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古徽道上,兩側樹木茂盛,草色深青。
滿荷的車隊慢慢吞吞地向前趕路。
好幾匹急報的馬毫不留情的掠過了這隊車馬,也掠過了綠樹密林,風塵仆仆地向前。
車隊中間的馬車裏,劉蔚氣定神閑地邊往嘴巴裏放了一粒孛婁邊撸了撸自己懷裏的貓。
有桑掀開馬車的簾子看着急報揚起的灰塵:“公子,你怎麽就一點都不急呢?”
劉蔚反問道:“有桑你又為什麽要着急呢?現在距離昌南還要走上百裏,還不如喝杯茶緩一緩。”
劉蔚又吃了一口孛婁。孛婁是糯米炸成的爆米花,吃的時候有種穿越前的懷舊感。
他是一年前穿越到這個時代的。這個時代雖然也叫大漢,但是和他熟悉的漢朝不太一樣,反而有點像宋朝。
他在穿越來的這一年裏經歷了兩次墜馬,三次搶劫。
萬幸的是沒有大礙,不幸的是這樣也沒有大礙。
游歷多年的術士路過他們府前說他命途多舛,得尋個庇護。
他母親去宮裏給他求了昌南縣令的職位之後,他總算是沒有那麽不幸了。
劉蔚現在就是去昌南做縣令的路上。他作為皇氏旁支,劉姓現在不那麽值錢,能混個縣令也不錯了。
有桑看着劉蔚怡然自得的樣子,語氣一下子低沉了下來:“公子我不相信你不懂這一切……”
劉蔚撸着懷裏三花貓的下巴,直接了當地打斷道:“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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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桑也就沒有再說了。
劉蔚又怎麽可能不懂呢?但是雷霆雨露均是龍恩。
劉蔚也知道自己也不是那種争權奪勢的料子。與其勾心鬥角,還不如直接投誠。
投誠至少能活着,真要去争那一點點機會,下一次墜馬可不一定還那麽幸運了。
馬車裏陷入了沉默,劉蔚懷裏的三花貓蹭了蹭劉蔚的手。
劉蔚本應被封為藩王,只是去當縣令确實有些侮辱性質。劉蔚可以不在乎,但是他身邊的人都在替他鳴不平。
劉蔚在穿越過來的時候綁定了陶瓷系統,他不介意去當縣令也是因為他要去的是昌南。
昌南雖然看似名不見經傳,但是那裏就是後世的景德鎮,有“千古瓷都”之稱的景德鎮。
劉蔚在穿越時綁定了陶瓷系統,在母親為他争取到昌南縣令的時候,他感覺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之前陶瓷系統一直提醒沒有達到開啓要求。可能到了昌南,他的金手指就終于能開啓了。
劉蔚想到這裏又把有桑叫到身邊:“到了昌南不要太急躁,你要改一改你的脾氣。”
昌南确實和長安不一樣,風土人情和地方習俗都有些出入。這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馬車忽然慢慢減速了,有桑為了躲避劉蔚的唠叨而掀開簾子。
車隊停住的原因很簡單——五六個彪形大漢把路堵死了。
那些人都拿着鐮刀等農具,穿着一身蓑衣,衣服比較幹淨體面。
站在中間的大漢有着長長的絡腮胡,站穩如鐘,雙目有神,引人矚目。
“你們認不認識這個人?”攔路的人揚聲說道,指了指身邊一個被繩索捆住的年輕人。
劉蔚的護衛戒備地說道:“沒見過!還請勞煩大哥通融一下,讓我們過去。”
劉蔚聽着這話掀開簾子,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
遠遠地只看到被捆住的年輕人穿着一身白衣,樣貌看不太清楚。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朝代,很多人都要按照自己的身份穿衣服。
普通平民只能穿白衣,這是一種很明顯的身份确認。
這時被捆住的年輕人扭動着掙紮道:“我認識他們!他們就是我朋友!”
年輕人邊喊邊試圖指着劉蔚探出窗外的臉:“他是劉四十二!我真的認識他!”
絡腮大漢踢了他一腳道:“別想着耍花招!”
年輕人繼續努力指着劉蔚喊道:“我真的認識他們!”
劉蔚頓時提高戒備,這裏面可能有陰謀。在京城他已經遇到了太多“意外”了,他知道并不是他不争就會被放過。
“我們真的不認識他。勞煩大哥讓我們從這條路過去,我們還有事情。”劉蔚跟攔路人說道。
嘴上說着勞煩,動作上已經其他人做好戰鬥的準備。
年輕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劉四十二,你真的忘了你是怎麽從馬上摔下來的嗎?”
劉蔚面色一沉,這個事情看來不能不管了。
年輕人這句話是提醒也是威脅——這個年輕人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最近遇到的麻煩。
劉蔚只得跟絡腮大漢問道:“需要我怎樣做才能把他放了?他怎麽招惹你了?”
