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州(三)
青州(三)
“哥……哥哥”聞映雪一手攙着方循舟,一邊擡眼輕聲開口,下意識叫的不是厭辭卿,而是“哥哥。”
“你怎麽出來了”聞映雪莫名覺得有些心虛,但又不知為何。
她才說完,便聽“啪嗒”一聲,方循舟的腦袋無力下靠,搭在了她的肩頭。
聞映雪: “……”
厭辭卿負手而立,颀長的身形在青石地面上投落出清影,他緩步走到聞映雪身前,居高臨下道: “抗的誰”
聞映雪老實開口: “方循舟。”
厭辭卿瞥了眼被血水糊了臉,險些看不清楚五官的方循舟,慢條斯理地伸手勾住方循舟的下颌,随後擡了擡他的下颌。
少年細長的手指在月色下蒙着一層迷離的光暈,分明的骨節似是蘊着深力。
“你先別殺他!”聞映雪看着厭辭卿擡起了方循舟的下巴,立刻道。
厭辭卿眼睫輕掀,瞥向聞映雪,漆瞳裏倒映着聞映雪的身影,他唇角微勾: “就這麽在意他”
“本座有說過要殺他”
然而他話音剛散,兩指便緊緊掐住了方循舟的下颌,眸光陡然沉暗。
聞映雪立馬攔住了厭辭卿的手。
厭辭卿挑眉: “你為了方循舟,攔本座”
“你聽我說……”聞映雪手腕一轉便握住了厭辭卿的手,将少年溫熱的手拽了下來。
原本眉梢輕皺的厭辭卿在察覺到自己的手被聞映雪握住後,眉眼漸漸舒展,只仰起了頭,冷聲道: “說。”
“本座聽你編。”
聞映雪: “……”
“我不是編!”她抓着厭辭卿的手,認真道: “你想,既然方循舟入人界歷劫前是損毀了姻緣簿的,那我們并不知曉與他成親之人是誰,倘若現下我們與方循舟交好,那他日後成親一定會宴請我們去府上的,這樣便能在他成親的當夜,助他歷劫,等他神識歸位後,要找到畫像也不是難事呀。”
三人立在逼仄的一隅,飄落的絮雪掉在了紫衣少年纖密的眼睫上,厭辭卿輕眨了眨眼,睨向倒靠在聞映雪肩頭的方循舟。
須臾,才聽厭辭卿諷道: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披風給了方循舟,還打算将他帶回本座的府邸”
聞映雪覺得厭辭卿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他被人打了,我好心幫忙,只是不知道被打的人就是方循舟,湊巧而已,現在既然找到了方循舟,不如先把他帶回府上”聞映雪試探性地出聲。
厭辭卿直視着她看了許久,才松口: “人給本座。”
“啊”聞映雪一時發愣,等她回神時,才發現厭辭卿彎身直接把方循舟給抗在了肩頭。
聞映雪急忙出聲: “欸!等我!”
***
雅室內燭火映牆,熏香環繞,四下幽阒,卻被一聲輕嗤給打破。
“小騙子,你平常騙騙本君也就算了,怎麽還把外人也騙回了府上”厭了痕斜靠在床柱前,掃了眼榻上的方循舟。
聞映雪撚好了被角,才擡頭應聲: “這是方循舟。”
厭了痕“啊”一聲,雙眸圓睜,卻又很快恢複素日裏的冷隽: “這居然是方循舟他不是玄夜國的主君嗎怎麽歷個劫還給自己找個這麽慘的身份”
聞映雪白了厭了痕一眼: “你說為什麽不叫‘享福’,而是叫‘歷劫’”
厭了痕靜默半晌,兀自退到了一側,不再言語。
适時,厭辭卿推門而入,離飛羽也跟在厭辭卿身後緩步入內。
離飛羽先是瞥了眼臉色蒼白的方循舟後,輕“啧”一聲: “竟然被打得這麽慘,方循舟對自個兒倒還真是狠絕,雖說是渡劫,也不至于挑個這麽凄苦的身世背景吧”
聞映雪沒有應答離飛羽的話,只轉身朝厭辭卿開口: “藥帶來了嗎我先給他用藥。”
厭辭卿從入室以來便一直未有開口,他靜立在一旁,看着聞映雪為方循舟蓋好了被角,又給人遞上了一盞清水,從始至終沒有發出半點兒響動。
只見少年神情如常,取出了一只白玉瓶,但他并未将白玉瓶遞給聞映雪,而是自己邁步向前走到了方循舟的榻沿。
