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顧逢宜接到顧如遇刺的消息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現下她情況如何?”她問,“可有受傷,嚴重不嚴重?”

天子近衛說道:“底下人來報小王爺無礙,是輕傷,就是感染了風寒,已經派禦醫過去了。”

年輕的女皇眉間都是怒氣:“徹查!拿到人嚴懲不貸!!”

“居然在朕眼皮子底下傷害朕的人,簡直無法無天。”

還是在她宴請群臣的當晚,若是皇妹有什麽三長兩短,她怎麽對得起父妃。

侍君捧着熬好的盅粥來時,恰巧碰到匆忙出去的顧逢宜,他拽住陛下的袖口,悄悄擡眼輕聲問了問:“陛下這是要去哪兒?”

他辛苦了一個時辰,就是為了讨好陛下,自然是希望她能嘗嘗,舍不得再端去倒掉。

顧逢宜心裏記挂着受驚的皇妹,勉強頓住腳步看向他:“朕去看望皇妹。”

聽近衛說他每日都來,只是她時常不在,倒是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見他手裏拿着東西,道:“若是給朕做了東西便放在案上,朕回來喝。”

“那,奴侍等着陛下回來。”他像是高興極了,語速都放得輕快。聲音卻是低着的,悄然希冀地看着她。

“好。”

身旁的侍人喊了兩聲,他才發現陛下早已不見了蹤影。唇角還挂着笑,陛下真是好久沒對他說過這麽多話了。

“侍君做的,陛下都記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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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笑了笑,也不枉日日給陛下送湯,終于被陛下瞧見了。

侍人也為主子高興。

他們這些仰仗主子活的,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侍君得了陛下好言相待,宮裏人不輕視,他也能過得好些。

侍人接過他手裏的盅子,和侍君一同進了殿。

昨夜顧如遇刺,身邊的侍從也死了,後來的幾個影衛身上也受了傷,一接到王爺的消息就禀報給了顧逢宜。

她到了地方,是宮裏一座荒廢了的偏殿,不知道以前住的是何人,不遠就是冷宮。皇宮裏盡然是她的,卻也沒有仔細看過。

撐梁的圓木都有些掉漆,糊着一層細灰,看起來久未有人打掃過。只有顧如躺的那張床上才添了新的被褥,周圍被打掃得幹淨。

想來顧如昨日就是躲在此處,歇了一夜。尋到了才叫宮人清理了一番,換了新的。

“顧如現在如何?”

她看她躺在床上,眼睛閉着,臉色倒不難看,就是脖子上的血痕有些刺眼。聽說沒什麽事,怎麽還沒醒。

守着的醫官立馬回道:“陛下不必憂心。”

“小王爺落了水,又是中了藥,身上涼發了熱,臣開一副藥煎服幾次就可痊愈。只是藥力才散,耗盡精力,有些疲累故而未醒。”

“再過幾刻或許就醒了。”她低着頭解釋道。

“中藥?”顧逢宜聽得皺了眉。

“藥性極強的‘春宵之毒’,中藥者在半個時辰後才發作,神志不清,欲.火焚身……”她說了一半頓住,料到陛下會問別的繼續說,“看小王爺的樣子,倒是藥效已清,這幾日也只是火氣旺盛,于身體無害。”

女皇神色肉眼可見的放松下來,眼睛卻是驟然縮緊,一點點瞳孔看得人心顫,醫官看了一眼便頭皮發麻。

看來,這皇宮裏還藏着不少人。

用藥,刺殺。

想來是預謀好的。

“撲哧”一聲,讓顧逢宜回了神。外面有動靜,在侍衛的壓制下,已經将人帶到了她面前。

一個男子,衣衫上是還未濡幹的水痕,腰帶不知所蹤,拽着衣衫滿臉的驚慌失措,跪倒在地:“陛下饒命。”

頭磕在地上。這下連唯一整潔的頭發也是亂了。

顧逢宜定了定眼睛:“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男子眼裏含淚哭起來,擡頭不敢對視。用手扯了扯衣襟,将露出的肌膚遮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那邊的床榻。

“陛下……奴……”

他說了幾遍還是沒能繼續說出來,眼睛冒着淚花,手上不停地擦,弄得臉上又花又濕。

顧逢宜心裏也清楚,他方才擡頭時衣裳下的吻痕和青紫看得真切,見他這副模樣心裏有了計較,揮了下手。

近衛心領神會,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幹淨白皙。

男人此時真的慌了,顧不上再哭,連忙爬向陛下大聲說:“陛下……我與小王爺有了肌膚之親。”

顧逢宜神色微變。

“楚钰,先放開,讓他說。”

顧楚钰停下,放開了他的手,又退回陛下身側。

男子跪坐在地上,鼻翼都紅了,大喘氣後說道:“昨夜奴在宮殿附近聽見有聲音,就好奇過來,便看到小王爺躺在這裏。奴心裏害怕,但擔心小王爺會出什麽事就靠了過去。”

“沒想到王爺像是被奸人所害,中了藥,神志不清就、就要了奴。”男人委屈地想要再哭,卻被顧楚钰拔劍聲吓住憋了回去。

“繼續說。”顧逢宜若有所思地開口,“那你怎麽出現在外邊。”

“奴醒之後不敢叫人,就自己去外面擦洗。回來時見這麽多人,所以在外面躲着。”

顧逢宜:“就是說,顧如欺負了你?”

