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

番外

其實剛和夏未至談戀愛那段時間,他一直很沒有安全感,總感覺他現在的生活是虛無的,像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輕輕一碰就會消失。

在他的前二十多年的生命裏,他一直在失去,從失去第一個親人父親再到失去最後一個親人奶奶,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牽挂他,只有一個他在牽挂的人,就是夏未至。

他仍然記得,在年幼時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那時他的身邊還有母親和奶奶愛着他,只會用哭鬧來表達自己的難過。

母親的離開,他早有預料。父親去世後,奶奶悲傷過度,這幾年總在斷斷續續地生病。陳嘉珏見過很多次,母親抹着眼淚,拿着手機放在耳邊,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哭訴着,說生活的艱難。

母親走的前一晚,罕見地來哄陳嘉珏睡覺,為他念童話故事,很溫柔地撫摸着陳嘉珏的臉頰。陳嘉珏在閉上眼睛之前很小聲地喊了一句“媽媽”,除此之外再沒說其他。他懂事了,不想成為累贅。

奶奶住院後,醫生明裏暗裏跟陳嘉珏說過時間不長了。他能怎麽辦呢?他什麽都做不了。陳嘉珏坐在病床旁邊,很安靜地看着奶奶消瘦下去,直到失去生命。

他在醫院簽了很多次名字,然後麻木地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裏。第二天,背着書包去上學,下學後,他下意識地坐上前往醫院的公交。站在醫院門口,看着很多人經過他,在那一個瞬間,他突然意識到——醫院裏沒有他的親人了。

即使陳嘉珏經歷過很多次失去,可他依舊害怕失去,難以接受失去。

所以他想,不要再得到了。

得到再失去,實在太過殘忍。

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夏未至後,他也從未想過自然又大膽地去認識他。

但他依舊像個沉迷拼圖的人,從周圍人的千言萬語中,拼湊出夏未至的模樣。

在發數學作業時,他總會把夏未至的作業放到最下面,這樣的話,夏未至的周圍人都拿到作業後,偶爾會喊住陳嘉珏,問他的作業呢。

那個瞬間,陳嘉珏就會如願以償——他就是想聽夏未至用他的聲音念出來他的名字,沒有人知道這對于陳嘉珏的意義。

陳嘉珏不喜歡和人說話,也不喜歡和人觸碰。這導致他大學時也沒有交到朋友,唯一能說上話的就是林北。陳嘉珏總覺得,一旦說話或者觸碰就會産生聯系,而一旦産生聯系,就在進行失去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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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陳嘉珏的規劃裏,不出意外的話,他會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夏未至身邊,不用陪着他,待着就行。妥帖又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的感情。

然而,意外總會出現。

被夏未至發現心意是意外,和夏未至談戀愛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即使是在親吻之中,陳嘉珏依舊心動又害怕。

如果夏未至也離開他,抛棄他。

會怎麽樣呢?

不可以的,不可以離開的。

于是陳嘉珏只能很用力地抓住夏未至的手腕,聲音卻帶着乞求,腦袋搭在夏未至的肩膀處,小聲說:“不要離開我。”

這句話,是陳嘉珏對夏未至說得最多的。

他總在害怕,有時候甚至會懷疑夏未至對他的感情,是不是因為想要彌補他十年的暗戀。等十年後,夏未至就會輕松又幹脆地脫身離開。

陳嘉珏看着夏未至安靜的睡顏,借着床頭昏黃的燈,他看見夏未至露出來的瓷白皮膚上點點紅斑,然後把手放在他小腹上,不切實際地想——如果夏未至能懷孕就好了,這樣就能栓住他了。他這麽善良,總能為孩子留下吧。

陳嘉珏以為他那些陰暗的想法藏得很好,其實并不是。

陳嘉珏在夏未至面前總是很笨,笨得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和想法,夏未至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在頂峰時刻。

夏未至在搖搖晃晃中看得清他眼裏的害怕,看得清他眼裏的陰狠,更看得清他眼裏的脆弱。

夏未至總是無奈又輕地嘆一口氣,然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陳嘉珏就會很聽話地停下,低下臉,讓夏未至毫無章法地親吻他的臉頰。

額頭、鼻子、嘴唇。

停在他嘴唇處,半眯着眼睛,聲音沙啞又含糊:“我不會離開你。”

每每聽到這句話時,陳嘉珏就會像受傷的野獸,在他耳邊發出很輕的一句嗚咽。

夏未至每次看到陳嘉珏這種眼神都會心軟,結果就是第二天腰酸腿疼,走路的姿勢都很奇怪。

後來他覺得實在不行,向他所帶的研究生們尋求辦法。

有個研究生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沒有安全感啊,那就給他安全感。找個東西給他套牢!”

于是夏未至在上完課後,就給陳嘉珏打電話,說去挑戒指。

挂了電話之後,陳嘉珏一副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恰好林北和陳嘉珏在讨論事情,林北随口問了句:“怎麽了。”

陳嘉珏說:“他喊我去挑戒指。”

林北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什麽?你是下面那個?”

陳嘉珏皺着眉頭掃他一眼。

林北咳了兩聲,又坐了回去,小聲為自己辯解:“這不怪我,怎麽是夏未至喊你去挑戒指,這太容易讓人誤會了吧。”

陳嘉珏看了眼時間,說:“十五分鐘夠了吧?”

陳嘉珏過去的時候,櫃臺上已經擺了三種戒指。

夏未至轉頭看見他,對他招手:“過來看看,挑一個你喜歡的。”

幾步的距離,陳嘉珏走得很慢,他停在櫃臺前,眼睛看着戒指,嘴上問着:“怎麽想買戒指了?是什麽特殊的節日嗎?”

“不是啊,”夏未至拽了拽他,陳嘉珏往他那邊靠了靠。夏未至坐着,擡頭看着他,輕笑着說,“給某人一點安全感。”

陳嘉珏表情依舊正常,耳朵很慢地紅了。

“好的,”陳嘉珏還很正經地道謝,“謝謝。”

戴上戒指後,陳嘉珏确實很少露出那種一看就讓夏未至心軟的眼神了。

只會在某種特別的時刻露出來。

夏未至臉上潮紅,輕輕喘着氣,自暴自棄地主動去親陳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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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珏小半生浮萍漂浮,從未得到,只在失去。

如今得到一人,他想抓在手裏,永遠不放開。

而那個人,甘願墜落在他的手裏,永遠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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