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想

車禍總在一瞬間。

待馬路兩側的路人聽見相撞的“嘭”聲扭頭時,只能看見半挂車壞掉一個車燈停在馬路上,黑色小轎車在污白的冰面上滑出數米遠,緩慢停下。

半挂司機一身冷汗地跑下車,用力拍小轎車的窗玻璃。

車內,翟靜也是冷汗涔涔地望着前方停下的半挂車,只剩下一個的遠光車燈依舊刺得人睜不開眼,像是一個張開大口的殘疾巨人。

她低頭看懷裏的男人。

原本,在車被撞開之後,他是有可能重打方向盤回到正軌,但那時候,他因為着急過來為她擋,右手不知道撞到了哪裏,骨折了。

左手打方向盤并不熟練,何況是在這麽絲滑的冰面上,冒不得險,最終只能任由車像漂流船一樣在冰路上飄蕩,同時急踩剎車。

翟靜問他: “你怎麽樣,能起來嗎”這一聲還有着後怕的喘息。

他“嗯”一聲,撐着座椅,慢慢從她懷裏起身。

一滴鮮紅的血珠落在翟靜的白色羊絨外套上,她擡頭去看,發現他額角和耳朵尖都有了傷口,額角的傷口更大,還在往下淌血。

“你受傷了。”

梁嘉禾抹一把發癢的額角,帶出幾縷鮮紅, “沒事,我下去看看。”

翟靜先在手機上定位,撥打120,然後推門下車。

這種雨雪天氣,交警都是不遠一個哨,一會兒來了好幾個,拉起警戒線,指揮交通,主持車禍現場。

車禍不大不小,半挂車壞了一個車燈,小轎車的車頭凹陷,車頂也凹進去一塊,擋風玻璃裂了幾條紋路,沒出人命。

一般情況下,半挂車從對面駛過來,在被強烈的遠光燈照到近乎失明的情況下,司機的下意識反應是朝左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護好自己的人身安全,這也是為什麽許多車禍駕駛員沒事,副駕駛人卻重傷或離世。

但這場車禍不是,主駕駛前的車頭凹陷,擋風玻璃裂痕,駕駛員折了手腕,臉上挂了彩。

交警覺得奇怪。現在天黑,大雪簌簌飛落,只這一會兒就已經覆蓋冰面,想通過車轍辨認已成不可能,最終在半挂車的行車記錄儀裏找到答案。

半挂車臨時變道,轎車發現後緊急避險,但不是向左轉,而是向右轉,正正好将主駕駛的車頭送到半挂車跟前。

拍照留證之後,梁嘉禾給保險公司打電話,叫人來拖車,坐120去醫院驗傷。

一番檢查下來,萬幸額角只是擦破點皮,手腕也只是骨折,骨頭沒出事,醫生正骨之後,打上石膏。

翟靜站在旁邊,看着醫生為他綁上石膏,想起自己之前為了躲避當班主任或者其他應酬找的借口,暗道一聲抱歉。

是她烏鴉嘴了。

一會兒梁嘉禾站起來,額角綁了一塊白紗布,手上打着石膏,翟靜看着,似乎比完好的時候還要再帥一點,像是寡淡的和尚沾了血,有了色彩和味道,一種可以任人蹂躏的心疼和心動的美感。

“走吧。”

“去哪”

“回家吧。”

晚飯自然由翟靜來做,鑒于家裏有一位“殘疾人”,她煮了兩碗馄饨,方便他用勺子舀着吃。

洗過碗,翟靜推開卧室門,入目是他高大的背影。

站立不動。

腳下,擺着她上午收拾好的行李。

他回頭看她,目光有些沉。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這回梁嘉禾并未讓她,接着問: “你是準備搬走麽”

“我原本是這麽打算的。”

“住哪”

“先住酒店。”

翟靜對着他殘損的面容和打着石膏的胳膊嘆口氣, “不過先不搬吧,等你手腕好了再說。”

“……嗯。”他輕輕點頭,斂住唇角。

“你是不是不能上班了”

“沒事,應該不影響。”

第二天,兩人拿着材料去趟交警大隊開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交警現場給他們再過一遍監控錄像。

模糊放大的畫面可以看見半挂車司機在打瞌睡,變道之後突然驚醒,即便緊急剎車,也與轎車的主駕駛車頭相撞。

毫無疑問,半挂司機全責,但具體的賠償需要等梁嘉禾的身體康複之後,合計所需的醫藥費。

結束後,翟靜想去衛生間,女交警領她過去,一路上頻頻面帶喜色地看着她,在屋裏的時候翟靜就感覺到了,抿唇微笑,不太自然地問: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很幹淨。”

“那你怎麽總是看我”看得她心裏毛毛的。

女交警笑着說: “你不用緊張,我是羨慕你。”

“羨慕我”

“對啊,那麽危險的情況,你丈夫的第一反應是舍棄自己,先保護你,怎麽不讓人羨慕呢。”她嘆一口氣,轉而開心地挽住翟靜胳膊,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 “姐姐,你老公有合适的朋友麽,給我介紹一個這樣的呗”

翟靜想起來昨天車禍發生時,梁嘉禾撲向她的身影。

如果擋風玻璃碎了……

……

翟靜出衛生間時,女交警已經走了,臺階上背身而立着一個黑衣男人,迎面是肆意飄飛的雪絮。

聽見腳步聲,他回過頭來。

“走吧。”

“嗯。”

