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顧遙從黑暗裏走出來,光線落在她身上,聳了聳肩,腳打轉着就要回去複命。
也想着顧九最好能識清好歹,莫要再出現在王爺面前,說不得還能保一條命,茍延殘喘下去。
她往前走了兩步。
往這邊碎步跑來了一個人,被她給撞得膝蓋一軟,差點就跌到地上了。
顧遙擡劍攔了一把,“沒事吧?”
待人擡起頭來,才發現眼前的人是她相熟的,又驚奇又疑惑:“顧十二?”
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按理說該好好躺在榻上昏着才是,居然還有精力能站起來。雖沒有找府醫确認過,但他虛浮的腿看起來狀态并不好。
顧蓮生縮回手,秉公叫了聲:“顧近侍。”
“王爺如何了?可是還有生氣?”
他暈倒都還沒見到主子,也不知道她氣消了沒有,心裏還是忐忑着。
顧遙不确定地望了他幾眼,“消了。”
“多謝。”顧遙看着顧蓮生似乎想側身過去,叫住了他,“你是要去看顧九?”
在顧遙的皺眉中,他遲疑地點了點頭。沒成想顧遙直接把不樂意都寫在臉上了,越俎代庖道:“少去,免得王爺知道。”
“王爺答應留人一條命了。”
她知道顧十二擔心什麽,索性直接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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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緩緩睜大眼,嘴唇抿着。他驚奇王爺居然會放過人,他都以為顧九是必死無疑了,也不知道為什麽。
不過總算可以不用那般的糾結了。
他點頭向告知他的顧遙致謝,顧遙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額上的血早就止住了,似乎裏面有瘀血,額角一塊青紫痕跡,眼周也因一夜未眠烏青嚴重,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無比,可憐兮兮的。
實際上他剛醒就強撐着過來,想去見顧九最後一面,兩腿都打着顫,膝蓋骨的地方尤其疼,方才又走得急。
這一番下來他都沒時間看自己膝蓋的情形,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顧遙顯然是注意到了,瞥開眼睛看着王爺殿中的那邊,不太自在地說。
“回去吧,別瞎摻合。等傷養好了早日回王爺身邊伺候,主子身邊也缺着人手。”她說,“過兩日就要進宮了,這次要多帶點人。”
顧蓮生垂頭,眼裏思忖着,應好。
今日四方館那邊就傳涼國使者已經到了,宮裏已然派了禮部過去接洽,具體事宜還得看兩日後的宮宴。
記着上次的教訓,免得又出什麽差池,必然要多帶些人手,若是真有什麽也好早做防備。
外方來使,可不單指示好,更是兩國的明争暗鬥,馬虎不得,也松懈不能。連朝裏吵了數年的幾派都開始停戰,同仇敵忾着應付着涼國,可不能讓外邦看了笑話。
顧如也接到皇姐的傳訊了,讓她在府裏安分幾日,涼國到京別亂惹禍,指不定是沖着她來的。
要顧如多上份心,萬事小心,有拿不準主意的可傳書給她,或是直接進宮找她。顧如接過影衛遞來的紙條,閱後即焚,揮着手指讓人下去了。
涼國什麽心思她倒不清楚,不過絕對沒什麽好心思。還得多派人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免得疏忽了什麽蛛絲馬跡。宮裏暗藏的釘子也該一根一根拔除出來了,省得繼續腐蝕朝廷。
——
涼國使者入駐四方館,街坊沒有掀起什麽風浪,兩年一次的朝貢,百姓已經見怪不怪。
清淵從來都是強盛富裕,對于涼國這樣的小國是沒有放在眼裏的。因為戰敗于他們國,地位更是等同于周圍的附屬國,對他們更是沒什麽在意的。
都以為不過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朝貢。
但顧逢宜不會這麽覺得,暗殺顧如的人身上都有涼國的标記,他們是表面如一,還是面上服從背地裏籌謀,總得親自會會才知道。
鴻胪寺和禮部都将宴會的一切都辦得妥帖,有條不紊,全無半點差錯。顧逢宜在裏邊安插了人看着,想來不會有太大問題。
使臣是傍晚的時候由宮裏派去的大臣迎進來的,許丞閑走在側前面,到了底下拱手對着聖顏道:
“陛下,涼國使者到了。”
太和殿裏,左右兩側都是文武官員,方才還在竊竊私語,一聽到許大人的話紛紛噤聲了,四下打量着站在殿中央的人。
涼國與清淵不同,為官着多為男子,所以前來朝貢的人也就只有侍女是女子,此外都是男子。聽說他們國內,男女是平等的,但如今看來便覺得不是。
怎麽不見女官前來,若要真的交好,讓女子來談,或許更加合适。
幾個和清淵服飾都不同的人,巾帕斜披在肩上,底下的白綢細紗做的衣裳,略為怪異地行着跪地大禮。
這是規矩,他們的王在出發時就說過,見清淵國君要按俗行重禮,也是顧逢宜要求的。
“涼國使臣拜見清淵陛下。”
為首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頭上還戴着矮低的帽子,長發搭在肩上,看着官職不低。
其後的有幾個青年,穿的各有特色,身量都偏高。随行着兩個美豔的侍女,覆着面紗,但依稀能看出是絕色美人。
顧逢宜略作打量後才道:“你們遠道而來,路途遙遠,如此誠心,不必多禮。”
幾人紛紛站起。為首的顯然是上前來交談的使官,十分有禮地道:“陛下面前,我等不敢怠慢。”
“清淵乃上朝大國,我小國皆敬佩不宜,我王讓小臣備了禮物前來,還請陛下笑納。”
男人的笑容恰到好處,讓人挑不出錯處來,底下的人已經将方才擡上來的箱子打開了。
兩箱錦布,兩箱青瓷,兩箱黃金,還有一箱半人高的玉珊瑚,就這樣敞開放在大殿上。
珊瑚是紫粉色的,映入眼簾尤其漂亮,想來涼國也是花了心思準備的。
“獻上此禮,祝清淵福祚延綿,君臣百姓同心,也祝願陛下所想皆成,有神佛庇佑。”男人做了一個涼國的手勢動作,以最高禮呈上。
任誰看起來都誠意十足。
實則心裏斷然不會和面上一致,或許他們可以更嚣張一些。只是三年前就見識過顧逢宜的厲害了,至今猶記得破關而入的軍隊,為首執刀,高頭在馬的女子。
氣勢磅礴,如過無人之境。
他們也是招架不住才降了,答應了每年上供,每隔一年就要親自朝貢,以表臣服。帶帽的的男人也是涼國的老臣,對那一戰是親眼見過,故而在清淵皇帝面前沒有失半點禮數。
許丞閑接過陛下的眼色代為感謝:“貴國有心了,我國陛下感受到你們的誠意了。”
他攤着手指向右側空席:“使臣想必也累了,不如坐下用膳,別的之後再談,讓我清淵略盡地主之誼,如何?”