“奴不敢……”男人吓得一抖,匍匐着顫得厲害,倒真是像受盡委屈又無處尋冤的弱男子。

這都是什麽事。

顧逢宜是一點看不下去:“将人帶下去好好看着。”

“楚钰,務必查清楚。”

顧楚钰:“是。”

無關人士都清理了之後,顧逢宜在床邊站了一會兒。顧如悠悠地醒了,眨了眨眼,發現頭疼的厲害,不難忍受,就是不舒服。

她偏頭,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移眼看到了熟悉的人。

“皇姐?你怎麽在這裏?”

“一點戒備心都沒有,還問我怎麽在這裏。”顧逢宜随即坐在榻上,看着不成器的她。

“啊?”顧如腦子慢半拍,記起昨夜的事,心裏又氣又恨,“該死,我怎麽沒有早點察覺,在酒宴上就不對勁了。”

她看着皇姐委屈:“差點就見不到皇姐了。”

“你皇妹差點死了,被人抹脖子。皇姐,你要幫我報仇。”

顧逢宜眼睛一暗,盯着她脖子道:“我會查清楚的,到時候人交給你處理。”

“那我可要把‘他’扒皮抽筋,好好嘗嘗苦頭。”她看着顧逢宜,“皇姐,查到人告訴我,我想親自去抓。”

吃了這麽大一個虧,總得找回來,她可不是好脾氣的,以德報怨不來。

眼裏的兇惡散去才笑着扒她,帶着一點點讨好,“皇姐,我都受這麽重的傷了。那登門道歉的事能不能免了?”

顧如裝作難受地按着頭,眼睛巴巴的看,心思全寫臉上了。

顧逢宜站起從上往下看她,對這個皇妹的心思一猜就準,面上早收斂了情緒,冷淡的很:“你傷不嚴重,都快愈合了。”

“打道回府,休整兩日就去,別想逃脫,否則就是抗旨。”

“皇姐,你怎麽對我這麽無情!”

顧逢宜冷酷無情:“編排皇帝,罪加一等。”

顧如難受得臉都皺了,這下是真難受了。她一個病人,才躺了半天就直接掃地出門,順帶上了鎖。

一點不通融,令人發指啊。

“其他的事,朕會替你查,你安心回去吧。”

“其他的事情,朕會幫你處理……”顧如不滿地學着她說,陰陽怪氣得很。

一擡眼看到站在門口還沒走的顧逢宜,尴尬地讪笑。

顧逢宜:?

“沒別的意思,陛下有國事在身,還是先去忙吧,臣不敢耽擱。”

對方輕看了她一眼走了。

“主子,您的骨氣呢?”

顧如都忘了這裏還有個人,“你家主子性命垂危,你不知道跑哪浪去了,要是有下次就沒有你家王爺了。”

顧遙和她一同長大,也是除皇姐外最親密的人。仗着自己不罰她整日拿主子取樂,也虧得她脾氣好。

“屬下不是一聽到王爺受傷立刻就趕回來了嘛。”顧遙笑着,心裏确實松了一口氣。

她就一天不在,王爺就如此危險,看來以後要時常在她身邊才是。

“回府。”顧如懶得和她說。

“我們不是昨日進的宮嗎?”

“沒聽見陛下說?”  顧如掀眼皮,幽幽地。

“我們被掃地出門了。”

顧遙笑着去扶她起來,“王爺日後還是低調一些吧。”

回去的路上,顧如靠在馬車裏眼睛忽明忽暗地變着。

這滿朝文武都是看在皇姐的面上才對她笑臉相迎。要是說誰有嫌疑給她下毒,她覺得誰都可能。

她得罪的人太多了,數不過來。再得罪也是不敢公然刺殺皇室中人,最多暗裏恨她。

別人都是迫于淫威不敢明面說,唯獨許丞閑三番五次在皇姐面前彈劾她。雖然顧逢宜沒罰她,卻是确确實實地挨了一頓責罵。

這次,皇姐還真就罰她了。

越想越是氣不過,“這個許丞閑,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顧遙深知自家王爺的脾氣,順着她說:“王爺何必生氣,他不過是個小官,怎麽鬥得過我們。當務之急還是先查出昨晚暗害的人才是正事。況且……”

“?”顧如用眼神威脅她。

她假裝沒有收到,她是正直的君子,“況且王爺做的确實不對,咱們以後低調。”

“顧遙,你膽子很大嘛。”

“屬下絕對不敢在王爺面前造次。”她立表忠心,聲音又弱了下去,“但屬下也不能昧着良心說謊話啊。”

“在我底下還真是委屈你了,你另擇良主吧。”顧如看了她一眼。

“屬下錯了。”顧遙趕緊轉移話題,“殿下昨夜可是十分兇險?”

顧如想了想,抹着脖子上幹涸的血痕點了點頭。

“此次救我的是誰,回去好好賞賞。”

“屬下回去就問。”顧遙看着她合上眼睛,就把車裏放着的披風給主子蓋上,“王爺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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