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尋開心
尋開心
“怎麽哭了?”蕭越滿眼疼惜,“是做夢了?”
沈硯書不答話,只定定地看着他。
蕭越開着玩笑,“怎麽?失憶了?今日才見過,現在就不認識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便讓沈硯書想起今日種種冷遇。
他斂斂眉,忍着心裏的難受諷刺道:“哪裏是我不認識越王殿下,分明是越王殿下不認識我。”
“生氣了?”蕭越笑着看他,“我可以解釋。”
“我不想聽解釋。”沈硯書一臉嚴肅,“殿下還是走吧。”
蕭越挑眉,作吃驚狀,“我剛來你就趕我走?”
“深夜潛入是偷雞摸狗之輩才有的行為,恕我直言,殿下本就不該來。”明明很想見對方,說出來的話卻很是不客氣。
也不怪沈硯書,實在是今日情緒起伏太大,他便是再寬容,自尊心也是有的。
況且蕭越一來還如此的嬉皮笑臉...
他若是正經點,一來就鄭重其事地道歉,沈硯書還不至于那麽生氣!
胸口那處團着團郁氣,憋得久了總是要發出來的。
蕭越沒有像前幾次一般同他吵起來,只是輕笑一聲。“我可不就是偷雞摸狗之輩,只不過我不想求財,我只想采我面前這朵花。”
沈硯書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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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若是這笑臉再加上無恥,便是更打不得的了。
因為還沒打,自己的薄臉皮先要紅了。
沈硯書更氣了,不是氣蕭越,是氣自己。
“我可以解釋了嗎?”見沈硯書偃旗息鼓,蕭越挨着他坐下。
今日宴會,他冷落了沈硯書,也變相懲罰了自己---明明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卻連看都不能看一眼,這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這折磨不會讓□□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對精神卻是極大的損耗。
尤其當兩人身形錯開,漸漸消散在空氣中那抹獨屬沈硯書的味道,簡直化為了一把把鋒利的小鈎子,紮根到他心髒,一點一點勾扯着,撕裂着。
世上最苦不過相思。
眼前相思更苦。
蕭越手很不老實地摸上了沈硯書的腰,輕佻地摸來摸去。
這舉動以前無妨,此刻卻十分,非常,特別的不合時宜。
記憶的閥門一下被打開,蕭越與永安郡主你侬我侬的模樣在眼前浮現,腦海裏的思緒還沒理清,沈硯書便猛然揮開腰間的手,站起身來,劇烈發作道:“不可以。”
這轉變又急又快,蕭越一時沒反應過來,挑眉道:“什麽?”
什麽?還能是什麽?
自然是不想聽他解釋。
自然是介意他白日裏剛與永安郡主當衆互通心意,此時卻對自己随意輕曼的調戲摟抱,那雙眼睛更是要命的輕浮---好像滿眼寫着,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抱白不抱。
沈硯書又不是青樓小倌,豈是別人想輕賤便能輕賤的?
沈硯書長呼兩口氣,挑明道:“我雖然不及殿下身份高貴,卻也不是勾欄瓦舍之人,可以任殿下肆意玩弄。”
蕭越怔住了,“你怎麽會這麽想?”
“殿下今天已經表明心意,說永安郡主是你的心上人?既已有心上人,又何苦來撩撥我?”
蕭越靜了片刻,突然笑了,“硯書可是醋了。”
“沒有。”沈硯書緊握拳頭快速道。
說完之後又覺得草率,沒有二字似乎不能代表他心中的憤怒,應該再來段長篇大論才是。
“沒有?”蕭越也站起來,看着他笑。“那怎麽一提永安你就這麽生氣?”
永安,永安,叫得還真是夠親密的。
沈硯書氣得身子微微發抖,想把人趕出去了。
他并不擅長生氣,也知道生氣無用,但話都說到這裏,便沒有退縮的餘地。
更何況,他并不後悔。
他都在想要不要和蕭越結結實實打一架了,雖然打不過...
沈硯書體內是有些暴力因子在的,只是藏得比較深,若是他一直是好好公子,赈災那時遇到那對兄弟便不會那麽氣急敗壞了。
“別氣嗎!”蕭越風流的眼睛眨了眨,“即便是我與永安有什麽,按先來後到的順序,你也應該為大,她為小。”
“我縱然喜歡她,卻也不會為了她,冷落于你。”
“你...”沈硯書心中又難受又氣惱,氣惱自然是因為蕭越對這件事輕飄飄的态度,難受則是因為對方都如此說了,他的心居然還會痛。
沈硯書,你可真賤啊!
他在心裏瘋狂地咒罵着,越是咒罵心髒的抽搐感就越甚。
真不值,為永安郡主不值,為曾付出的...真情不值...
