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還是……你想喝點別的?”
女人端着玻璃杯的牛奶詢問她,睡袍半遮半掩,紅梅傲雪,舉動卻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柏奚那種背後發熱的感覺又來了。
明明裴宴卿都沒有靠近她,更沒有像那晚一樣緊緊抱在一起,記憶仿佛有了具象,幻化出四肢,将她的軀體密不透風地裹住,不留任何喘.息的空間。
滞壓感傳到心髒,帶動産生心跳加速的錯覺。
柏奚剛洗完澡的身體在空調裏出了一身熱汗,臉頰透出異常的緋色。
裴宴卿向她走近一步,柏奚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對方反手帶上了門。
關門聲喚回了柏奚的神智。
柏奚:“!”
她攔住對方繼續往床邊走的腳步:“裴小姐!”
“裴小姐?”
柏奚接觸到她的眼神,嘴上比大腦反應更快地改口:“裴老師。”
雖然她還在抗拒,但是本能已經在相處中調.教出來了。
裴宴卿滿意地看着她。
“怎麽了?”
“你該回自己房間睡覺了。”柏奚客氣地說。
“為什麽?”裴宴卿歪了歪頭,看着她的眼睛道。
柏奚被她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
為什麽?
她前幾次非要賴在裴宴卿床上過夜的時候,裴宴卿也問過她為什麽,柏奚找了許多不重樣的借口。現在裴宴卿無需開口,柏奚已經從她眼神中看到她把自己說過的話全部還給了自己。
她否認裴宴卿,就是在否認自己之前這段時間的蹭睡行為。
當然柏奚也可以否認,但她冷靜完這段時間,還想和裴宴卿一起睡。
所以她不能把話說死。
柏奚絞盡腦汁,拙劣道:“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那更需要我留下來照顧你了。”裴宴卿在她苦心思索的時間已經坐在了床沿,輕輕勾住她手腕一拉,柏奚就跌進她懷裏。
柏奚試圖掙紮,裴宴卿将她按在自己腿上不讓動,哄道:“乖,先把牛奶喝了。”
她睡袍的衣領因為這一番動作拉扯得更開,幾乎衣不蔽體。
柏奚的手剛好搭在她肩膀上,觸之滑膩,心髒驟然停跳一拍,白皙指節微蜷。
裴宴卿耳根緋紅,卻面不改色道:“幫我把衣服拉好。”
柏奚眼睛看着牆壁,避免觸碰到更多的地方,從她的手腕開始,慢慢摸索着牽上衣領。
“為什麽不敢看我?”裴宴卿問。
柏奚沒回答她。
“你明明想的,不是嗎?”裴宴卿牽過她的右手,擡起來直截了當地放在自己左邊。
柏奚一僵。
裴宴卿盯着她喉骨吞咽的弧度,把臉輕輕靠在她肩頭磨蹭,喘氣:“奚奚……”
和那晚的記憶終于完全重合。
穿?還是脫?
柏奚控制住五指收攏的沖動,低垂的眼睫自上而下,像深邃的古井,看向她懷裏如同美女蛇一樣的女人。
柏奚的手慢慢掙脫她的鉗制,目光不躲不避,兩手挽起她的睡袍系帶,一點一點掩住她完美無瑕的身體。
“好了,裴老師。”她連眼神也不再有局促,坦然平靜道。
“……謝謝。”
“裴老師要在這裏睡覺嗎?”
“嗯。”
“那我們睡覺吧,牛奶給我?”
