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們在哪?我需要爸媽的時候你們又在哪?現在跑出來說是我的父母?不覺得好笑麽?”
“放心,國家最低的贍養标準,我記得的,不會虧待你們。”江元筠扯着唇諷刺一笑,“不過,養兒防老,恐怕您二老也用不着我伺候吧。”
江乾怒斥:“孽障——!”
江元筠嗤笑一聲,“生而不養,養而不教……不是孽障是什麽?”
杜鐘繇咬牙切齒:“早知你這麽惡毒,你一出生我就應該掐死你。”
江元筠開懷笑着,“啧,何必那麽麻煩,你應該懷孕的時候就把我打掉——”江元筠一頓,“啊,不對。”
“你們要是沒有一夜風流,就不會有我了。”
啪——
“畜生!我江乾沒你這種女兒!”江元筠怔了一瞬間,緩緩擡手摸着被掌掴的臉,火辣辣的疼,“我也不需要你們這種父母。”
“如果早知道有你們這種父母,我寧可去死——”
怨和恨交織在淚中浸濕了眼角,執念如夢魇一般已經刻入骨髓,分分寸寸無時無刻不籠罩着幼小的江元筠,侵蝕着她僅存且虛弱的理智,她已然分不清哪裏是現實,哪裏是夢境……她被這夢永遠地鎖在了被抛棄的黑暗裏。
沈硯摸着懷裏高燒不止的江元筠心急如焚,“元筠——江元筠你醒醒!”沈硯撕扯着,卑微地乞求她,“筠筠,別抛下我。”
模糊中,江元筠聽到一道熟悉又朦胧的呼喊,那聲音是誰的呢?
……
江元筠昏昏沉沉醒來時只覺周圍異常陌生,這不是家裏,是醫院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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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筠忍不住動了動手,她的手臂發麻發痛,沈硯箍着她的手令她很難受,“沈硯。”她張嘴喚他,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或許是太久沒說話的緣故,她覺得口腔黏膩非常,連聲音都嫌棄地躲着不出來。
右手打着點滴,她夠不到沈硯。左手又被他攥在掌中,怎麽扯也扯不出來。江元筠愣住,靜靜地等沈硯醒來。
門開了,江元瑾提着果籃進來就看見江元筠傻愣愣地盯着他,“你可終于醒了。”
江元瑾輕輕把果籃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你要再不醒,他可就要殺人了。”
江元筠張了張嘴,“我怎麽了?”
“精神不振外加營養不良導致的急性腸胃炎。”江元瑾安慰她,“放心吧,已經沒事了。”
江元筠應了一聲,随即望向沈硯,“他怎麽樣了?”
“反正死不了。”江元瑾遞給她一杯水,“你還是好好擔心自己吧,醫生都說你憂思過重快精神失常了。”
水杯裏映出江元筠的慘白的面龐,江元瑾後知後覺地收回手,“哈,我都傻了,還是等他醒了喂你吧。”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何必執着着念念不忘。難不成你還指望着與他們重歸于好嗎?”江元瑾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形象,“元筠表妹,珍惜你現在的生活,珍惜眼前人,不要再被過去影響了。”
江元筠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元瑾無奈地嘆氣,“看到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公司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回見。”
江元筠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放下麽,可是記恨了二十多年的怨恨怎麽能說放下就放下。被掌控的人生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一切皆因他們而起,怎麽反過來要她放下呢……
沈硯無聲地望着江元筠,神情憔悴,精神萎靡,他是産生幻覺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間都默契地不說話。
“沈硯。”江元筠擡着手去摸他的臉,才幾天時間,他就已經變得胡子拉碴的,整個人頹廢極了。
沈硯蹭着她的手背,“你醒了。”眼角的淚滾在她手背,江元筠一愣,她忽然鼻頭一酸,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沈硯……”
在意的人一丁點兒小事都會耿耿于懷,不在意的就是生死危關都不以為意。
“沈硯……”這個膽小鬼,言語上的矮子行動上的巨人,以前她總抱怨說他的愛只停留在口頭上,只默默情深感動自己,可是每每緊急關頭都是他陪在她身側,也許他的愛只悄悄隐匿在暗處,可只要她需要就如利刃出鞘般沖鋒在前。
“沈硯……我後悔了。”
沈硯攥住她的手猛然一松。
“以前我說要替你找父母那是氣你的,我收回我說的話。”江元筠回握住他,“現在就算你的父母真的找上你,我也不會放任他們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了。”
沈硯收緊手,“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會一直呆在你身邊陪着你。”
江元筠閉上眼,“躺着好難受,沈硯,你帶我回家吧。”沈硯點點頭,“好。”
……
江元筠與江老爺子開誠布公地談了一次,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祖父骨子裏是個很傳統的人,他不喜歡別人挑戰他的權威,更不喜歡不守規矩的小輩。
江元筠把老爺子贈與她的股份與江乾杜鐘繇夫婦作了交易,她自願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權轉讓給江乾,條件是讓她把戶口遷出江家。
江家給她的恩情她會慢慢償還,一旦與江氏沒了利益勾連,她就無需為此而受他們的束縛,這一次她終于能自己掌控未來了。
沈硯和江元筠領證結婚後就從江氏辭職,重回老本行投遞簡歷進了國家開發銀行,一路從基層做起,從頭來過。
生活依然在有條不紊地繼續,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或一件事而停滞不前。
五年時間轉瞬即逝,江元筠碩士畢業後一邊留校任教一邊繼續攻讀博士學位。沈硯憑借其強悍的工作能力一躍成為單位首屈一指的投資經理。一切都向好行進着。
……
今天是江元筠和沈硯五周年的結婚紀念日,沈硯一早就開車去學校接她回家。
江元筠下午有一堂三個小時的宏觀經濟學課程,短暫的課間休息後教室裏一片嘩然,沈硯一副清純少年誤入課堂的模樣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目光。
時移世易,江元筠不由地想起當年她旁聽沈硯課程的光景,那時候她也坐在臺下聽得昏昏欲睡,可惜那時稚嫩的沈硯不怎麽驚豔她的目光。現在他倒是換了一種手段吸引了她的注意。
“下周的期中随堂檢測占總成績的百分之三十,這堂課劃重點!同學要認真聽講!”
