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節
第14節
叢這一帶都斷電。
臺風大概會在淩晨時候正式登陸南叢,工作人員讓兩人都別往外走。
顔安跟單屹在前臺領了一些幹糧和水後回房,轉身時聽到前臺說了句:“這場雨啊,古鎮那得淹成什麽樣了。”
顔安因為這句話頓時皺緊了眉頭。
古鎮兩面都是山,中間一條河,進出都只有一條路。古鎮裏頭都是矮平房,泥磚結構,瓦片頂,水一漲,真的不知道會怎麽樣。
古鎮裏頭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身子骨再健壯走路也緩慢,顔安想起這幾天去鎮裏跟老人們叨叨,古鎮裏一派安寧,與世無争,酒香四溢,跟老人們聊天的話題都是柴米油鹽的閑話家常。
酒店斷電了,顔安用充電寶連着手機,手機裏刷着新聞,點擊附近的定位,都是不同角度的狂風暴雨。
南叢在晚上九點挂上了紅色預警,預估臺風将在淩晨三點正式登陸。
顔安跟單屹早早就躺上了床,床頭擺着一盞露營座燈,微弱的光照亮了房間裏的一角。
顔安:“我們這個療養假好像過得有點招搖。”
顔安接着又說:“不知道古鎮那怎麽了。”
單屹:“災情發生一小時內會有準确預估并且立即采取對應措施,三至五小時內措施生效,不用擔心。”
顔安:“像古鎮這麽偏僻的地方也可以嗎?”
單屹:“相信國家的力量,比你想象中要強。”
顔安皺了一下午的眉頭終於在單屹的這話裏終於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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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大,因為停電,房間裏透開了一點窗戶透氣,雨聲在夜裏轟隆,顔安睡得不踏實,轉身的時候發現抱不到人,稀裏糊塗地睜開了眼。
單屹正靠坐在床頭,看見顔安醒了将手上的手機關掉。
單屹将手機放下,躺下床将人摟在懷裏:“睡吧。”
顔安眯了一會又醒了,因為單屹并沒有睡。
兩人雖然經常飛,但只要是同床共枕的日子都是抱在一塊兒睡的,顔安睡相差,鑽在單屹懷裏像只敞開肚皮的貓,什麽姿勢都有,反正一點不安生。
單屹避免被打被踢,睡覺直接将人鎖在懷裏,呼吸沉穩貼在顔安耳後,顔安睡得特別踏實。
但今晚沒有。
單屹依舊抱着顔安,但顔安不一會就轉醒,一轉頭,果然發現這人沒睡。
顔安:“睡不着嗎?”
單屹笑了笑,問她:“你呢?一個人的話,能睡嗎?”
顔安聞言頓了頓,在對方的懷裏轉了個身。
這兩人之間有種默契,有些話只用說一半對方都能懂,有時兩人出去,跟彼此好友聚會,說的話沒頭沒尾,這兩人能一句接一句聊下去。
魏易說這兩人是物種登對,正常人類埋不了堆。
阿man說,這兩個人白天用靈魂說話,晚上用身體交流,有點意思。
此時外頭的雨聲突然小了,都是學過氣象學的人,臺風眼氣壓低、風速小,風眼過後,才将真正迎來一場臺風的峰值。
房間裏那盞燈微亮,顔安看着單屹說:“可以,但最好也不要太久。”
單屹:“那我動作快一點,去去就回。”
這裏開車去古鎮不到半小時的車程,單屹出門前顔安站在門口跟人擁抱,顔安赤着足,單屹彎腰将人摟進懷裏。
以前顔志國出任務,如果顔安那天在家,他也會類似這樣抱一下顔安。
單屹:“人跟酒都給你确保安全。”
顔安:“行,那你快去快回啊。”
單屹笑,看着眼前包裹在昏暗裏的顔安心中有觸動。
單屹:“一定完完整整地回來,将人還給你。”
顔安笑:“任我處置嗎?”
單屹也笑:“對,随你喜歡。”
*
單屹離開後不多會,雨便開始再次大了起來,顔安将那盞燈調亮,睡意全無。
顔安想起她還有E-Learning沒完成,便拿出了pad,靠在床頭專心致志地學習。
Pad的電沒多少,提交了後電量正好标紅,然後此時天也亮了。
天亮指的是常規日出時間,但南叢的天此時依舊一片昏黑,雨聲轟隆,仿佛這一場下的不是雨,砸在高山石頭上有着削鐵如泥的力道。
顔安不太喜歡這場雨,她歷來喜歡太陽,偶爾也淋雨,但讨厭這種仿佛要讓生靈都塗炭的雨。
此時的房間與外面的天是兩個極端的世界,顔安站在窗邊,覺得這人跨出這一牆之隔仿佛能被這場雨侵蝕得連骨頭都不剩。
顔安的充電寶奄了一個,此時正連着另外一個。
顔安給單屹的微信留了言,沒有回複。古鎮被圍在山裏,網本來就差,此時這場大雨該把那點信號都給切沒。
不多一會,房門被敲響,接着工作人員在外喊,顔安立刻去開門。
工作人員語速急,表情嚴肅,對方讓顔安将重要的随身物品都收拾好,說這裏不行了,水淹進了一樓,消防的人已經到了,需要現在就疏散去別的地方。
七月正是暑期高峰,南叢雖然不是旅游勝地,但周邊來度假的家庭仍舊不少,這一場臺風轉向南下殺了整個南叢措手不及,被困在附近酒店的人已經立刻着手轉移。
顔安住的酒店地勢低,水已經淹進了一樓,消防将麻繩遞給顔安,人跨進水裏已經淹到了大腿處,大雨從門外不停飄進,水漲得快,腳下全是樹枝和泥土。
顔安跟消防說,她男朋友開車去古鎮了。
那名消防臉全蒙在雨裏,聽到顔安的話眉頭一皺,重新确認了一次:“你男朋友在古鎮?”
