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陳嘉珏曾經設想,如果某次參加同學聚會,偶然聽到夏未至的近況,他應該作何反應。

因為害怕自己會洩露一絲,陳嘉珏在私下暗自聯系過很多次自己的表情變化。

該是一臉平靜,然後再做出好奇的表情。

這樣就會毫無破綻。

/

在上網查詢過夏未至家公司——夏源集團後,得知夏源集團目前所面臨的困境,陳嘉珏又開始躁動不安。

他想,如何才能幫助夏未至呢。

當時創業時,陳嘉珏和林北說好。陳嘉珏負責技術,林北負責其他。對于公司管理,陳嘉珏可以說是半路出家。

于是,在處理完工作後,陳嘉珏敲響了林北辦公室的門。

兩人辦公室離得很近,一拐彎就是。

在得到林北的應允後,陳嘉珏進入。

林北見是他,原本輕松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還以為陳嘉珏有什麽要緊的事找他,還有些忐忑地問:“怎麽了?”

陳嘉珏在沙發上坐下,同時順手解開西裝的兩顆扣子,問:“夏源集團的處境很艱難?”

這個問題打了林北一個措手不及,他先茫然且不明所以地看了陳嘉珏幾秒,随後手指撐着腦袋,納悶地說:“夏源集團和工作室有合作嗎?”

陳嘉珏說:“現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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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啧了聲,說:“你的意思是以後會有?”

陳嘉珏不想和他打嘴皮子,說:“我不跳槽。”

林北霎時間松了口氣。

陳嘉珏這個人很少關心別的事情,林北從未聽他主動問起過其他事情,他這一問,還是個大公司,把林北的危機感都提了起來。

林北清了清嗓子,跟陳嘉珏解釋了一下。

聽完後,陳嘉珏沉默了會兒,問:“我能投資嗎?”

“什麽!”林北問,“投夏源集團?”

“嗯。”

他聲調平平,像是在問,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不是……”林北艱難地問,“嘉珏,你跟我說,夏源集團怎麽你了?你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它投資。”

陳嘉珏說:“高中同學。”

林北讷讷道,“你跟你這同學……關系挺好啊。”

陳嘉珏想說不是,關系一點都不好。可他不想再跟林北廢話,說:“我可以用我個人的名義投,不用工作室的。”

“我沒那意思,”林北皺了皺眉,屈指敲了兩下桌面,說,“只是現在夏源集團處境确實不太好,投資的話,你不怕血本無歸嗎?”

像是又回到了當時創業時,陳嘉珏拿出的積蓄讓林北震驚的那個瞬間。

陳嘉珏說:“我不會把全部的錢投出去。”

林北妥協了,說:“下班之前我會告訴你投多少。”

他需要再次估算一下夏源集團能給工作室帶來的價值。

/

傍晚,天色暗了下來。

陳嘉珏的辦公室門被敲響,林北推門而入。

他人往沙發上一癱,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原本有節奏地敲着代碼的陳嘉珏看了過來。

林北不習慣穿西裝,在公司裏也是休閑裝,這樣癱着,倒真像一個富家公子哥。

陳嘉珏停下手指,往後面椅背上靠了靠,說:“能投多少?”

林北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子,給自己倒了杯水,說:“兩百萬。”

陳嘉珏眉頭一皺,又松開,說:“從我私人賬戶上再撥兩百萬。”

雖說現在公司能掙錢,但兩百萬也不是個小數目。

林北好奇又納悶地挑了下眉,說:“你那個高中同學是男是女啊?讓你這麽上心。”

陳嘉珏沒搭話,又問:“你不回去?”

一說這個,林北就開始唉聲嘆氣。最近林北的媽媽在給林北物色相親對象,他每次回家就跟皇帝選妃一樣,看幾張照片,搞得林北都不想回去了。

林北覺得自己還年輕着,可不想被愛情栓住。

“我媽都快成媒婆了——”林北說,“上回還問你有沒有對象,我看也要開始為你物色了。”

陳嘉珏嗯了聲,說:“不用阿姨費心我了。”

“确實不用了,”林北煞有其事地點頭,“你那個高中同學倒是挺讓你費心的。”

陳嘉珏觑他一眼,轉而又開始敲代碼。

“那我先走了——”林北說,“你走不走?”

陳嘉珏搖頭,說:“我把這個程序寫完。”

“行。”

林北走至門口,又被人喊住,“投資什麽時候給夏源集團?”

林北真是奇了怪了,他拉着聲音,滿滿的控訴意味,說:“明天走法務。”

/

夜裏十點。

陳嘉珏走出辦公室,乘坐直梯到達負一層的停車場。

停車場裏的燈是聲控的,陳嘉珏便提前把手機裏的手電筒打開照明。

上車後,陳嘉珏猶豫了一下,側頭看了一眼被随意放置在中控的手機,最後打開導航,輸入了夏源集團。

夏源集團離工作室并不遠,開車十分鐘就到。

陳嘉珏沒有停在正門口,就停在一邊,他把車窗降了下來。

今天起了風,風裏裹着涼意,吹進車裏。

陳嘉珏剛上車時就把西裝外套脫了,放在副駕駛,現在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襯衫。

他能感覺到涼意,卻沒有任何想要拿起外套的欲望。只是擡頭,靜靜地看着那座亮着零星燈光的高聳大樓。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夏源集團的樓下,但在高中時他就知道夏源集團是夏未至家的,應該說,大部分人都知道。

前面的很多年,陳嘉珏只是想到夏源集團,就會感覺到自卑,甚至無地自容。

不知道在這裏停留了多久,有個保安上前,催促他離開。

陳嘉珏看見,保安的胸前有夏源集團的标志。

“——先生,這裏不能停車。”

“不好意思,”陳嘉珏的眼睛在保安的胸前停留一瞬,輕輕颔首,說,“我現在離開,麻煩您了。”

保安對着他揮了下手,随後往後退了幾步。

陳嘉珏升上車窗,發動車子,踩下油門的那一刻,他再次擡頭看了一眼那座樓。

那麽高,那麽遙遠。

無論是對十六歲的陳嘉珏來說,還是對二十九歲的陳嘉珏來說,都是一樣的。

——觸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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