課堂上哀嚎聲一片,“老師,先前成績占比裏也沒有期中測驗吶——”
江元筠換了一頁課件,“看大家這麽積極活躍,老師也想摸底下大家的學習成果,畢竟要是挂科太多,老師也要被扣績效的,大家都能體諒吧。”
沈硯偷笑被人抓了個正着。江元筠意有所指:“大家可要認真聽講,不要被無關人員吸引了注意力。”
沈硯佯做好學生模樣:“好的,老師。”
旁人不知所以,見有人附和也跟着起哄起來。江元筠看到沈硯向她挑釁地眨眼。
……
“都怪你,差點讓我在課堂上出醜。”沈硯開車回家路上,江元筠一直揪着他不放,“以後我上課,你不準進教室旁聽。”
“江老師,師者傳道受業解惑,我雖然畢業很多年卻也有許多不懂的地方,怎麽請教老師,老師卻将人拒之門外呢?”
江元筠說不過他,索性不搭理他。
也不知道沈硯到底是怎麽了,自從結婚以來一改往日悶葫蘆的性子變得越發悶騷腹黑了。現在倒好反而越活越年輕了,一整個小年輕的模樣,“打扮得這麽騷氣,是打算勾搭什麽俊男靓女呢?”
“勾搭我家裏那位不解情趣的媳婦兒。”沈硯停好車拉着江元筠往樓上走,他抵着江元筠将人環在肩膀下,“你說我勾搭成了麽?”
“南轅北轍吧。”沈硯推着人往卧室走,“筠寶這麽說,那我可就直奔主題了。”
“脫衣服,咱麽去泡溫泉。”江元筠詫異:“哪來的溫泉?”
江元筠截住他動作的手,“等寒假再去吧,我沒太多時間。”沈硯不由分說抱着她去了浴缸,“那陪我泡泡澡總可以吧。”
沈硯咬在她心口,“我再不争分奪秒,怕是你都要忘了還有我這個老公了。”
江元筠環住胸口的腦袋,“我要是不趕緊讀完博,怎麽有時間陪你,怎麽有時間生孩子,你不能鼠目寸光,只顧眼前不看未來吧。”
沈硯擡起頭湊在她嘴角,“筠寶打算要孩子了?”沈硯借着溫水輕松俘虜了她的身心,“那等你一畢業我們就生孩子,生出來我來帶,好不好?”
“嗯。”江元筠懶懶地趴在他懷裏,“晚上吃什麽?”
“都是你愛吃的。”沈硯勾着擡起她下颌,“別分心,好好配合。”
浴缸的水起起伏伏,一波接着一波灑在地上。江元筠暗戳戳逃離他,“老公……時間很久了,我都餓了。”
沈硯摁回想逃跑的江元筠,咬着她的耳朵,“今天怎麽不說水涼了。”
江元筠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胸口,“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換新浴缸了。”沈硯任她施為,“嗯,我還換了新的床墊,比以前的更軟更舒适,保準你躺多久都不難受。”
沈硯重重撞了一下,向媳婦邀功:“老公貼不貼心?”
“疼。”江元筠悶哼一聲,“你輕點。”
沈硯安撫地摸着她的脊背長籲短嘆,“我就是摟一下你都嫌我手勁重,媳婦兒現在是越來越嫌棄我了。”
江元筠推搡着與男人扯開距離,“誰叫你越發得寸進尺,以前你可從來不這樣……”
“你是受什麽刺激了?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活像是養的憨厚的狗忽然變成了兇狠的狼,這誰能接受得了。“還是以前的沈硯好。”
沈硯一想到現在天天大魚大肉,要是再回到以前食不果腹的狀态,他可真是虧死了。“壞老婆,在老公懷裏想別的男人。”
“醋王。”江元筠親上他的唇珠,“是醋精,自己的醋都吃。”
沈硯勾住她的腰,“管他是以前的還是以後的,反正都搶不過我。”當下的才是最好的。
江元筠笑出聲,“傻氣。”沈硯扯着她再度落到自己懷裏,“再分心晚飯就別吃了。”
江元筠錘着他心口嘴被堵了個嚴實,哼哼唧唧的聲音從忙碌的口腔中傳出來,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她無奈地安慰自己:習慣就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