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起風波

起風波

僅過了兩天太平日子,李家就出事了---李家二兒子被苦主找上門,狀告他強搶民女,草菅人命。

這種案子按說沒人敢接,畢竟涉及皇親國戚,李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官場勢力盤根錯節,一手遮天。

但關鍵時候,頭鐵的蕭越再次出現了。

他接了冤告,理了冤情,聽說抓人時還敲鑼打鼓地繞着皇城走了一圈,打了李家個措手不及,讓他們隐無可隐,瞞無可瞞。

主審官員顫顫巍巍地接過了這個案子,心裏直呼,小命不保。

然而,這還不算完,随着案件的審理,不斷有苦主告狀,不僅有理有據,更是證據充足。

主審官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看堂上的蕭越,又看看堂下跪着受刑的李家二公子,心裏一個勁突突。

按說證詞如此充分,證據如此充足,該判判,該罰罰也就是了,可到了關鍵時候,太後那邊又出了幺蛾子。

聽聞是李丞相進宮求情了,總之等他離開後,一直閉門享樂的太後就跑到皇帝寝殿鬧了起來,埋怨兒子大了,連消息都瞞得這麽徹底。又埋怨不講親情,連自己家裏人都開刀。

國法難容,建和帝同母親講表哥犯了多大多大的錯,如何如何不能赦免,太後卻兩眼一抹黑,一個勁的命令他把這件事壓下去,吵到最後還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

建和帝被鬧得頭疼,朝堂也一陣不安生,礙于李家的勢力,這件事兒只能一拖再拖。

寝殿內,建和帝滿臉憤怒地将折子揮到地上,折子跌落時碰到茶杯,水漬登時濺出來打濕了明黃色紙張,随後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折子蓋住四分五裂的茶杯,一起落在了地上。

有機靈的小太監上前去撿。他憤怒道:“別撿,滾出去。”

小太監連忙抱頭鼠竄,宮女太監跪了一屋子,個個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建和帝看着他們就生氣,開口罵道:“滾,你們也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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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如蒙大赦,逃命似地出去了。

正是傍晚,太陽西斜,屋內未燃燈,顯得有些昏暗。

建和帝手砰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渾身氣得發抖,林峥站在他身後,他是唯一一個沒跑掉的,也是唯一一個面對天子盛怒還能保持冷靜的。

“你怎麽沒走?”半晌,建和帝轉身看他。

林峥臉上沒什麽表情,他開口了,聲音渾厚而低沉:“我覺得聖上并不想我走。”

此刻的林峥不像個人,更像個雕塑,他就那般安靜站着,一動沒動,那般冷冰冰,陰沉沉,看不出生氣與活力。

建和帝嘆了口氣,他招招手,喊道:“你過來。”

林峥依言向前。

“你心裏是不是在怨我?”建和帝轉過身來,與他面對面對視着,“怨我不處理李家,怨我優柔寡斷?”

“聖上所做之事定有原因,不做之事也定有苦衷。”林峥說得模棱兩可。

“你總是這樣。”建和帝苦笑。“即使對我不滿,也能說得如此委婉。”

他頓了頓又唏噓道:“您心裏肯定是恨我的,這個朝廷沒有人比你更想置李家于死地,此時證據确在,而我卻不能…”

建和帝停住話頭,長嘆一口氣,為林峥也是為自己。

嘆過之後,他露出了一絲脆弱,伸伸手,央求道:“抱抱我。”

林峥依言抱住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褪去了君王的威嚴,建和帝變成了一個普通青年。

他歪頭倚靠在林峥魁梧的胸膛上,不像一個掌權者,更像一個祈求安慰的小孩,一個還沒有長大,不夠決斷,擔不起事的小孩。

對辰國來說是國事的事情,于他來說不過是家事。

父親突然去世,作為一個孩子他不得不挑起這個江山。

而父親留下的攤子又是如此之爛,無人可依,無人可靠。就算表面再堅硬如鐵,內心也難免茫然失措。

“聖上也是人,也會累。”林峥實話實說。

這人是個武将,說再難聽點就是個莽夫,是不會哄人的,唯一的哄人方式就是站着不走罷了。

然而他就是那般站着,建和帝還是覺得異常心安。

等了片刻,林峥又道:“聖上的苦衷,我是明白的。”

“苦衷?誰會管你的苦衷?”建和帝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只怕現在朝野內在,坊間百姓,都認為我不适合做這個皇帝吧!”

誰會管李丞相下臺之後無人可用的局面?誰會管李家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後果?他們想要的只是所謂的正義罷了。

這件事雖然暫時壓了下去,奈何苦主太多,鬧的太重,坊間早已議論紛紛,言語中甚有越王合該繼承皇位的意思。

“聖上已經盡力了。”林峥公式化地安慰着他。

建和帝又笑了一下,是無奈,也是嘲諷。

這件事發生以來,他對蕭越的怨怼就沒有停過,不是說這件事不能爆,而是太早了,讓他一點準備都沒有,而此刻他實在太累了,完全沒有力氣再指責。

其實小時候,建和帝還真想過把皇位讓給蕭越,他什麽才能他清楚,擔一個城可以,擔一個國就不太夠用了。

可小時候的戲言怎麽能當真?

他常年受爾虞我詐洗腦,心性早已不複當初純良。

更何況他的皇位是他父親名正言順傳給他的,沾了太多鮮血和無數的性命,他怎可拱手相讓?哪怕的才能再不及蕭越,他又怎甘願認輸?

朝廷鬧得沸沸揚揚,民間也傳得吵吵嚷嚷,待在家裏的沈硯書,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聽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和後果。

以前他總不懂蕭越目的是什麽?

這些日子細細想來,他的目的大概只有一個---就是逼建和帝成長,以最殘忍的方式,用最快速的方法逼他成長。

或許別人不會信,只認為蕭越不可一世,目無法紀。

可如果将前後因果仔細思考,再把他的行為慢慢分析,就不難看出,他确實是在以一個長輩的心态逼迫着建和帝成長。

只是這份成長的代價太大,伴随着朝廷不安,時局動蕩,和血淋淋的失去。

建和帝不是傻子,大約也能猜出來七七八八,只是他的膽量,終究還是欠缺了一點,不過和蕭越比起來啊,誰的膽量又能不欠缺呢?

沈硯書窩在屋子裏日日看着書。

盤算蕭越想法的同時,也不免為他擔心。

這樣一個功高蓋主的形象,這樣恐怖的實力,哪怕他的最終目的是善意的,恐怕也會被君王猜忌。

古往今來,冤死的忠臣又哪裏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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