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青州(一)

青州(一)

聞映雪怔在原地,須臾才回神。

她擡手松了松險些将她纏得呼不上氣的狼尾,艱難道: “我摸了你的狼尾,就不能找別的哥哥嗎”

厭辭卿顯然是被聞映雪給氣笑的,他別開臉,輕“呵”一聲: “聞映雪,你還真是不把本座放在眼裏。”

“我只是想找個人而已,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聞映雪反駁道。

厭辭卿方才啓唇,卻又驟然擰眉,臉色“唰”一下,變為了慘白,嘴唇的血色盡褪,整個人蔫兒了似的靠在軟枕前。

“你怎麽了”聞映雪低頭去瞧厭辭卿,而厭辭卿卻用手臂擋在了自己的眼前。

少女擡手拽下了厭辭卿的手臂,正對上是的一雙嗜血妖瞳。

還不等她回神,腰間的狼尾猛地将她往前一送,聞映雪整個人栽進厭辭卿懷裏,熟悉的清香将她包圍。

而厭辭卿的手則扣在她的脖頸上,如在般若樓一般,厭辭卿瞬即便埋首在了她的頸窩裏。

就在少年張開唇瓣,齒關将将要碰到她的肌膚時,卻又停了下來。

厭辭卿眉梢緊皺,鼻尖抵在聞映雪纖細白皙的脖頸處,輕嗅了嗅。

那日般若樓一戰,軒轅劍雖被他所毀,但軒轅劍的劍魂仍殘留在他體。內。潛藏在他體。內。的軒轅劍魂如同萬千的蛆蟲在啃食着他的血肉。

這兩日他常會因此疼得難以控制自己的神識,而今日是最強烈的。

他現下只想吸聞映雪的血。

但他不能再碰聞映雪了,聞映雪自身的靈息尚未恢複,他現在再吸她的血,她會受不住的。

“你到底怎麽了”聞映雪瞥了眼靠在自己脖頸處的厭辭卿,輕推了推他。

卻見少年長嘆了一口氣後,臉頰貼在她脖頸一側,略帶惋惜似的開口: “算了……”

他說完, “嘭”一聲倒回了榻上,将絨被往身前一蓋,啞着嗓子道: “睡覺。”

聞映雪嘟囔了一句: “有病。”後,也抱着絨尾躺在了他身側。

借着微弱的光影,聞映雪将厭辭卿的神色盡收眼底。

“你不舒服嗎”

少女清靈的話音打破了沉寂的長夜。

厭辭卿長睫輕顫,嗓音比平時更加冷厲: “閉嘴,睡你的覺。”

聞映雪小聲道: “是不是你的傷還未恢複,所以有些難受”

厭辭卿: “知道你還吵本座”

聞映雪撇撇嘴: “有那麽疼嗎”

厭辭卿哼笑道: “聞映雪,你別躺着說話不腰疼。”

聞映雪倏然翻坐起身,正聲道: “我也不知道怎樣安慰人,我給你渡點靈力會好些嗎”

厭辭卿擡手摁了摁太陽穴,嘆道: “不用,你就安靜地躺在本座身邊即可。”

“我記着有一種名為同心魂的術法,能讓人共感,要不我幫你分點兒”聞映雪認真開口,眸光清亮。

卻聽厭辭卿嗤笑道: “你是想把本座轉移疼意,還是自己好奇”

聞映雪: “不給我試就算了。”

她抱着狼尾躺了回去,剛一躺好,額前便覆上了一只冰涼的手。

少年的掌心貼在她的眉心,須臾,暗紅幽光凝結成的同心花烙在了聞映雪光潔的額頭前。

随之一同襲來的是密密麻麻的酸疼,像是無數的蛇蟲在她的血肉裏攪弄,鋪天蓋地的酸麻夾雜着鑽心的疼意向着聞映雪壓了過來。

少女疼得額前洇開細小的汗珠,連懷裏的狼尾也無法抱住,直接縮在了被子裏。

“疼了”厭辭卿幽然的嗓音傳來。

聞映雪嘴硬道: “一點兒也不疼。”

厭辭卿唇角勾笑: “行了,出來,本座給你解開同心花。”

“我真的不疼!”聞映雪才不想就此認輸,只是令她未有想到的是,那軒轅劍的一擊竟讓厭辭卿承受了如此磨人的疼意。

可見溫如玉的手段之高,拿用厭辭卿的心鑄造的軒轅劍來對付厭辭卿,軒轅劍受損,厭辭卿同樣會受傷,不管是哪一方居于高位,厭辭卿都會被重傷。

聞映雪大口呼着氣,片刻便疼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嘶——”聞映雪撐着腦袋翻坐了起來,渾身的酸疼還未消散,仿佛蛇蟲還在她身上游走,咬食她的肌理。

她迅速洗漱了一番,才繞過浮離殿中豎立的四扇花屏便聽見一道冷冽的話音。

“醒了”

這一略微陌生的聲線,讓聞映雪立刻警覺起來,順手抄起了随身攜帶的蝴蝶玉,将蝴蝶玉鋒利的邊沿壓在了身側人的脖頸處。

那人像是早有防備,擡手夾住了蝴蝶玉,輕笑道: “你以為你能傷得了本君”

聞映雪挑眉瞥了眼厭了痕,嗤道: “是嗎也不知道昨日我昨日是給哪知小狗上的藥。”

厭了痕清隽的面龐上劃過沉色,他低聲道: “本君是狼!”

