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內褲

內褲

有翟媽媽在,翟靜想去孫曉星家住着簡直是天方夜譚,被逼着去了新家。

她對這裏的布局和裝修很熟悉,房子是去年暑假她和梁嘉禾一起跑了半個月的售樓處買的,房型由她挑選,裝修也是由她設計,裝修時梁嘉禾抽時間帶她來監工檢查,後來硬裝也是她在網上找好模板,做好規劃,梁嘉禾找木工師傅定做。

今年五月底梁嘉禾要求搬家之後,他們也趁周末過來做了兩次大掃除。

不過以上種種,房子都較為空曠冷硬,現在東西搬進來,軟裝擺上,樣子大變樣,她站在門口,幾乎要忘了哪間是卧房。

過了玄關進客廳,翟靜看見她的豆沙色行李箱擺在中間,茶幾上摞着她拿回家的書。

梁嘉禾提着從醫院拿回來的東西進衛生間,翟媽媽扶着女兒去卧室。

翟靜指着行李箱問:“東西誰拿過來的?”

“我啊,我拿過來的。”

翟靜看着媽媽理直氣壯的模樣,輕抿唇瓣。

進入卧室,裏面有梁嘉禾住過的痕跡。

翟靜被扶着坐到床上,翟媽媽找到遙控器開空調,溫度上調到27度,拉過被子蓋住女兒身體,“可不能着涼了,小月子不能不當回事,你要是有培訓就請假,至少要養一個月,知道沒有?”

“嗯。”

“不能點外賣,那東西都不幹淨,中午我過來給你做飯,晚上……一會兒我問問嘉禾都是幾點下班,看我們倆誰做。”

翟靜深吸口氣,“媽我現在能動,我自己能做飯,我還不是個廢人。”

她聲音高揚:“剛說過讓你好好養着你就沒聽進去是吧?”

眼見又要生氣,翟靜心累地躺下,翻身背對她。

翟媽媽将行李箱和書都拿進來,見梁嘉禾進來,對他說:“衣服我就不給靜靜裝了,辛苦你裝進去,我得回去給珊珊做飯了,嘉禾你都是幾點下班?”

“時間不定,大概六七點。”

“還行,你要是哪天加班提前給我說一聲,我過來給靜靜做飯。”

“不麻煩媽了,我叫我媽過來。”

“那……也行,那我就走了。”

梁嘉禾跟出去送她。

卧室裏,翟靜坐起來給孫曉星發消息,梁嘉禾回來問她吃什麽,翟靜擡頭。

“你不用管我的飯,我一會兒就走。”

他眸光忽的一緊,垂在腿側的手指也跟着跳了跳,抿唇,幹聲說:“你……你先在這住下吧,最起碼,我總要為你的身體負責。”

“我自己的身體,和你無關。”

“也是因為我。”

翟靜眉頭輕蹙,“你幹嘛啊,怎麽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這就是你被李柏玏欺負了好幾年不做一點反抗的原因麽?”

男人胸腔猛然一震,唇角拉平。

翟靜還想問既然你責任心這麽重,怎麽願意騙婚?

每個字都在胸腔裏過一遍,到底沒問出來,徒增矛盾,沒有任何益處。

“你會流産也是因為懷了我們的孩子,我理應為你的身體負責,先在這住下吧。”最後,梁嘉禾說。

……

孫曉星在手機裏問幹嘛去了不回消息,翟靜和她說了梁嘉禾仿佛刻在骨子裏的責任感,想起李柏玏形容他的——一個道德感極強的男人。

孫曉星深深認同梁嘉禾的想法,義憤填膺道:你流産就是因為他讓你懷孕了嘛,就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現在流産還是因為他前女友的弟弟恐吓你,他不但應該負責任,還要負全部責任,就讓他照顧你,他應得的!

翟靜嘆氣。

晚上睡在一張床上,翟靜睡不着,翻了好幾個身,聽見男人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在一張床上睡了三年,知道他也沒睡着。

想起來他之前幾乎都是十點之後下班,回到家将近十一二點,今天竟然說下班時間在六七點。

她沒問,頭發絲都能猜到是不願意回家面對她。

翻身面朝外,沒一會兒,聽見他也翻了一下,背對她,然後下床,喝了一杯提前倒好的涼水,又進衛生間沖澡。

翟靜深呼一口氣,看着房頂還有暗光的吊燈。

聽見衛生間水聲停了,坐起來開燈。

梁嘉禾擦着上半身出來,一開門猝然見到光,呆了一剎。

翟靜也懵逼一秒,她沒料到他竟然不穿睡褲,就着了一條內褲。

嗯……很壯觀。

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情,他那東西翟靜見過碰過也摸過用過,倒不至于立刻害羞地背過身去,目光偏向他旁邊的牆壁,“你怎麽……”

