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李武澤眼淚如瓢潑大雨,面色如烏黑濃雲。

王安更冷靜地道:“春秋時刺客豫讓為了殺死趙襄子而毀容吞炭,我只是毀容而已。”

李武澤哭得更加難以自制,“這些年苦了你了。”

王安冷酷地反駁道:“只要能讓司馬家被連根拔起,給我父及我妻報仇,這些又何以遺憾?”

李武澤記得之前兄弟裏是最怕疼的就是王安,但是現在最不怕疼的也是王安。

王安經過那次的事故整個人都變了。

正是對司馬家的仇恨讓王安在一次次疼痛中清醒,疼表示還活着。

劉蔚嘆了口氣道:“你們這次也算是戴罪立功,我盡量留你們一命。”

謝修文早就囑咐家丁在晚上悄悄擔心圍了司馬家所有莊子和府宅。

擔心戍兵營對司馬英等人通風報信,他還專門在淩晨才通知了戍兵營拿人的消息。

在黎明剛剛來臨的時候謝修文讓家丁們帶着戍兵營的人把司馬家裏所有主人都帶了出來。

衆人睡眼惺忪地走出宅子,并不擔心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司馬家不可能倒下,這是昌南縣所有百姓的想法,更是司馬家所有主人的想法。

司馬家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在戍兵營的包圍下走向縣衙,女眷及孩童們跟着隊伍迷茫地往前走着。

一個小女孩衣着錦繡,揉着眼睛被母親帶着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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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英及其他人依然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慣性地以為這又是劉蔚一場徒勞無功的掙紮。

當他氣定神閑地來到衙門的時候,他看到了司馬家那位巫者少年。

少年跪在大堂之上,上身的脊骨顯得溫順而又叛逆。

他的出現并不符合司馬家所有人的認知,幾乎所有人都被他的出現吓醒了。

剛剛那個迷迷糊糊的小女孩直接被吓哭了,她知道跪在地上那個人是司馬家裏不能提到的人。

司馬英和司馬聞看到少年的那一刻更是都慌了神,這是他們整個家族背後真實的陰暗。

巫者不僅要關在地下室,而且要經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司馬英和司馬聞,堂下人狀告你們私豢巫者,你們可有辯駁?”

劉蔚坐在大堂之上,“正大光明”的四字牌匾在其身後高高懸挂着。

司馬聞此時也一改平時油嘴滑舌的樣子,憤憤地罵少年道:“沒想到你居然勾結新縣令!”

司馬英這才知道自己已入劉蔚的甕中,他兩股戰戰,跪倒在地。

少年看着司馬家全家人仿佛見鬼一樣的表情就已經感覺到了痛快。

他不人不鬼地活了那麽多年,今日終于重見天日。

劉蔚打了個哈切,問道:“你們如無異議,那就簽字畫押吧。”

司馬英強行鎮定地問道:“你現在讓我簽字畫押,真的不懼怕我身後的大人嗎?”

語氣堅定,毫不畏懼,似乎篤定那位大人一定會救他于水火之中。

劉蔚從身上拿出一塊禦賜的金牌放在桌子上,說道:“我不管你背後是誰,我現在只想你伏法。”

劉蔚放在桌子上的那塊金牌在晨曦的陽光下反射着金燦燦的光芒。

讓人驚訝的并不是這塊牌子的精美細致,而是上面專為皇家禦制的花紋圖式。

這塊禦賜的金牌上镂空雕琢了劉氏的家族族徽,并且寫着幾行豎排文字。

只有那位小女孩擡起頭仔細念着:“劉蔚,行四十二,劉家子嗣。”

她背後的媽媽連忙捂住小女孩的嘴巴,也只有兒童才能毫不畏懼這一塊金牌。

大人們看着這塊金牌早已兩鬓涔涔,無力反抗。

這是當今聖上在劉蔚臨走之前塞給他的。

劉蔚現在只是縣令不假,但是他也是有底牌的,這就是聖人沒讓他當藩王的補償。

以往劉氏子嗣都是封藩封王,自據一大塊土地,他是唯一的例外。

藩王的缺位自然要用其他東西來換,比如帝王特許的恩情。

劉蔚并不怕事,也是因為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

“司馬英、司馬聞秋後問斬,司馬家其他親族眷屬徙五百裏!”