聞映雪: “差不多。”

厭了痕哼道: “在厭辭卿面前,你敢這樣跟他說話”

聞映雪慢條斯理地收回了蝴蝶玉,笑眯眯對着厭了痕道: “我對誰都這樣。”

“說吧,你來浮離殿所為何事”聞映雪邊說邊錘了錘腰背和小腿肚。

厭了痕看着聞映雪的動作,只擰眉輕嗤道: “昨夜你們都做了什麽簡直擔得起‘惡心’二字。”

聞映雪捶打腰背的動作一頓: “我就睡個覺你也要說我惡心,看不慣我就直說。”

厭了痕揚眉: “既然你知道本君看不慣你,還不快滾”

聞映雪來了興致,搖頭道: “我偏不。”

厭了痕還想多說,卻像是倏然想起某事,冷聲道: “厭辭卿呢”

聞映雪: “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就不見人影了。”

厭了痕: “他去了哪裏,你會不知”

聞映雪蹙眉: “我為什麽會知道”

少女話音剛落,殿門被人輕輕推開,而方才還站在她身側的厭了痕卻一個旋身瞬移到了殿門前。

只見厭了痕化為碩大的白狼獸身,低啞的嘶吼聲打碎了清晨的靜谧,猛獸撲食般朝着殿門前的紫衣少年俯沖而下。

白狼蓬茸的狼尾在空中劃開一道弧線,截斷了袅袅升起的檀香青煙,尖利的獸爪從厭辭卿的面前擦過。

然而厭辭卿卻不躲,只擡手一揮,迸散的紅光化為光劍将白狼壓在地上無法動彈。

聞映雪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厭了痕,輕揚了揚眉梢。

明知自己還未恢複靈力,打不過厭辭卿,幹嘛還要去送死呢

仗着厭辭卿是他長兄,所以可以反複在其底線游走嗎

聞映雪愣神之際,厭辭卿像是無事發生般從殿外走進,随即收回了光劍。

“厭辭卿!本君一定會殺了你的!你這個弑父奪權的小人!”厭了痕咽下了吼中的腥血,艱難開口。

卻見厭辭卿雲淡風輕地整了整衣袖: “不急,等你再練練,本座就在這兒等着你來殺。”

他說完,也不管地上的厭了痕,直接走向了聞映雪: “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聞映雪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而愣在原地,她疑聲道: “挺好的啊,為何一早問我這個”

厭辭卿上下掃視了一眼聞映雪後,輕聲開口: “方循舟損毀了月老樹,只身入了青州歷劫。據青州地界的鬼兵來報,他入青州時,還帶着一紙畫卷。”

聞映雪凝思須臾後,忽道: “月老樹他要去青州歷情劫方循舟怎會突然去青州歷劫”

青州乃玄夜國和浮玉天都的交界之地,屬于人界,但常年有浮玉的鬼兵以及玄夜的仙兵在外游走。

青州一地魚龍混雜,卻是兵家必争之地,只因青州地底有火龍獸,火龍獸超脫六界,不受六界任何一界的管轄,此等靈獸若能歸順于一方,定能使其兵力倍增。

方循舟既去了青州,便不會善罷甘休。

但……

“你說他還帶着一幅畫像”聞映雪倏然想起此事。

厭辭卿“嗯”一聲,緩緩開口: “青州屬于人界,若方循舟歷劫帶着的畫像是你的畫像,加之他曾取過你的靈血,他便能将你的靈血融入畫像中,相當于帶走了你的一魂,倘若你不去将那畫像給毀了或者助方循舟歷劫成功,那你的神魂也會随之而散。”

聞映雪: “……”