“給。”
柏奚接過她手裏的玻璃杯,将牛奶一飲而盡,順手去洗了杯子,暫時擱在書桌上,回來躺進被子裏。
“晚安,裴老師。”
“晚安。”裴宴卿關了燈,自然伸手過來抱她。
柏奚也閉上眼,在她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去。
月上梢頭。
蒙蒙的月光透過輕紗,影影綽綽映出房間相擁而眠的身影。
柏奚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用背對着裴宴卿。
她握在被子裏的右手緊了緊,感覺自己的手掌依舊在發燙。
清醒時候的柔軟觸感比迷情的夜晚更清晰。
包括裴宴卿在自己掌心緩慢産生的變化,即使自己什麽都沒做,她還是抵着自己,慢慢……
柏奚睡不着,起來倒水。
床頭的小夜燈打開,她行将起身的腰肢一緊,女人自後将她重新撈進懷裏,氣息沉沉吐在她耳邊。
貼身的絲綢睡袍幾乎毫無存在感,抵着她的後背。
柏奚連發絲都僵硬了。
好一會兒。
她說:“裴老師。”
柏奚推了推裴宴卿圈緊她的胳膊,把她從睡夢中喚醒。
“我去倒杯水。”柏奚聲線壓得很低,喉嚨輕啞。
裴宴卿半阖着眼,用手遮在額前,半夢半醒道:“快點回來。”
“嗯。”柏奚把小夜燈關了,快步下床,借着月光照明出了房門。
她站在客廳喝了一杯水,又站在中央島臺看了會兒客廳落地窗外的夜景。
地标建築燈火通明,遠處城市的道路零星閃着車燈。
大多數人都陷入了夢鄉。
柏奚放下水杯,折身回了房間。
裴宴卿的手放下來,維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柏奚以為她已經睡着了,上床的時候對方卻主動向她靠過來。
憑借記憶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抱着她輕輕拍了兩下背,道:“睡吧。”
柏奚又閉了很久的眼才睡着。
但她一旦睡着,在裴宴卿懷裏總是睡得最香的,不知不覺整個人都纏在對方身上。
裴宴卿中途被熱醒了一次,調低了空調溫度。
後半夜相安無事。
第二天柏奚有通告,《演3》的影片拍攝日程,和上次一樣是三天,不分白晝黑夜。意味着她們倆有三天不能在一起。
柏奚下意識松了口氣。
在裴宴卿的車送她到錄制中心,對方叮囑她記得給她打電話、發微信的時候,內心又湧起陌生的不舍。
“記住了嗎?”車內,裴宴卿給她整理衣服。
柏奚點頭。
“不過我這幾天也要出差,不一定能及時回複你。”
“你要出差?!”柏奚的追問顯出罕見的兩分急切,後一句控制下來,變得平淡,“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
裴宴卿險些大笑,克制地勾起唇角,柔聲道:“确定你的通告時間後安排的,昨天才定。”
柏奚局促地咬了咬下唇。
“不問我去哪裏?”裴宴卿循循善誘。
“你自己會說的。”
“我才不說,有的人都不關心我去哪裏,我說起來沒意思。”女人故意将尾音拉長,扭頭看向窗外。
柏奚沉默片刻,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裴宴卿見好就收,主動交代道:“我去B市,順利的話兩三天,最長不會超過一個禮拜,到時我微信和你說。”
柏奚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裴宴卿又說:“你在這邊好好照顧自己,我給你留了兩個人,一個是你認識的,我助理問娜,另一個我讓她申請加你好友了,生活找問娜,工作找她。”
柏奚忍不住擡眼,道:“我是個成年人。”
裴宴卿揉了揉她的發,笑道:“但你也是我……我妻子,你要習慣我的關心和挂念。”
比起妻子,其實裴宴卿更喜歡女朋友這個稱呼。
但以柏奚的性格,想當她女朋友,比結婚還難。
幸好她倆領證了,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關心她,霸占她身邊的位置,做她最親密的人。她還有一生的時間,等她心甘情願。
柏奚強迫自己忽略“關心”“挂念”兩個字,淡道:“還有唠叨。”
裴宴卿輕輕一笑,說:“對,還有我的唠叨。不過,你是第一個說我唠叨的人,也是唯一一個。”
柏奚沉默。
裴宴卿待她處處不同,直接到柏奚想欺騙自己都找不到借口。
裴宴卿或許喜歡她,這樣的念頭最近時不時浮現在她腦海裏。
她也因為這個可能性生出更蓬勃的妄想。
可然後呢?
她的未來裏孑然一身,從沒有過對方的身影,也不會有任何人的身影。
父母親人尚能一夕反目,何況是一紙結婚證倉促定下的關系?
總有一天裴宴卿會後悔的,她就是一個冷血無情、忘恩負義,恩将仇報、沒有心的人。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
她會下地獄。
半只腳已經踩在地獄裏的柏奚仰起臉,看見一束溫柔注視她的月光,柔和卻刺痛她的雙目。
她多想抱一抱月亮。
然而……
然而……
“柏奚?”裴宴卿察覺她的異常,擡起她的下巴。
柏奚的眼睛裏并沒有淚水,有的只是無動于衷的木然。
做演員的柏奚眼神有十數種情緒,切換自如;身為自己的柏奚,有時冰冷,有時可愛,偶爾也會害羞和局促,即使那很難發覺。
這是裴宴卿第一次真正見她如此麻木的樣子。
仿佛擺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具空殼,靈魂早在許久以前就被抽空了。
不知道因為什麽人,因為什麽事。
裴宴卿心髒像是泡在了水中,漲得發疼,眼眶跟着酸澀得厲害。
她一把擁住了對方,用自身的色彩,一點一點塗抹對方蒼白的靈魂。
“裴宴卿,不管你是因為什麽,不要再靠近我了。”耳邊響起的聲音透着主人如出一轍的冷漠。
“為什麽?”
“我會帶你一起下地獄。”柏奚森冷道。
裴宴卿聞言更緊地抱住了她,不讓掙脫,唇間溢出一聲輕快的笑。
“好啊,那我們就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