劉蔚一拍驚堂木,衆人精神為止一震。

堂上司馬家的其他親眷,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馬家在昌南縣苦心經營多年,現在居然被連根拔起了,這真的超出了他們想象的能力。

司馬英不可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金牌,金燦燦的牌子似乎在嘲笑他的不懂事。

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情和那個大人跟自己說的不一樣。

可能在那個大人眼裏,自己只是一塊試刀石。

司馬英絕望地閉上眼睛,接受了自己及家族的宿命。

司馬聞更是倒在地上,癱軟成一團:“完了,一切都完了。”

誰都沒想到在昌南不可一世的司馬家族,現在終于因為一個縣令而消失了。

少年本應也當斬首,但劉蔚念他戴罪立功,也只對他判刑徙五百裏的範圍。

他因為劉蔚的開恩而撿回了一條性命,将來應該也可以擺脫之前黑暗的生活。

馬夫王安雖然也涉及到了這個案件當中,但因為其本身行為屬于孝義,并沒有一起被流放。

司馬家的財産全部抄家,其中一部分充為秋稅,減少劉蔚本身的壓力。

謝修文陪劉蔚站在牆頭看着被流放的司馬家衆人的背影。

謝修文深知,恩情越用越薄直至消失,那時之前的恩寵可能轉化為怨恨。

禦賜金牌本應作為底牌,卻早早用在了司馬家的事情上。

謝修文問道:“這麽早就把這個牌子亮出來,大人你後悔嗎?”

劉蔚狡黠地笑道:“恩情可以用,也可以存。”

遠方氣喘噓噓地跑來了一個拿着煙杆的大叔,他大聲喊着:“大人,青白瓷燒制成功了!”

劉蔚聽到了久違的系統提示音:“任務燒制出青白瓷已完成。

獎勵獲得道教造像技法*1已發放。”

劉蔚不怕自己的底牌提前被人知道也是因為有恃無恐。

“任務:燒制道教造像一套。

獎勵:秘色瓷技法*1。”

劉蔚聽着意料之中的任務心中沒有任何波瀾。

青白瓷是他手中的一個籌碼,一個讓當今聖上不會記恨于他的籌碼。

“你感覺昌南縣令因夢後土娘娘,奉命滅司馬家,得後土娘娘賞賜青白瓷的故事怎麽樣?”劉蔚問道。

謝修文反問道:“若聖上說此瓷當為禦制瓷尋常百姓不可享有,責令你交出配方呢?”

劉蔚看着道教造像技法的獎勵,早已想好退路說道:“後土娘娘宅心仁厚,賜萬民青白瓷。

其讓我為人間使,傳播道教瓷像以播教義。”

後土娘娘是中央之神,也是道教“四禦”尊神之一,和玉皇大帝同列同尊。

謝修文看着劉蔚道:“你可知此策之兇險?”

冒名神使若是被看出端倪,可是對上欺君之罪,對天侮辱之行。

劉蔚現在正如三歲兒童捧千金行鬧事,懷璧就是罪責。

假冒神使自是可以緩解危機,但此謊話要圓到大家都信任的地步也是難事。

劉蔚誠懇行揖道:“正因知此路之艱辛,才望先生幫我。”

謝修文接着問道:“你何以如此信我,不怕我是其他人派來的探子嗎?”

有桑經常會嘀嘀咕咕地讓劉蔚遠離謝修文,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擔心謝修文是探子。

“我信賢兄,正如賢兄信我。”劉蔚目光清澈誠懇,言語親近。

謝修文看着劉蔚親近的眼神,一時竟不知說什麽來回應這直抒胸臆的表達。

他只覺得臉上微燙,心中有些激動的火苗在燃燒。

劉蔚良久沒聽到謝修文的回答,也不拿捏不準謝修文是什麽态度。

謝修文感受到了劉蔚的沉默仿佛忽然從夢中驚醒,回過神來道:“我自是敬大人之品行,願盡修文之所能輔佐大人。”

劉蔚俏皮地開玩笑說道:“從此修文兄可要傾囊以授了。”

謝修文不敢再直視劉蔚的眉眼,逃命一樣慌張地低頭避開劉蔚的目光。

劉蔚只覺得謝修文因為自己的直白而不好意思。

他坦坦蕩蕩地接着說道:“将來我若是做錯了事情,修文兄作為幕僚可要直言不諱。”

謝修文聞言臉上更加發燙,強行僞裝鎮定道:“請大人放心,我自當盡我之全力。”

劉蔚并未察覺到任何不同,說道:“我們去看看燒出來的青白瓷。”

謝修文跟着劉蔚從城樓上沿階往下走去。

劉蔚興高采烈地說着自己對于昌南将來大發展規劃,謝修文看着劉蔚耳朵背面上小小的一顆紅痣。

那一顆紅痣如同觀音眉間象征着佛眼的紅痣一般吸引着謝修文的目光。

劉蔚說着說着沒聽到謝修文的回應,疑惑地問道:“謝兄?”

謝修文連忙把目光從劉蔚的耳朵上移開,自己的耳朵因此也變得粉紅。

明明那一抹紅色從謝修文的眼睛視線裏消失了,卻仿佛長在了謝修文心裏。

劉蔚又回頭喚了一句:“謝兄?”

謝修文只覺得心裏癢癢的,似乎有一只貍貓在用短尾輕撓,勾人得如此稀疏尋常。

是不是他真的是後土娘娘的人間使,謝修文看着毫不知覺的劉蔚,懷疑地嘆了口氣。

耳上殷紅如佛眼,從此不敢看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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