翟靜輕輕颔首。

他左手撐起傘,右手下意識去摟她的肩,搭上肩膀發現動不了,才想起來已經打了石膏。他現在還不太适應。

翟靜轉頭看一眼,肩膀朝他稍微側了側,讓他用小臂摟着,步下臺階,一起走進這漫天大雪中。

梁嘉禾的手打了石膏,穿衣吃飯皆可自力更生,但洗澡成了件麻煩事。

翟靜洗完澡上床,梁嘉禾依舊坐在單人沙發上,看着她。

她覺得,他應該說不出讓她幫忙洗澡這樣的羞恥話,但以他愛幹淨的習慣,想必又忍受不了兩三天不洗一次澡。

找了本書,靜靜等待時間流逝。

他不着急,她更不着急。

一個小章節看到最後,就在她要嘆服他的耐心的時候,才聽見他輕輕出聲: “我……”

她擡起頭。

“我右手沒法用……”說完這句,他就抿嘴停下,像剛才那樣,沉默地看着她。

“嗯,然後呢”

“……洗澡,不太方便。”

“你昨天不是已經洗過了嗎,像昨天那樣,不能洗嗎”

梁嘉禾眼睫閃了下,就是昨晚自己試了之後,發現根本洗不幹淨,今晚才會開口找她幫忙。

“不太方便……”

“然後呢”

他看着她,從她望着自己不動,微微閃亮的眸光中,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

猶豫片刻,唇瓣微動, “你能……幫我麽”

“應該……可以吧。”翟靜像他一樣,遲疑地說出這句話,說着又笑起來,壓了壓唇角,放下書,掀開被子下床。

給男人洗澡,尤其是給比自己高一個頭還要多的男人洗澡,是件比較麻煩的事。

因為要舉着胳膊,胳膊會很酸,水也會流進袖子裏,剛才的澡也白洗了。

還有個比較重要的問題。翟靜不知道是自己從前不太注意,還是他在刻意避開,她總是在他準備進入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從來不知道他這麽敏感。

脖子胸膛和左腿他可以自己擦,洗完之後叫翟靜進來,一開始是背對着她,翟靜并未發現,等她微微彎腰給他擦右腿的時候,發現已經迎水招展了。

她有些驚訝地擡頭,他已經別過臉,拒絕同她對視,同時扯下一條毛巾,蓋在上面。

欲蓋彌彰的味道,讓她也不自然起來,拿着澡巾的手微微攥緊,連這浴室氧氣都稀薄的讓人呼吸困難起來。

擦洗完,翟靜身上也濕了少許,沒好意思多待,丢下澡巾,正欲疾步離開,胳膊被帶了一下。

在她遲疑停頓的那一秒,又被牢牢握緊。

她回頭,看見男人身上肌肉已經緊致,眼圈有些紅,瞳孔晦暗幽深。

什麽都沒說,但熟悉的眼神已經讓翟靜明白。她有點不合時宜地想笑。

手都殘了一只了,還想着那事兒呢。

“洗好了,我要出去了。”她輕聲說。

“先別走……”

這聲兒已經有了低啞,握着她的胳膊也有點顫,想必忍的挺難受。

“等出去了吧,在這不方便。”

梁嘉禾愣了一下,轉頭看一眼環境,确實不太合适。

如果他的右手沒事,在浴室裏當然可以,但右手殘了,再将她抱起就有些危險。

翟靜出去後沒多久,梁嘉禾便裸着胸膛,圍了條浴巾出來,頭發擦得半幹,有着潮氣,但已經擠不出水了。

他傷了一只手,自然是有些不方便,撈過她的右腿之後,她便配合地将左腿伸了過去,在他垂首過來時,轉過臉頰,張開檀口。

或許是她今晚有些不同尋常的配合,催發了他的某些不可名狀的元素,顯得有些激烈和陌生。

事實證明,右手的缺失并不影響他左手的力道,翟靜依舊被摁得死死的,甚至比兩只手的時候更用力,窒息感傳來的時候想逃跑,得到的是腰間被箍緊的疼,和他加大力度的“懲罰”。

沉默與熱度交織攀升,除了回蕩在耳邊的一聲聲呼吸,誰都沒說一句話,甚至産生了一定程度的較量,看是她能逃走,還是他能抓的更緊實。

……

結束之後,翟靜像條瀕死的魚,不顧形象地蜷在床上喘息,覺得都算是“小死”一次了。

他左手撐在潮濕的床榻上,俯下的胸膛壓在她側起的肩頭,汗水融在一起,低啞的聲音問她舒服麽。

這話聽着實在燙耳朵,翟靜側臉埋在枕頭裏,閉上眼睛,感受身體裏舒爽的餘韻,躲避他有些緊追的眼神。

舒服麽,肯定是很舒服,床上的他體貼入微,多次下來已經對她的身體極為熟悉,最懂得如何幫她添“最後一把火”。

“你先出去吧。”

“……嗯。”

身上的壓迫感消失,翟靜費力地轉過身,看着他褪下橡膠袋,幾乎是裝滿的狀态,打成死結,抽張衛生紙包着丢進垃圾桶。

空氣裏彌漫着石楠花的味道。

他寬闊的背上有幾道紅痕,原就是冷白皮,很明顯,讓翟靜想起來昨晚車禍後,滴在她白色羊絨外套上的血滴。

心頭突然瑟縮了下。

被親得有些疼的舌頭蠕動在口腔裏,喉嚨也有些幹燥,她想問問他,車禍時,想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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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章,明天完結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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