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甜甜的冰糖葫蘆
重逢的喜悅過後, 何去何從直白地擺在這對年輕人面前。
他們都想從對方眼中找出蛛絲馬跡, 而後一拍而和,但只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毫不遮掩的愛意和小心。因為太在意, 深怕對方遷就自己做出違背心意的決定,都不敢貿然開口。
明善到底是個男人, 自覺因擔下這份責任,努力讓自己中了迷香似的腦子恢複清醒, 好把其中利弊分析透徹。
無奈精神難以集中,目光盯着前方,但不知不覺就被視覺邊緣的景物吸引了注意力,正好瞥見門外一個人影閃過, 他暗松了一口氣, 幾乎要感謝這個人影, 為他的走神撈回來一點面子。
明善站起身, 身手矯健把吳姍耘往身後藏。
門被人粗暴地踹開了。
吳姍耘吓了一跳,目光去找那絲毫抵擋作用都沒有的門栓, 凄涼地攔腰折斷。
“師父!”明善這聲裏驚訝大于驚喜, 倉皇間一臉刷地紅了, 轉而意識到自己并非奸情而是愛情,羞赧中升起隐秘的甜蜜, 頓時奸情撞破變成光明正大, 順勢從背後拉出了吳姍耘。
明善轉念想到師父除了心裏藏的那個女子,對女人向來視若蛇蠍、橫眉冷對,從小到大對他說的都是“女人是毒蛇, 敢靠近就打斷你的腿”之類,趕緊又把吳姍耘推到身後。
吳姍耘覺得自己就像只長腳的風箱,推拉間思緒萬千。她擡眼看見門前叉腰立了個高壯的胖和尚,大約因常年怒目,眉間硬被擠出一個行楷的“川”字,嚴肅不語,等着明善回答。
明善被師父要吃人的目光逼出了一點急智,打算弄個時間上的鋪墊,師父與吳珊耘相處上應該容易些,便說:“師父,這是吳姍耘,我,我從前給您提過的。”
“你何時提過?我們倆這幾日說的話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別為了讨小姑娘歡心拉着師父給你圓謊。”明善他師父毫不客氣地說,“合着你不理我,是另外有了人!”
明善見師父還能跟他開玩笑,放下心來,暗瞟了吳姍耘一眼,半是嗔怪半是撒嬌:“師父......”尾音拖得纏綿悱恻,分明在說:姑娘在這兒呢,麻煩給點兒面子。
吳姍耘逗得噗嗤一笑,深感張口說話的師父比不說話時的師父有趣多了,而且他說話時愛瞪明善,這一瞪,眉間的“川”字平了,額頭上冒出個“三”字。
“這是我師父。”明善回頭給吳姍耘介紹,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對不成器的家長有幾分歉意。
吳珊耘心說也不能直戳戳跟着喊“師父”吧,顯然名分沒到啊,便瞅明善,無奈這小子是個傻的。吳珊耘等不來後話,只得笑道:“吳珊耘見過師父,請問師父的德號上下?”
明善搶答:“大虛法師。”
吳珊耘還沒開口,大虛法師不知被哪句話戳中痛點,“三”去“川”來,指着明善說:“哎呀呀,記得擦了胭脂再親!”又朝吳珊耘一指,“你也一樣!”師父恨鐵不成鋼地摔袖走了,口中喃喃:“頭頂上都有,跟個土花豬似的。”
吳珊耘回身看到糊了一頭一臉胭脂的土花豬,很不厚道地笑出來。
明善說:“我師父就這樣,長得兇,其實人好,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他壓低聲音說:“師父不愛他那個‘大虛’,下回別喊。”明善想了下又說:“他惹你不開心了,你再喊。”
吳珊耘笑得越發停不下來,心道難怪大虛法師一副自己種了二十多年的白菜被豬拱了的表情。
大虛法師反差巨大的出場方式,讓二人松弛下來。
明善似乎下定決心,說:“我師父希望我留下。”他踩着的地方正是京城,這裏的“留下”自然是留在京城。
“那你自己呢?”吳珊耘懷揣了小心,竟有些斂氣屏聲地問。
明善垂下頭,露出天靈蓋上一個清晰的紅唇印,默想一下,忽而仰頭一笑,說:“我也留下。”
吳珊耘敏銳地抓住他說的是“留下”,而不是“想留下”,是為她嗎?因她故鄉有雙親,京城有舊友,宮中有官職。吳珊耘被他臉上春光般明媚溫暖的笑容濡濕了心田,默默難言,伸手把他擁入懷中,說:“等我。”
等她能潇灑抽身時,便随他浪跡天涯。
明善被溫柔鄉攻破,心中化成了一汪春水,裏面不知塞滿了多少饴糖,甜的得他發暈,他說:“沒騙你,我是自己想留下來的。”
吳珊耘說:“我都知道。”她把頭埋在明善的懷裏,享受地聽他胸腔裏有力的心跳聲,滿足地喟嘆一聲:“能見到你,真好。好像跟那時一樣。”
吳珊耘是想回味下二人的初見,明善卻沒按她的思路來,他說:“怎麽一樣呢?你沒覺得我變了麽?”
