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縣丞司馬英并不在意茶商的死活,讓他在意的是茶商給的錢和稅款。
茶商給了錢,他才能往上面打點走動。茶商給了稅,他才能往上面交差。
他是茶商的父母官,茶商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劉蔚就算是皇親國戚又怎麽樣,還不是來了這麽個破地方當縣令。
張斯跟着司馬英後面,臉上還有點糾結。
畢竟劉蔚是和司馬英過不去,又不是和他張斯過不去。
司馬英雖然對百姓不太好,但是跟着司馬英有肉吃肉,有湯喝湯,這種日子也不錯。
十幾個大茶商跟在兩人後面,加上仆從三十多人,浩浩蕩蕩地往縣衙走去。
在拐入縣衙前大街的時候,有一群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正是謝修文率領一衆戍兵早早已經蹲守在街口。
謝修文早就想到了司馬英他們可能不會甘心,所以他在率人包圍了趙嚴府邸後就抄小路回了縣衙。
縣衙前的街上他已經派了多人把守,就是避免發生被茶商們威逼利誘的情況。
謝修文專門對着司馬英笑着說了一句:“勞煩縣丞把人全數帶來。”
司馬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氣得胡子都在往上沖去。
茶商們狐疑地看着司馬英,開始揣測這是不是新縣令和司馬英一起下的一盤局。
Advertisement
司馬英看着衆人的目光,心中恨不得把謝修文狠狠切成八塊。
戍兵們把茶商們包圍在中間,謝修文反客為主地帶着縣丞等人往衙門走去。
司馬英并不蠢,他知道現在局勢已經和自己之前扥局勢不一樣了。
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之前他認為自己有資格漫天要價,因為自己是地頭蛇。
強龍如果毫不顧及地頭蛇的本土優勢,地頭蛇可能就是強龍的獵物了。
司馬英想通這一點後,反而心裏釋懷了不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縣丞的身份。
他來到衙門大堂,說道:“大人,大茶商都已經到齊,不知道您這邊有什麽想要溝通的?”
司馬英這番話讓茶商們全員震驚。
他們本以為自己是被帶來撐場面的,怎麽變成了過來和縣令溝通的了!
司馬英正打算站到劉蔚身後的時候,劉蔚叫住了他。
“你帶着這一幫茶商是為了過來讨要說法的嗎?”劉蔚面無表情,嚴肅地問道。
司馬英狡辯道:“自然不是。我只想讓他們知道這種事情以後要嚴懲!”
劉蔚一聲驚堂木,喝道:“大膽!休要巧言令色,避重就輕!”
司馬英也被和茶商們一起按倒在地,低頭聽訓。
“司馬英,你貴為縣丞,卻只顧魚肉百姓,勾結商賈。”
又一聲驚堂木落下——“押下去,打十大板!”
家丁毫不心慈手軟,拖着司馬英過去就開始杖打。
“各位商賈本應為國報效,卻只知汲汲營營,毫不進取!”
再聽驚堂木想起——“罰秋稅多繳一倍,明日取銅錢來衙門!”
衆茶商只能低眉俯首,來的路上那個整治縣令的膽魄全部沒有了。
系統提示道:“支線任務:為佃戶讨回死亡賠償已完成。
發放獎勵:畫家八大山人碎片*1””、
這次支線劇情還有獎勵真是意外之喜。
他馬上詢問系統這種碎片是什麽意思。
這種古代文人畫師的碎片集齊後可以拼湊出來一個簡單的人格。
這個人格在書院裏以老師的形式開放給制瓷人學習自己的書法或繪畫功底。
集齊一些人格後可以幫助給陶瓷上色繪畫的工匠提高審美,訓練筆法。
這種獎勵真的太快樂了。
劉蔚趁着大家低頭聽訓,沖着謝修文挑了挑眉。
到底是少年郎,謝修文看着不正經的劉蔚想道,這人在京城也應是鮮衣怒馬,快意恩仇。
和自己完全不一樣。雖然只是差了兩周歲,但是自己距離這種少年義氣已經很久了。
謝修文很喜歡這種少年氣,和世家裏的陳舊氣氛不一樣的意氣風發。
夜色像一匹黑色紗布,籠罩在所有人頭上。
它經過織布機一層一層的努力,變得越來越厚實,越來越深沉地遮住光線。
人們看着熱鬧逐漸散去,他們也慢慢跟着熱鬧離開了。
謝修文和劉蔚、有桑三人正坐在一起吃飯。
飯菜是腳店小哥送過來的。
腳店就是飯店,他們吃的飯類似于現代飯店小哥給客人送的外賣。
劉蔚穿越後一直在感謝大宋美好的飲食文化。
宋朝雖然一日兩餐,但是也可以吃些點心零食作為午餐。
劉蔚專門讓有桑出去買晚餐的時候多帶了幾份涼水荔枝膏作為餐後甜點。
涼水荔枝膏的顏色近似透明,甜膩到舌尖,冰涼到喉嚨。
有桑專門一人買了一碗,就是怕劉蔚多吃。
謝修文簡單嘗了一口荔枝糕之後就沒怎麽吃了,似乎不喜歡這種過分甜膩的食物。
劉蔚看着一碗冰涼的荔枝膏就在自己眼前卻吃不到,而謝修文居然真的不吃。
他問道:“謝兄還吃嗎?”、
謝修文看了一眼荔枝膏道:“我不太喜歡吃這種……”
還沒等謝修文說完,劉蔚就把勺子伸了過去從謝修文碗裏舀走了一口。
他專門挑了一塊看起來荔枝肉比較多的膏體,一口就塞進了嘴巴裏。
吃貨無自尊,誰給飯吃誰就是爸爸!