旁邊的青年看他沒動靜,似乎在發愣,趕快接了一句,“那邊有勞了。”
“阿塞羅,我們坐下吧。”男人才反應過來,踱步帶着人過去,将空位坐滿。
一群人像尾巴一樣,擺着多一會兒才入坐,顧逢宜不由對裏面穿着白衣的人多看了兩眼,裹得嚴嚴實實,兜帽遮着,連眼睛都看不見。
左側的顧如也順着她的視線落下來,不過一點就收回。聽說裏面有個巫師,難不成就是這個。
她微微招手,顧遙就蹲下在她耳邊道:“不是。探查到的不是這個人。”
眼睛對上,驚訝全藏在裏邊,轉而不由多想。
顧如也沒想到,原來涼國的人來沒來齊,餘下的應該都留在四方館了。也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算盤。
她偏頭往上一看,顧尋客就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小杯地倒着酒,放在唇上啜,眼睛朝涼國那邊審視着。
幾天不見了,顧尋客還是這副模樣,只是眉眼恹恹,似乎那日傳的風寒不假,憔悴了些。
整個宴會又熱鬧起來了,底下不少官員起身給涼國使臣敬酒的,不過到那個白衣服男人時卻由他旁邊的人給擋了。意識到對方不願意喝酒,也就沒有強求,轉而對着別的人舉杯。
隔得遠的地方有說有笑,小聲議論着這涼國的行徑。
“你說他們打扮得如此怪異做什麽?”喝了兩杯酒的大人已經開始有些搖晃,遠遠地看着聚成一堆的人。
“還能是什麽,窮呗,一個彈丸小國,衣裳也素得很。”同僚想着方才的幾個箱子道,“怕是把最好的料子都供上來了。”
“哈哈哈”她笑了兩聲,“哪裏說的是這個,我說的是裹得跟粽子一樣的人。”
“誰知道呢,說不定真腦袋有病。”
同僚意味深長:“那不一定,萬一是個大美人呢。”
相比于殿後面的熱鬧,殿前确實要冷清許多,大多的朝臣都是小聲地夾着岸前的菜吃,時不時注意着女皇和涼國使臣的動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邊的人才散了,酒氣也消退了不少。
安排後的歌舞就上來了,魚貫而入的是拿木劍而舞的姑娘們,一旁放有撫琴的案臺,不多時就有人抱琴進來。
微微點頭行禮後,琴音就清脆地彈了出來,随之動起來的是殿中央的劍,劍風淩厲,走姿輕盈,是介于剛柔之間的美。
顧尋客看着難得笑了出來:“這是禮部想出來的主意,也不錯。”
念着涼國來的多是男子,便還特意把男子舞換成女子“舞”劍,猜測着這些怕都是從禁軍和禦林軍裏挑出來的。
用來舞劍,委實有些大材小用。
或許是太過新奇,連朝上的一些大臣也側目看過來,争相稱贊,還是第一次見。這些女子握劍挽花娴熟至極,行走之步不缺美感,體态都是上乘,配着斷續的琴弦音,倒流露出一些別樣的美。
涼國的人看上幾眼,拿着筷子邊吃邊欣賞,等一舞畢後方才回神,左右交談着。
上次來都是男子歌舞,看來清淵對他們也頗為重視。
顧逢宜坐在最上方,酒倒是沒喝上幾杯,動着筷子給陪坐一旁的貴君夾了一筷子菜。
對方眼睛含着謝,小心翼翼地小口吃着。平常宴會陛下都不會帶他,難免受寵若驚,這麽多人,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他吃完,小心地給陛下回夾了一塊裏脊肉,悄悄觀察着。等人動筷吃完,嘴上才笑了出來。
桌案上的膳食不少,顧如端着小盤往後面遞,讓他倆吃點。顧遙接過盤子,拿了一些後就給顧蓮生了。
他們在身後蹲坐下來,顧蓮生愣怔地放在面前,拿了一個酥餅,放在嘴裏吃了起來。宴會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忙着,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無關緊要的侍衛。
顧尋客往這邊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顧蓮生有所察覺,看過去時卻覺得方才的都是錯覺。
顧三王爺正和顧七在低聲說話。
突然他聽到顧如說:“你們覺得,那個白色兜帽下的人生得怎麽樣?”
“猜猜。”
她的話裏,帶着些趣味,眼睛落在顧遙和顧蓮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