“怎麽開燈了?”他先問。

“擔心你出來看不見。”

“沒事,地上沒東西。”梁嘉禾放下毛巾去床邊,拿起先前脫下的睡褲穿上。

等關了燈,翟靜感覺到大床晃動,知道他又脫掉了睡褲。

呼吸突然緊了起來。

他又躺下,翻身面對她。

過了幾分鐘,他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翟靜繃緊的身體放松下來。

男人呼吸有點重,揮手擦什麽東西,她臉上被濺到一滴水,溫熱的。

翟靜又坐起來開燈,看見他滿臉的汗,胸肌中間已經彙淌了一小攤汗水。

想起來現在空調是27度,男人體溫本就高,這麽高的溫度更受不了。

梁嘉禾睜眼看她,眼珠烏黑暗沉。

翟靜說:“我去沙發睡吧,你把空調調低點。”

“不用,一會兒就睡着了。”

“我去沙發吧。”

翟靜說完下床,按着床沿的胳膊突然動不了,被男人從後面握住了。

“別折騰了,躺下睡吧,我去客廳。”

翟靜也沒讓他去,沙發雖然睡得下,但到底沒床上舒坦,他一米八幾的個子翻身都困難,她打開衣櫃拿了一床被子出來,調低空調。

身上壓了一床厚點的被子,就像是有了溫暖的懷抱,雙手也蜷在裏面,很快睡了過去。

醒來時,身上又蓋回空調被,空調溫度也回到了27度。

周末,孫曉星來探望翟靜。

兩人在客廳說話,一會兒出去買菜的梁嘉禾回來,看見孫曉星,對她點點頭,轉身進廚房。

聽着裏面叮鈴咣當的刷碗切菜聲和抽油煙機的轟隆聲,孫曉星又覺得:“如果真能把李柏玏送進去,或者他不再糾纏,梁嘉禾确實是你的“良人”。”

翟靜大驚,“你變的也太快了吧,剛才不是還說他騙婚不值得嗎?”

“我這是有個先決條件,如果外界因素能解決,我還是之前的态度,他是你現在能找到的最好的條件了,我們也要面對現實,二婚确實不好再找了,除非已經有孩子的,但給別人當後媽……不行,反正我是不行,我覺得你估計也不行,現在的小孩兒很難相處的,而且萬一他們再有個親媽搗亂,那你就更難上加難,還不如現在呢。”

孫曉星勸她:“我說真的,你也看開一點,別老閉上眼過自己的精神世界,你也睜開眼看看現實的、物質的世界,之前相親過那麽多,你也了解現在的男人基本盤,像梁嘉禾這麽能掙錢又顧家的男人真的太難找了,我要是找到了非扒着不放不可。最重要的,不要去和一個死人計較,她死了她自己是一了百了,可你們呢,你們還要繼續過下去,現在人生才過一小半,剩下漫長的七十年,要這麽計較簡直沒法活了,都一塊去自殺死了得了,那要大家都這樣,家不成家,國不成國,直接全人類滅亡得了,給其他物種讓道。”

翟靜被她說得又煩又笑,“我不是和一個死人計較……”

“你不計較你離什麽婚啊。”

“我可拿你舉例子了。”

“你說。”

“好比你上學的時候暗戀了一個長得很帥、身材又好的男生,你惦記了他很多年,但再見面的時候你發現他已經早早的禿頭發胖,身材肥碩油膩,你還會喜歡嗎?”

“你這個先決條件就不對,你只是拿他的外貌作比,那外貌變了我肯定就不喜歡了,我要是喜歡一個人,不只是外在,內在更重要,那他外貌變了就變了呗,有趣的靈魂才是最重要的。”

“啊……”翟靜心累地躺沙發上,自己的教學功力在曉星身上被壓制得死死的。

孫曉星想了一會兒,又堅定說:“不行,外在也挺重要的,那他要減肥,戴假發,或者植發,把腋毛植過去,我最讨厭男人夏天露腋毛了。”

翟靜捂着肚子笑起來。

孫曉星臉頰微熱,推她一把,“哎呀你這個比方設定就有問題。”

“姐姐我錯了。”

“你再換一個。”

“這個就很合适啊,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幹淨無暇的,之前相親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但現在事實出來了……”

翟靜尚未說完,看見廚房門從裏面推開,住了嘴。

孫曉星對梁嘉禾說:“對不起啊,我那天在手術室外太沖動了,你別挂在心上,我哄你老婆開心給你賠罪。”

梁嘉禾準備說的沒事被她下一句話堵住,聽她說完,才道:“沒事。”

他去陽臺摘下圍裙。

等人進了廚房,翟靜握住孫曉星的手,“你們在手術室外幹什麽了?”