顔安:“對,淩晨三點去的。”
消防:“你現在聯系得到人不?”
顔安說不能。
消防:“他叫什麽名字?”
顔安:“單屹,簡單的單,屹立不倒的屹!”
消防指揮顔安跟着大隊疏散,然後拿起對講機離開,顔安在雨裏聽不清對方朝對講機喊了什麽,但看見那人表情全緊在了一塊兒。
一張橡皮艇上全坐滿了人,一個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泡在水裏拉着皮艇,皮艇上的人都在雨中被雨砸得垂下了頭。
接應的人過來将人往安全地方帶,顔安跳下皮艇後喊住正準備再次折返的男人,問:“兄弟,你知道古鎮那邊情況怎麽樣嗎?”
“古鎮那頭全堵了。”男人讓顔安趕緊去安全的地方呆着,“別想着去古鎮了,快上車去,這裏的水還得漲。”
顔安在南叢市中心重新找了家酒店,随身物品都塞到了防水的背包裏,此時電話響起,從裏拿出,是梁繡紅的電話。
顔安給對方報了平安,梁繡紅讓她跟單屹都呆在室內別往外走。
顔安此時渾身都濕透,站在酒店的門邊,水從身上滴在地毯上沒發出一點聲音。
顔安說:“放心,我跟他都很好,單屹出去了會,很快就回。”
梁繡紅:“南叢這場臺風不小,能不出去都別出去了。”
顔安:“他是幹正經事去。”
梁繡紅是個心明的人,這會在電話那頭頓了一頓。
顔安接着說:“媽媽,我好像懂了你當時在家安靜等爸爸回家的心情了。”
心裏擔憂,但又堅信不疑,篤定又充滿自信,那點害怕和慌張被擠在很小的角落裏,心中有牽絆,是一種十萬分的牽挂。
顔安甚至能想象當時老梁在顔志國出門後展開信紙時的心情,然後又是怎樣面帶微笑地将信紙折疊收好。□思□兔□在□線□閱□讀□
顔安将濕透的衣服都脫下,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熱水澆在頭上,此時的顔安在想,單屹現在肯定也渾身濕透,雨水砸在身上,蒙在臉上眼睛都要睜不開,或許半邊身還泡在水裏,然後用雙手将一個個人抱到高處,表情肯定堅定,在雨裏也屹立不倒。
顔安洗完澡,打開新聞,輸入關鍵詞搜南叢的這場臺風。
臺風中心風力達十六級,是繼八年前乾川那場臺風後,國內最強的臺風。
新聞報道這場臺風造成多處泥石流,多條山路已經被封,目前造成已三十多人失蹤,十多人受傷,其中一人死亡。
其中一個古鎮被困在泥石流中,目前已經派出空軍與當地民兵前往救援,顔安看到這裏後便将屏幕關閉。
顔安辦理入住時在前臺買了兩個泡面,她的午餐和晚餐都在房間裏解決。
顔安接到一個本地區號開頭的電話是在晚上九點,顔安接起時聲音有點輕:“喂?”
“是我。”
男人的聲音從聽筒對面傳來,背景音吵雜,但男人聲音沉穩,傳入耳中額外地清晰。
顔安愣了一秒,莫名地松下一口氣後才發現自己剛才原來屏住了呼吸。
顔安:“我被疏散到了市中心了,你在哪?”
單屹:“中心醫院。”
顔安:“醫院?”
單屹:“對,可能得需要家屬來給我交一下錢。”
顔安趕到中心醫院時門口,一男人立刻迎了上去:“嫂子嗎?不好意思啊讓你跑一趟,就是我們大家出任務身上都不帶手機,錢也沒有,單隊不在隊裏了,也沒法走公。”
馮犒穿着一身深灰色上衣,頭上帶着迷彩軍帽,顔安留意到對方雙手都是新鮮的傷痕。
顔安看着對方那傷瞬間就條件反射地三連問:“單屹受傷了?要做手術?得我簽名嗎?”
馮犒聞言立馬否定:“沒有沒有,小傷,縫兩針,已經處理好了,就差交錢拿藥了。”
中心醫院的急診室人滿為患,馮犒将人帶到了就立刻跑去忙別的了。
顔安手裏還拿着繳費收據和一袋子藥,看見單屹坐在膠椅子上,上身赤膊,肩膀那捆着紗布,人瞧見她了,原地朝她露出了一個笑。
顔安朝人走近,目光落在單屹的肩膀上,然後又移到他的雙手上,那雙手跟馮犒的一樣,上面磕掉皮的,劃傷的,淤青的,全是新鮮的傷痕。
顔安:“你怎麽搞成這樣的啊?”
單屹:“還沒給你下狠了咬來得嚴重。”
顔安看着單屹不說話。
剛才來急診的這一小段路,馮犒給顔安說單屹受傷的事。
馮犒:“古鎮的出入口都被泥石流給堵死了,裏頭淹得厲害,我們到的時候從直升機往下看,古鎮前半截都掩在泥石流裏,剩下的幾乎淹了一半。”
馮犒:“大部份的老人呆在廟塔裏,一部分被埋在泥石流裏,我們的人趕到,單隊正在土裏挖人。”
馮犒:“單隊以前開殲擊,我跟他不是一列的,但咱碰過面,當年乾川那場救援我就是跟他搭檔的,剛才在那場景裏見到單隊我還以為回到了八年前。”
馮犒:“當年單隊因為飛機超載一個人留守原地,讓我們都撤,然後發現當地還有人,但水已經淹過屋了,單隊一直托舉着人,熬到了我們返程,那天單隊進了急救,長時間心肺缺氧,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