以為大哥是在勸告自己。
告訴自己建和帝對蕭越的敵意,告訴自己也需忒明哲保身。
沈珩将沈硯書有些複雜的眼神收入眼底,拍拍他的肩膀,繼續勸告道:“我效忠于聖上,沈家也效忠于聖上,其實論忠君愛國四個字,所有人都應該效忠于聖上。”
“硯書以後也要走科舉入仕這條路,肯定也是要效忠于聖上。”
沈硯書自然懂沈珩的意思,只是他還有些疑慮。
有些話他本來不想現在說,可話已至此,疑問也便順着呼吸湧了出來。
“大哥,若是我考中入仕,輔佐聖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頓了頓,咽了口口水,“聖上真能如我所想,改變律法,糾正民風?”
關于那個離經叛道的想法,沈硯書很早之前和沈珩提過一次。
只不過他提得隐晦,說得委婉。
他甚至懷疑,沈珩有沒有聽懂?或者是聽懂了,假裝沒懂。
“至少你會。”沈珩避重就輕。“至少你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沈硯書并不滿意這個答案,得寸進尺道:“那其他人呢?”
沈珩頓了頓,有些為難地回答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沈硯書不理解,“倘若律法可以更改,每個人都會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是這麽簡單的。”沈珩目光望向遠方,不知道在看什麽。“更改律法,不單單要看弱者的利益,更要顧及上層人的利益。倘若一味理想化,只會物極必反。”
“可是不破不立。”沈硯書堅持着。“倘若一直不改,現狀便會一直如此。”
沈珩又看向沈硯書的眼睛,那雙細長的眼睛此刻是那麽純潔,那麽幹淨,猶如蔚藍透徹的大海,一望無垠,美好得讓人不敢染指。
沈珩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硯書你還是太天真了。”
“就像李家...”他舉着例子,“你以為聖上不想拔之而後快?但是李家勢大,去掉一個李家,就如同動了朝堂的根基,無人可替,後患無窮啊。”
“我知道你一直同情弱者,可弱者的力量太小了,即使積聚在一起也不過螳臂當局,蜉蝣撼樹。”
沈硯書承認沈珩說得是對的,可心裏就是過不去這道坎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多悲天憫人的想法。
但只要一想到,那些可憐女孩可憐庶子,會成為婚姻的附屬品,過着不見天日的日子,他就覺得心疼。
心頭又情不自禁湧現出蕭越的身影,若是蕭越,面對這種情況他又會怎麽辦?會不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忽地,他想通了一件事,想通了自己當初為什麽會犯那個原則性錯誤,為什麽明明和沈珩意見不一的事情,卻沒有多想。
是因為路只有一條!
打個比方,你在走路,腳下只有一條大路筆直通向遠方,途中連個岔路口都沒有,你自然只會趕路不會多想。
走到一半岔路突然出現,尤其那條岔路的風景還特美,特好,讓人心馳神往,流連忘返。便是再堅定自己要走下去,還是難免會分分心,往旁邊多瞟幾眼。
還好,至少目前,沈硯書和那條岔路口的目标是一致的,不管發生什麽,至少不用現在說再見,他們可以在不同賽道一起走下去,也許有一天,走着走着就會合到一起。
沈硯書心中一陣歡喜,随後又愣了愣。
他意識到自己在為不用和蕭越分開而感到高興,想到認識以來的種種經歷,他低下頭,心中五味雜陳。
沈珩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繼續長篇大論道:“你的抱負我懂,但有些事情總要慢慢來,只要慢慢來,一切都會解決的,不管是李家還是律法還是民風。”
沈硯書沒心情再和他讨論,只低聲道:“我懂得。”
“懂得就好,聖上年少有為,縱然一時失意,只要些許時日,所有的一切都會解決的。”
然而建和帝需要時間,蕭越卻不會給他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