絡腮大漢憤恨地喊道:“我好心請他喝酒,他把我的酒肆砸了!”
年輕人說道:“你給他五貫銅錢就好!這五貫錢就當我欠你的。”
有桑偷偷在劉蔚耳邊說道:“公子,就算在長安把酒肆砸了也沒有五貫銅錢這麽多。”
一貫銅錢等于一兩銀子,很多農民一年也才能賺十兩白銀。
劉蔚倒是不在意這些,只想着盡快給錢走人。
自己這些日子遇到的危險已經傳播出去,他必須要想好要如何處理這些信息造成的其他變數。
有桑就從袖子裏拿出五貫銅錢遞給了護衛,讓護衛轉交過去。
絡腮大漢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年輕人被松綁後走到了劉蔚,護衛都警戒地用刀戈等對着他。
他面對如此近距離的兵器,面色絲毫不變,依然堅定地走向劉蔚。
劉蔚問道:“你想幫他們是嗎?”
那些大漢雖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是漏出來的皮膚更像是一種浮腫,極度饑餓而引發的全身水腫虛胖。
蓑衣破破爛爛,保持基礎的幹淨,比一般農戶好很多,說明他們依然還在保持自己的體面。
一個酒館被砸确實不值五貫銅錢,但是看樣子年輕人是自己想幫到這些大漢。
年輕人笑着說道:“世人皆道你劉四十二愚昧無能,但是這有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劉蔚不置可否地輕輕說道:“你又如何确定世人是錯的呢?”。
年輕人的氣質近看是矛盾的,當他不說話時是游俠的不拘小節,但是當他說話時,他更像一個飽讀詩書的世家子弟。
他雙目沉穩而堅定:“憑我聰明。”
劉蔚聽後反問道:“你若聰明如何又被困于白丁之手?”
年輕人笑了笑說道:“當然是因為你更聰明,所以我顯得不那麽聰明。我叫謝修文,現在被家族趕出來了。”
劉蔚聽到他自曝家門,心裏大概明白了。
謝家是大戶人家,但是他一直聽說謝家出了一個劍走偏鋒的怪才。
他離經叛道,但是又滿腹才學。劉蔚聽說過他的事情。
“那你這不就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嗎?”劉蔚笑着反問道。
年輕人笑了笑:“周公吐哺,良禽擇木。”
劉蔚大致明白了,這次确實是年輕人的陽謀。
錢不重要,救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年輕人制造了一個劉蔚和他交流的機會。
如果是到了昌南縣,劉蔚為了避嫌肯定不會和他長時間交談,而且劉蔚可能也不重視自己的才學。
昌南縣裏面已經有很多才子專門打算去昌南府邸等着劉蔚了。
劉蔚才剛剛成年,所以大家都知道他的客卿不多,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早點接觸更容易留下好印象,也更容易得到重用。
劉蔚笑着拉開馬車的簾子:“謝兄且上來聊一聊。”
謝修文又指着絡腮大漢問道:“你不好奇他們嗎?”
劉蔚說道:“我信謝兄,自然也信他們。”
謝修文示意絡腮大漢等人離開後,他才上了車。
很多有權有錢的人都會選擇養很多客卿來輔助自己的決策,客卿多少往往取決于那些人有多少錢。
謝修文按照他的家族本也應該為官為宦,但是謝修文總說自己志不在此。
謝家誰都知道謝修文有大才,但是謝修文自己的想法和他們完全背道而馳。
沒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但是只知道在謝修文成年的那天,他的名字登上了族譜又劃掉了。
他離開了謝家,離開了陳郡。
劉蔚後面再沒有聽到過謝修文的故事。畢竟世家名門裏的天才很多,聽話的天才更多。
謝修文進了馬車就坐下道:“好在還有人記得我,不然我怕是不好收場了。”
劉蔚反問道:“你堂堂謝家子弟,不可能連五貫銅錢都出不起吧。”
謝修文滿不在乎的擺手道:“主要是幫您籠絡一些能人,讓您不止認可我的虛名。”
劉蔚抓了一把孛婁放進嘴裏,反問道:“我花的這五貫銅錢買的不是你江湖救急嗎?”
謝修文也并不在意笑道:“在江湖救急的規矩裏,五貫錢自有五貫錢的用處,十貫錢自有十貫錢的用處。”
謝修文是說錢,但是也不僅僅是說錢。
五貫錢是劉蔚付出的金錢,也是劉蔚付出的成本。
劉蔚也沒繼續聊這個話題,大家點到為止之後就開始了專屬于文人之間的客套。
無非是誇一誇祖先名人,誇一誇對方風采,誇一誇長安的繁華盛世,順便攀一攀親戚。
在幾天的互相寒暄中,誰都沒有先進入正題。
昌南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