毫無征兆地,他身子突然抖起來,控制不住地抖,而且越抖越劇烈,到了最後差點站不住。
蕭越臉色霎時變了,長臂一撈環住沈硯書的腰。
沈硯書全身使不上勁,卻還是使勁推他,“你放開我,你走。”
“好,我走,我走。”蕭越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等你平靜下來,我就走。”
他又開解安慰道:“別氣,是我的錯,我不該鬧你。”
蕭越一副快吓壞的樣子,無他,只因為之前給沈硯書診脈,便發現了他胎內不足之症,這病倒也沒什麽大礙,只是一激動便會心慌心悸,渾身發抖,更嚴重還會頭昏胸痛,虛弱暈厥。
平時最忌多思多想,勞累辛苦。
打一進來看到沈硯書流淚他就知道對方心裏有郁結,那麽嬉皮笑臉也是為了活躍氣氛哄他開心,沒想到起了反作用。
“你走。”沈硯書虛弱道。
“好,我走。”蕭越打橫把人放到床上,卻沒有依言離開,而是蹲在床邊握住他的手,“你別氣,別氣。”
蕭越攏了攏他的發絲,遲到地解釋道:“你別生氣,我剛才的話是在逗你,白日之事只是做戲,我也不曾把你當玩物。”
蕭越緊緊握着他的手,“慢一點呼吸,慢一點會好一些。”
許是解釋真的起了作用,沈硯書的顫抖漸漸停了下來,只是來了這麽一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只能躺在床上喘氣。
蕭越暗暗呼出一口氣,握着他的手,擔憂嗔怪道:“你可吓死我了,幹嗎氣性那麽大,都不聽我解釋?”
沈硯書還沒消氣,聽蕭越這麽說,仰仰頭,“這意思是怪我了?”
“不怪你,怪我,怪我。”蕭越把人圈在懷裏細細地哄着。“我本來一進來就想同你解釋的,可看到你哭了就想先哄你,看你吃醋又想試試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他嘆了一口氣,“嗐,是我的錯,不該為了這點私心惹你生氣。”
沈硯書心裏好受了些,他輕輕哼了一聲,不打自招地解釋着:“我哭不是因為你,只是夢到了傷心事。”
這解釋太無力,還配着幾分拙劣感,陰差陽錯之下倒讓沈硯書顯現出幾分小孩心性。
蕭越忍不住吻了吻他,“好,不是為我,是夢到了傷心事。”剛才之事着實把人吓得夠嗆,他說話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幾分,“那沈二公子現在可以允許我解釋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前來的緣故,在燭光的映照下蕭越看起來非常疲憊,眼睛,臉頰,甚至肢體,發絲都寫滿了疲累。
唯有看到沈硯書,那眼睛中才迸發出兩抹與衆不同的光彩,仿佛深夜中的獨行者終于找到了巢穴。
沈硯書自然看到了這些,但沈硯書并不想說看到。
他只拿出了那副自暴自棄的模樣,涼涼道:“殿下想說就說,難道我還能攔着你不成?”
蕭越不依不饒,“總要你肯聽,我說才有意義,你不肯聽我便是說再多也是白說。”
兩人離得極近,近到沈硯書可以清晰地看到蕭越眼中的那一抹異樣,彼時他還不懂那是什麽意思,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理解,那抹異樣是心疼,無言地心疼。
終于,蕭越開了口,聲音低而沉,“有人一直在盯着沈府,不是為沈珩,是為了你。”
沈硯書雙眼微睜。
“是誰?”他的聲音帶着詫異與激動,“又為什麽...”
蕭越怕他再犯病,按下他的肩膀,忙道:“你別激動。”蕭越有些猶豫,“是…建和帝的人。至于原因,恐怕是因為察覺了我們的關系。”
沈硯書更加詫異。
“所以啊,我不能找你,也不能見你,還必須找個人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你也知道我那個侄兒表面對我好,實際心裏不知道怎麽想我死,萬一他用你要挾我,我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蕭越揉着沈硯書的頭發,像是在補償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我知道蠻族公主意在我,所以我專程演了這出戲,給她看,也給我那個侄子看...”
“席間我甚至連一眼都不敢看你,生怕看了一眼,會被他們注意到。”
蕭越盡量表現着輕松,可沈硯書還是從那輕松的話語中察覺到了沉重,所籌謀之事的沉重,對前行之路的沉重。
同時,他心中升起一絲恐懼,被豺狼虎豹盯住的恐懼。
蕭越不是個只注重感情,不顧志向的人,倘若建和帝真的拿自己開刀…蕭越是救還是不救?又願意為此付出多少?是舉手之勞?少許心血?還是半數籌謀?
沈硯書莫名發現他的思緒飄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現在關注的竟然不是被監視,被懷疑,而是蕭越會不會救他,自己在對方的心裏占了多大的位置...
沈硯書覺得這怪婆媽的,這種反轉曲折18遍,繞指柔般的女孩心思是他斷不該有的,思及此,腦海瞬間掀起一股巨浪,打翻了這個念頭。
然而打翻歸打翻,有些念頭一起,便不會平白無故消失。
為了防止自己再多想,沈硯書問出了心內的疑惑,“殿下可知監視我的人是誰?”
蕭越有些艱難地點點頭。
“是誰?”
沈硯書這時想得很單純,若是外面的人,想必也是進不來的。
若是內宅的人,選個由頭打發掉也就是了。
他單純的大腦此時忘了,沈珩與建和帝本就一致的立場,也忘了那人即使不在內宅,也可如蕭越飛檐走壁。
而沒有意識到這一切并不是他蠢,是因為受坊間傳聞影響,在他心中建和帝始終是仁慈的,
即使才能不夠,只要心是善的,對芸芸百姓就是件好事。
若是無才也無德,蕭越斷然不會扶持他這個侄子。
當然這只是沈硯書的內心os,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是…”蕭越罕見地猶豫了。
要知道他這人雷厲風行,說話從來是肯定的,似這般吞吞吐吐還是頭一次。
一個念頭從沈硯書腦海升起,他警覺道,“難道是我身邊親近之人?”
“不是。”蕭越很快否定了。
“那是?”
蕭越阖了阖眼睛,突然道:“改日再說吧。”
沈硯書不明所以,“殿下是在拿我尋我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