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假文靜

假文靜

法庭空曠,每一個字音都顯得渺遠空靈。

審判長問被告有沒有代理人,李柏玏說沒有,翟靜才确定他真的沒有請律師。

法庭流程繁瑣,他對于馮律師的起訴狀沒有任何異議,只有一點——

李柏玏站起來說: “我是冒名簽字,但那可是原告翟女士同意的,她當時承認——我是她丈夫!”

他落下最後一個字音,如願看見梁嘉禾轉向翟靜。

梁嘉禾只看見她一張側臉,她低頭看着材料,泰然自若,只感覺到他的注視,才扭頭看他一眼。

他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輕捏一捏,給她力量。

雙方都無異議,僅走一下流程,很快,審判長宣布一審判決,李柏玏故意傷害孕婦身體,致人輕微傷,間接導致孕婦流産,犯故意傷害罪,判刑事拘留十四天,罰款一千元,支付原告所以醫療費,精神損失費及其他一應費用。

……

翟靜在家裏陽臺坐了一下午。

孫曉星下班後過來。她上班時發消息沒結果,來的路上給梁嘉禾打電話,知悉了判決結果和翟靜現在的狀态。

“餓不餓,餓不餓寶貝兒”

孫曉星搬個懶人沙發坐好姐妹旁邊,晃晃她的腿,吊籃跟着前後輕晃。

但人沒有反應。

“實在不行再上訴呗,咱再找個律師,找個全國最好的律師,一定叫他進去。”

翟靜輕輕嘆一口氣,收了雙腿抱膝坐在吊籃上,看着好姐妹擔憂的神色, “我沒事,這個結果已經比預料的要好了。”

“那怎麽在這一動不動的,可教你那同居室友吓壞了。”

她誇張的形容将翟靜逗笑, “他才不會。就是……我預料是一回事,結果出來,接受又是一回事。就是想的有點多。”

她奇怪道: “李柏玏沒請律師你知道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你還什麽都沒給我說呢。”

“真奇怪,他沒有請律師,也沒給自己做任何辯護,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做律師的,直接自己給自己辯護了。”

“別想這麽多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那同居室友已經給你做好飯了。皇後娘娘,您該去用膳了。”

“梁嘉禾沒走啊”

“他走什麽”

翟靜哦一聲,她以為結束後梁嘉禾就回香港了,以防她逼着他去離婚。

“現在幾點了,民政局下班了嗎”

孫曉星指指陽臺外擦黑的天色, “勞駕您瞅一眼,就問不出這樣的話了。”

……

兩人一同上桌吃飯,飯後又一同進廚房洗碗,孫曉星洗,翟靜擦幹淨擺架子上。

“一會兒去放松放松去呗。”孫曉星胯骨撞翟靜兩下,悄咪咪提議。

“去哪”

“哪都行,酒吧怎麽樣”

翟靜看着她。

孫曉星哎呀一聲, “想讓你去看個人。”

“男人”

“嗯。”

“酒吧認識的”

“不能算吧……好吧。”孫曉星在一名真正人民教師的端正目光中敗下陣來, “酒吧見過,他請我喝過酒,工作上知道的名字和身份,他說他今天生日,邀我過去。”

翟靜搖頭, “他過生日,我又不認識,過去不好吧……”

“不是包廂,就在大堂,你在不遠處坐着看看就好。”孫曉星抱她胳膊撒嬌, “求求了,求求了,姐們兒好不容易來個菜,你過去幫忙掌掌眼。”

好姐妹的撒嬌攻勢,翟靜相信沒有人能扛下來。

……

梁嘉禾在書房加班結束,推開卧室門,被突然撞見的一幕怔在原地。

正在換衣服的翟靜感覺後背刮來一陣涼風,倏然轉身,好熟悉的一幕。

與那晚不同的是,她已經穿貼上乳貼,穿上小內內了。

盡量自如地穿上裙子,心裏強調下回換衣服記得鎖門。

梁嘉禾強作鎮定地關上門, “要出去麽”

“嗯,我以為你下午就回香港了。”

“明天再走。”

“嗯。”

翟靜穿好衣服,去梳妝鏡前坐下,掏出個項鏈戴上。梁嘉禾看出來,是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他在成都送她買的那條。

她又掏出卷發棒,燙幾個大波浪卷,簡單鋪層粉底,描個眉,夾睫毛塗上睫毛膏,塗上口紅。

不過二十分鐘,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從一名溫婉端正的人民教師,成了小時候看過的港劇裏知性明豔的女主角。

梁嘉禾問她: “你們準備去哪兒”

“去酒吧,曉星認識個男人今晚過生日,讓我過去看看。”

“那……”

他說一半停下,翟靜回頭看他一眼, “怎麽了”

“……我買了,嗯……今晚的電影票。”

“……啊”

翟靜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只有在相親當天到結婚前,情人節,結婚紀念日去看過電影,其他時候一向沒有這項娛樂活動。

“你買的幾點的”

“她朋友的生日會什麽時候結束”

“不知道,不過可能比較晚了……十點”

“沒關系……我買的十一點的。”

翟靜笑起來,紅色唇瓣笑起來更好看一點。

“那好,快結束了我給你發消息。”

“嗯,我過去接你。”

翟靜收拾好,套上風衣陪曉星去她家等她收拾。

一路上她都在莫名其妙地笑,孫曉星搓搓胳膊,撞她一下, “你想什麽呢,笑得怪滲人的。”

“你知道,剛才我走的時候梁嘉禾說什麽嗎”

“說什麽”

“他說他買了今晚的電影票,我問他幾點的,他先問我生日會什麽時候結束,我說十點,他說他買的十一點的。”