大漢朝現在基礎的煎炸烹烤已經具備了,做出來的菜和飯基本都不難吃。
“好吃!”劉蔚把這一塊咽下去後,繼續眼巴巴的看着那一碗荔枝膏。
“你都吃了吧。”謝修文把荔枝膏推到了劉蔚面前。
劉蔚飛速說聲謝謝,恨不得把頭埋在碗裏吃。
劉蔚在上個世界也沒有說缺衣少食,甚至可以說吃的十分好吃。
這裏的菜肴和劉蔚上一輩子飲食最大的區別是——這些食材的鮮美程度。
大漢朝的食材更多是就地取材,根據不同的季節而做符合時間的時令蔬菜、鮮肉蛋奶。
劉蔚之前不覺得自己是個吃貨,但是現在他已經拜服于大漢朝的美食之下了。
謝修文看着劉蔚認真吃飯的乖巧樣子,和之前他在衙門大堂裏的樣子不太一樣。
也和他第一次見到劉蔚的時候感覺不一樣。
謝修文第一次見到劉蔚是劉蔚第一次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
在長安的大街上,他抱着剛淘到手的史書從一家書肆裏出來。
他剛剛走到街邊就看到,一個華衣少年從遠處策馬疾蹄而來。
那人騎在高高的白馬上,穿着大紅色的圓領袍。
脖戴的銀項圈叮當作響,頭上系着暗紅色抹額飄帶在風中飛舞。
少年騎馬其實不算快,但是配合着他身上的勃勃生機,人們都忍不住想多看他兩眼。
在少年一次夾緊馬腹的時候,那匹高頭白馬忽然受驚發起瘋來,想往人群裏沖撞。
少年對這忽如其來的意外來不及反應,勉強用缰繩拉着白馬,阻止白馬傷害到無辜的路人。
白馬拼命想把背上的少年摔落在地,幾次立馬起身。
少年一手扒住馬的脖子,一手拉着缰繩往後拽,努力給附近的人群逃跑的機會。
白馬終于找到少年力竭的時候,将少年摔落下馬。
少年被甩下馬狠狠地砸在地上彈了一下重新落地,這時他仍不忘拽緊缰繩,以此來控制住馬匹。
少年一倒,白馬也因為缰繩的限制應聲而倒。
白馬發出悲鳴,大口喘着粗氣,眼神痛苦而迷茫。
紅色的血水染濕少年紅色的圓領袍,沾染少年暗紅的抹額。
鮮紅色從內而外将少年包裹住,讓人疼痛得無助。
“這不是劉四十二嗎?”有些少年郎圍上去,幫助少年起身。
謝修文看着被少年們包圍在中間的劉蔚,還是沒忍住問身邊人道:“您知道他是誰嗎?”
“他就是劉蔚,在長安搞濟慈堂的就是他。”
謝修文了然地看着少年郎身上的傷。
他知道濟慈堂,那是給生活窘迫的老弱病殘遮風擋雨的地方。
濟慈堂是一片好心,宣傳濟慈堂的人是一片好心。
但濟慈堂的名聲太大了,大到讓平民百姓安心,大到讓別人惶恐。
名不正則言不順,少年憑他劉氏旁支的身份興辦濟慈堂,又将其他人置于何處呢?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現在風已經動了,尚且不算是狂風。
如果少年當時并不強行拉住馬匹,可能只是輕傷蹭破一層皮。
那個想讓他吃點教訓的人可能也沒想到——少年會為了街上并不認識的人而弄得自己渾身是傷。
他游歷途中邊游歷邊故意找人打聽少年最近發生的事情。
少年被搶劫了。
少年又墜馬了。
少年又被搶劫了。
少年又又被搶劫了。
少年被丢去昌南做縣令了。
他馬上告別朋友一人快馬趕到了昌南,他不想再用游歷來逃避自己的想法了。
他一直自诩渾身才能無處施展,可能這個少年就是他的時機。
他騙不了自己。
他希望自己的才能被人看見,也希望那個看見他的人眼睛裏有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