吳珊耘随他換話題,問:“比如說?”
“雖然見到你,我還是開心得要飛,但是表面上還是能繃得住了。”明善正經八百地問:“你沒發現嗎?”
這大白話甜言蜜語來得猝不及防,糊了吳珊耘一臉。
“你也變了。”明善又說。
“哦?怎麽變了?”
“變得更好看了。”明善口氣依然一本正經。
吳珊耘有點兒經受不住他這種一言不合就一本正經講情話的風格,沖擊力太大,糖汁澆在火炮上,炸得她毫無還手之力,只得死摳着他胸口的衣襟,笑得遏制不住。
其實單看這句話還好,以往也不是沒在什麽什麽書上看過、甚至也親耳聽人說過,當初吳珊耘還鄙視過人家,一句甜言蜜語就繳械投降;但真輪到自己,吳珊耘深感招架無力。
她笑夠了,拍着明善的肩膀,其實她早有此心,對他這身腱子肉頗為留戀,說:“嗯,不錯,變化頗大,前途可期。”
甜蜜是不嫌多的,吳姍耘假意謙虛了一句,說:“我哪裏好看,比我好看的姑娘多了。”
她本意是想勾出一句“你在我心裏特別好看”之類的話,若按明善這樣的思路略有發揮,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她張着耳朵,聽明善說:“沒事,老了都一樣醜。”說完明善自己也尋摸出來有幾分不對勁,趕緊又補救一句:“到時候你就比他們好看了。”
吳姍耘像是張嘴準備吃芝麻糖卻被人喂了一嘴臭豆腐,內心頗為感慨,暗下決心,以後講情話這種事,還是交給明善自己發揮吧。
過了好一會兒,吳姍耘換個思路把情話當笑話,不禁噴笑出來。
明善緊張的心情頓時釋然,十分放心地站在山頭與她揮別。
大虛法師一腳踏在井沿上,一腳踩在地上,手裏戳着根冰糖葫蘆,跟他的形象十分違和。
但明善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竟然沒瞧見一馬平“川”逐漸過渡到血流成“川”。
大虛法師忍了又忍,眉間都能跳出一首跌宕起伏的小調,又酸又恨地問:“這就回來了?”
明善仍未察覺危險,十分單純可愛地笑着邊點頭邊嗯了一聲。
這一點頭,把他腦袋上沒擦幹淨的胭脂又露出來了,糊了半個腦袋,明善又白,遠遠一看,整顆腦袋像個壽桃包子,當中一點兒格外紅。
大虛法師的火氣登時被這包子激得蹿起來了,上前一步,馬步蹲好,對準明善的腦袋下手一拍,還不解恨,又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明善猝不及防,哪能料到才剛還和和氣氣打招呼的師父會突然下黑手,一頭紮進木桶裏。
等他掙紮出來,腦子已經醒了。
大虛法師點着他的腦門,恨道:“啊,啊!成何體統!”
明善撸了一把臉,說:“就是,明知道人家在裏面跟姑娘說話,還偷看,還把門踹壞了,成何體統?當心長針眼。”
大虛被噎得無語凝噎,突然想起手裏還有根糖葫蘆,解恨般咬了一口,說:“跟我攪嘴厲害得很,有本事別找我幫忙啊,就兩句話,背了三天。丢人!”
一說這個,明善頓時從不怕燙的死豬一個鯉魚打挺,成為抱大腿的哈巴狗,說:“師父,師父,嘿嘿!到底姜還是老的辣,您那兩句話,真有用,她都笑了,笑得我心直癢癢。”
大虛氣哼哼轉身,可突然沒明白自己氣些什麽,這個念頭一蹦出來,也就氣不起來了。
他問:“你答應了?”
明善想起吳姍耘就遏制不住笑起來,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說:“恩!”
大虛等了半天下文,明善只顧笑,沒給出一點細節,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問:“你們說了這好半天,這就沒了?”
“還有!我自己也加了一句,她也笑了。”明善說。
“什麽?”
“她說有人比她好看。”明善特地在這裏停頓一下,想賣弄的意思,大虛法師這裏是大體知道正确回答方式的,也有些好奇這小子是不是真開了竅,便湊過去。
明善得意道:“我跟她說:等你們老了,你一!定!比她們都!好!看!你瞧,這樣就全扳回來了吧。”說完還跳了兩下眉毛。
大虛心中恍惚了一下,确定自己沒聽錯,轉頭看見笑得跟傻子似的明善,挺了挺腰,心中頓時升起莫名的優越感。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竟然睡着了。。。。斷更了,我的日更夢啊啊啊。但是我相信,斷更這種事情,有一就一定有二,再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