翟靜憋着笑說完,孫曉星立刻爆笑, “這也太明顯了吧。”

她胳膊肘撞撞好姐妹, “他是不對你有意思了啊一聽說你去酒吧,心裏緊張,故意說的”

“我不知道。”翟靜抱上曉星胳膊,想不明白。

梁嘉禾的心思就像那清晨的薄霧,讓人以為自己走近就能撥雲去霧窺得真心,實則雲霧一層又一層,越走越濃,除非陽光出現,否則終不得見。

“我有時候也有這種想法,但很快又會否決,你說如果他喜歡我,怎麽什麽都不說呢”

“可能他不善表達”

“啞巴喜歡一個人還會用手語表達,何況我們已經結婚了,一句喜歡還那麽難說出口而且前段時間我還在和他離婚。”

“啧……”孫曉星看着她抱怨的樣子,搖頭說, “我以前說的不對,你們倆性格應該不太一樣。”

“怎麽不一樣”

“你是假文靜,他是真葫蘆,還是實心的。”

翟靜笑, “你這形容到位。”

兩人閑聊着進酒吧,裏面場子很熱,歌手在臺上唱歌,音樂聲沸騰,有人在舞池裏自我沉浸式搖頭晃腦。

翟靜被孫曉星安排在視野晴好的吧臺,正對着他們聚餐的位置。

三五好友圍坐一起,中間擺了酒和蛋糕。

她看見曉星指着的男人,穿着挺正經,白色短袖,黑色褲子,坐姿有些閑散,手裏一杯酒,低頭看着手機。

一會兒,孫曉星的手機亮起屏幕,是那位男士發來的。

“我得過去了,你注意看着啊靜靜。”

“嗯,好。”

一會兒翟靜就發現,自己這個位置看似可以縱觀全局,但是側對男士坐的,當那位男士轉臉與曉星說話時,她正好處于男士的背面。

而男士始終在與曉星聊天。

眼見就要切蛋糕結束了,翟靜連人臉都沒看清,只好挪換位置。

因着先前只顧為好姐妹相看男人,并未注意吧臺的人員流動,很快,一位男士告訴翟靜: “女士您好,您的位置……是我的。”

翟靜很不好意思,拿着外套和酒杯挪開, “抱歉,我剛才沒注意。”

他笑一笑, “沒事,您是一個人嗎”

“額……”看出來他搭讪的意思,翟靜低頭看一眼握外套的手,今天并沒有戴戒指。

只好委婉笑笑,指一下正接蛋糕的曉星,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他們在過生日。”

“是嗎”

男人觀察她的目光認真起來, “敢問女士貴姓”

“免貴姓翟。”

他笑一笑, “不知翟女士與那邊的哪位是朋友,一直沒見你坐過去。”

在他目光變換的時候翟靜就猜出來,他應該是剛才背對自己的另一位男士,現在脫了外套,又正面對着她,讓她第一眼沒辨認出來。

“我是曉星的朋友,我們原是約好了今晚一同來酒吧,剛好她有位朋友過生日,便将我舍下,去為壽星慶賀了。”

“那這是淳晟做的不對了,要是讓他知道因為自己過生日讓這麽漂亮的女士落單,今晚該睡不着了。”他笑着伸手示意, “既然來了,一起去吃塊蛋糕吧,不然一直喝酒,對身體也不太好。”他說着看一眼她杯中将盡的酒水。

翟靜并不打算進入自己陌生的圈子,只好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 “不好意思,我和我先生約好了十點半的電影,時間快到了,該走了,下次一定認識。”

男人神色微滞, “您已經結婚了”

翟靜含笑, “嗯。”

“看不出來。”

翟靜笑笑不說話,放下酒杯,低頭給曉星和梁嘉禾發消息,臂彎挽着大衣出去。

身後,男人又跟上來, “這會兒正是酒吧上客的時候,我送您出去。”

她側頭微微颔首, “謝謝。”

在門口穿上大衣出去,十月的涼風吹過來,身上來了些冷意,翟靜低頭系上大衣腰帶,聽見男人說: “今晚的夜色很漂亮。”

她擡頭去看,晴朗無雲,繁星漫天,眨一下眼,閃爍出浪漫的光芒。

又聽見男人說: “不過再漂亮,也是夜色襯美人。”

翟靜臉上浮現些許笑意, “謝謝。”

“不知道翟女士做什麽工作”

“糊口而已,拿不出手。”

他後退一步,觀察她的氣質, “舞蹈家”

“……不是。”她緩緩搖頭。

雖然她說了不是,但臉上的笑意明顯對他這個算是誇贊性的猜測很滿意,男人便遞上自己的名片, “如果不是舞蹈家,實在是猜不出來了,如果女士日後願意為我解答,願聞其詳。”

翟靜垂眸掃一眼,一個公司的副總,又掃一眼男人較為年輕英俊的面容,猜測和曉星朋友一個創業公司的。

本着為好姐妹鋪寬敞大道的想法,只好繼續忍着,伸手去接。

須臾,閃着紅燈的黑車在路邊停下,下來個男人。

翟靜扭頭看一眼,向搭讪的男人道別: “我先生來接我了,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梁嘉禾轉過車頭,為翟靜開副駕駛車門,對男人輕輕點頭, “再見。”

“再見。”

路上,翟靜掏出名片拍張照片,給曉星發過去,問她到底是誰。

感覺到駕駛座上的視線,轉頭看他一眼, “怎麽了”

男人抿了抿唇,什麽都沒說,轉頭繼續開車。

翟靜看兩秒他的側臉,心說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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