“我沒幹什麽,就是扇了他一巴掌。”

翟靜震驚。

孫曉星連忙說:“太沖動了,真的是太沖動了,我到醫院的時候看見他前女友弟弟一身是血的被保安壓在地上,警察又帶了監控過來給我看,這種情況我怎麽忍得住你說是不是?”

翟靜不給她反應,孫曉星便雙手捧住好姐妹的臉蛋,撒嬌道:“你看我這麽愛你,對不對?”

“你可真是……”翟靜不知道說她什麽好,“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知道了翟老師,我錯了,錯了錯了……”

“也是因為你擔心我,暫且放你一回。”

孫曉星“感激涕零”道:“翟老師真是大人有大量,不愧為人師表。”

話題一轉,又回到了最開始上,“我真覺得你和梁嘉禾般配,你真就再好好想想,或者這段時間考察一下……”

這話說着孫曉星自己都笑了,結婚三年了,還不夠考察的啊。

“那就你再好好想想吧,人總要生活,物質才是最基礎的,別老想你那虛無缥缈的東西了,不說其他,單論現在,你嫂子擺明了是要霸占住房子不讓你再回去,學校不是家,要是離婚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你能一直在學校住着嗎,以前寧願在家聽你媽叨叨也不願意住學校,不就是不想把生活和工作裝在一個袋子裏,你要是住過去了,不就是自己主動把生活上交變成工作?還有啊,你要住在學校,我敢保證,下一年你班主任的帽子沒跑了,你們年級主任絕對不會放過這麽絕佳的機會。”

一提班主任翟靜就頭疼,她也就畢業第一年被主任忽悠着、半強制性地做了一年班主任,那一年簡直要耗幹她的整個生命。

此後幾年,班主任的擔子她是能躲則躲,各種理由各種借口,爸媽在她嘴裏年年得重病,結婚後的梁嘉禾也沒跑掉,不是腿斷了行動不便就是出車禍眼瞎了看不見需要貼身伺候。

她沒有往上做領導的雄心壯志,也無需班主任的成績為自己妝點門楣。

眼見她為難起來,孫曉星說:“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是和梁嘉禾一起過,有物質,有帥哥,沒有精神好;還是回學校,做班主任,被折磨精神,被壓榨生命時間好。”

翟靜嘆氣,翻個身,看着茶幾上的白瓷茶杯發呆,裏面漂浮着棕綠色的茶葉,浮浮蕩蕩,浮浮蕩蕩……

不知道她的命運小船會飄向哪裏,它好像是沒有航線的,是千回百轉的,是迂回曲折的,在大海的旋渦中飄飄蕩蕩,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沒有歸宿。

好像人生總在做選擇,總是走在需要選擇的分岔路口,小時候被問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朋友鬧矛盾了被問是和我玩還是和她玩,選什麽學科,選什麽專業,選什麽學校……以為長大了就好了,但大人的選擇題更是無處不在。

做什麽飯,買什麽菜,更喜歡哪個相親對象,如今結婚了,能自己當家做主了,依舊逃不開做選擇的命運。

……

一會兒孫曉星要走,梁嘉禾留她吃飯,頭一回吃上他做的飯,孫曉星贊不絕口,她可是受夠了翟靜做飯的糊弄樣子,連聲說靜靜和你結婚有口福了。

翟靜沒嫁人時住在翟家,爸媽只要有時間就不會讓女兒下廚,她的廚藝确實不好,聽見曉星這話也沒反駁。

下午,翟靜和梁嘉禾一道去了趟律所,馮律師說李柏玏那邊不願對薄公堂,始終想約個時間私下和解,願意賠償,多少錢都不是事。

翟靜不願意,她的立場一直很堅定,要把李柏玏送進去。

但因為她的傷情鑒定構不成輕傷二級,李柏玏那邊一直積極尋找調節方法,公安部門給他們安排了一次調解機會。

翟靜不願意去,警察上門勸說也不同意,不想聽警察的長篇大論,關了卧房門叫梁嘉禾送客。

隔天,通知馮律師寫起訴狀,直接向法院提起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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