她本就是重生而來,只剩下了一魂一魄,方循舟再帶走她一魂,她恐怕會立刻斃命。

“或許,他帶走的不是我的畫像,而是……”聞映雪話剛說到一半,忽然雙目蒙上了黑暈,整個人栽倒在地。

***

聞映雪再次醒來時,是被“骨碌碌”的車響聲所喚醒的。

她撩起眼皮才發現自己現在處于馬車內,跟前支着一張圓木小桌,纏枝青花瓷爐內盈着梨木香。

聞映雪腦袋昏沉,她張了張嘴,皲裂的唇瓣亟待清水浸潤。

“好渴……”她的意識尚未清醒,只呢喃出聲,下一刻卻有兩只玉杯湊到了她的唇前。

她順着玉杯擡頭,只見兩只修長的手懸在她跟前。

而兩只手的主人分別是厭辭卿和離飛羽。

厭辭卿和離飛羽一左一右地挨着她,而她正對着的便是雙腿翹在桌沿上,神情冷隽的厭了痕。

離飛羽居于她的左側,白衣少年輕撫了撫聞映雪睡亂了的烏發,柔聲道: “你可算是醒了,方循舟還真是帶走了你的畫像和靈血,相當于擄走了你的一魂,現下我們得趕往青州。你都昏睡兩個時辰了。”

“渴了吧這兒有水。”

聞映雪從離飛羽的話中回神。

原來自己現在正坐在通往青州的路上,她必須要找到方循舟手裏的那幅畫像,抑或是幫助方循舟歷劫成功。

聞映雪嘆了一口氣,心想方循舟還真是害人不淺。

她下意識想要接過離飛羽的水,餘光中卻瞧見了右側的厭辭卿。

少年現下穿着一件暗紅嵌金錦衣,袖邊渡着黑雲紋路,不似在浮玉時所着那般繁複,利落簡單的一身常服反倒是為其添了些少年氣。

厭辭卿同樣端着一杯水抵在聞映雪跟前,但他并不像離飛羽一樣對她說話,只是默默凝望着她。

一雙桃花眼裏仿佛寫着“有本事你就喝離飛羽的水。”

聞映雪怔愣片刻。

只聽對面的人幽幽開口: “呵,小騙子還真是有本事,這兒兩杯水,本君看你喝哪杯。”

厭了痕掃了眼對面的三人,心底冷笑不止。

他原本才不想去什麽青州,聞映雪的生死與她無關,但……青州的火龍獸或許能成為他對付厭辭卿的靈獸,這才跟着厭辭卿的馬車來了青州。

至于聞映雪那個小騙子,死了最好。

他冷眼睨着戴有面紗的聞映雪,本是打算看戲,卻不想聞映雪倏然擡手搶過了他面前的茶盞,将裏邊兒的水一飲而盡。

“那是本君的!”厭了痕臉上神色陡然一沉,只見聞映雪拿着空茶盞,向他盈盈輕笑: “哎呀,我太渴了,便一口氣喝完了。”

“想來,哥哥是不會怪我的吧”聞映雪學着蘇醒慣來會用的語調對厭了痕道。

厭了痕嫌棄出聲: “小騙子,你還是正常些。”

聞映雪“哦”一聲,恢複了往日的語調: “所以,我們現在是在青州要去人間幫方循舟渡劫拿回畫像”

聞映雪說完,一直未有發聲的厭辭卿懶散開口: “不只是渡劫和拿回畫像,火龍獸也要收服,否則方循舟便還有可趁之機。”

聞映雪輕點了點頭,順手掀起了帷裳一角,才發現窗外盡是她從未見過的場景。

火樹銀花映亮了整個長街,走街串巷的商販有挑着糖葫蘆的,亦有叫賣梨膏糖的,最前邊兒圍着的打火花, “噌”一下飛濺的火光便在空中綻開。

“人間原來如此熱鬧!我能下去看看嗎”聞映雪轉頭看向厭辭卿,眸光水亮。

厭辭卿丢給她一只錦袋,懶聲開口: “拿着銀子去。”

“好!”聞映雪趕忙揣好了錦袋,正欲下車時,卻聽見厭了痕的一聲輕嗤。

“果然是逐利之人。”厭辭卿“嘁”道。

聞映雪反倒是朝他眨了眨眼: “哥哥,要不要妹妹給你帶梨膏糖回來呀”

厭了痕看着眼睛微彎成月牙的聞映雪,不自在地別開了臉: “不需要!”

聞映雪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等她下了馬車後,卻是直接奔向了賣燈籠的小攤前。

“老板!我要三只兔兒燈!”聞映雪掃了一眼堆疊齊整的燈籠,想着給厭辭卿,離飛羽,還有厭了痕那個讨厭鬼一人一只。

卻見老板捧着手裏的肉包子道: “哎喲,姑娘,今兒個是燈會,這兒的燈籠都是人家訂好了的,只剩下一盞了,要不你将就一下,買一盞”

聞映雪皺眉: “但是我有三個哥哥啊。”

商販笑道: “三個哥哥,一盞燈籠也夠了。”

聞映雪最後還是買下了那盞燈籠,等她提着兔兒燈回到馬車上時,卻一時呆在了原地。

所以……

有三個哥哥,燈籠該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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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的加更,寶們,晚安噢

你們說給誰!!!

厭厭:呵……

飛羽:小師妹!

哼哼哥: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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