“厭辭卿,你……”聞映雪剛開口,就見厭辭卿彎腰将方循舟摟了起來,扶着人靠在了蠶絲枕前,随後漠然對她道: “愣着做什麽拿水。”
“噢……”聞映雪蹙着眉,将一盞溫水遞給了厭辭卿。
厭辭卿接過茶盞,将白玉瓶裏的藥倒了出來後,直接用指尖撬開了方循舟的唇,将丹藥送進了他嘴裏。
方循舟本就皲裂的唇瓣被厭辭卿這麽一頓用力揉搓後,血絲沿着碎皮溢了出來,順着他的唇角滑落。
“厭辭卿,你還是稍微輕點兒,畢竟要是方循舟現在死了,我也得困在青州了。”聞映雪小聲開口,不知為何,她總覺着今夜的厭辭卿似乎心情不大好。
厭辭卿仍舊沒有回答聞映雪,直到聞映雪拿着錦帕去擦拭方循舟唇角的血漬時,他才擡手攔住了聞映雪。
聞映雪瞪着眼睛看向厭辭卿: “怎麽了”
厭辭卿眸色沉冷,話不多說地從聞映雪手裏拿過了錦帕,粗魯地擦去了方循舟嘴角的血漬後,将錦帕丢在了木桌上。
氣氛瞬時沉凝下來。
聞映雪難得沒有開口說話,她覺得今日她不宜多言,偏生又不知道是何處出了問題。
至于厭了痕呢,則吊兒郎當地坐在木椅上,吃着盤中的葵花籽,作壁上觀。
“咳咳。”離飛羽倏然開口: “怎麽突然都不說話了起先在馬車內,不都吵得人耳朵疼”
離飛羽走到厭辭卿和聞映雪中間,将人隔開,柔聲道: “我已讓我在蜀山的師弟看過了,方循舟故意損毀了月老樹,估計是猜到了我們也會來青州,但同樣,月老樹上的紅線交錯相繞,一時被毀,便代表此前結下的姻緣不一定成真,因此,或許我們能找個人直接和方循舟成親,這也算是渡了情劫。”
厭辭卿和聞映雪都沒開口,只有一旁的厭了痕無所謂道: “也行,反正都是成親,随便找個人不也是成親”
聞言,聞映雪思考了半晌後才道: “不如……讓我去眼下我救了方循舟,要想順理成章地與他成親,應當不是……”
少女唇邊的話還未說完,卻被三道不同的聲線打斷。
“不行!師妹你不能和方循舟成親!”
“小騙子還想騙人吶算了吧。”
“你想得倒美。”
聞映雪: “……”
“可是……”聞映雪還想開口,卻見厭辭卿倏然擡眼掃了過來,他“嘭”的一聲将白玉瓶放在了小幾上,凝視着聞映雪: “你想都別想。”
聞映雪也不知厭辭卿今日是吃錯了什麽藥,對她如此冷淡,反倒是激得她嗆聲: “方循舟是什麽人你以為随便找個人就能應付的了要接近方循舟,一定要熟悉他的人才行,且此人還必須與我們相識,這兒除了我還有誰能去”
“讓我師兄男扮女裝嗎”聞映雪邊說邊扯過來了離飛羽。
離飛羽先是一愣,後又立刻彎了彎膝蓋,故作嬌羞道: “人家也不是不行啦。”
聞映雪回頭瞪了他一眼,離飛羽即刻恢複常态,他輕咳兩聲後對厭辭卿道: “小師妹說的不錯,不如就讓她試試反正我們都在青州,方循舟想來也傷不了她。”
離飛羽說完後,室內再次陷入了沉寂,直到燭火将息時,才見厭辭卿拂袖起身,從聞映雪身前擦過: “你每一次和方循舟接觸,都必須在本座的眼前。”
***
自從聞映雪說了要自己和方循舟成親後,離飛羽便為她找來了不少的人間話本,裏邊兒講的盡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不僅如此,離飛羽還專門請了教坊司的姑娘來教聞映雪學綠腰舞。
聞映雪舞劍還行,舞腰就跟上身和下身被人從中砍了一刀一樣。
她曾問過離飛羽為何要學綠腰舞,離飛羽只撓頭輕笑: “我看話本子裏是這樣寫的,你想啊,等你假意和方循舟定情時,佳人月下起舞,豈不是一道好景”
聞映雪揣摩片刻,倒也覺得有理,便跟着教坊司的姑娘們學了好幾日的綠腰舞。
非但如此,教坊司的姑娘們還教給聞映雪些新奇的東西,說是能引誘男子的,她原也覺着這些法子應當用不上,但在離飛羽的勸說下,還是跟着學了起來。
只是她學舞這幾日,厭辭卿的臉色是越來越差。
礙于她的靈力還未恢複,在人間也需要和厭辭卿共宿,兩人躺在同一張榻上,誰也不說話。
是日,聞映雪實在是忍不了。
當夜月色清明,洗漱完畢的聞映雪早早便坐在了房裏,等着厭辭卿回來,打算同人将話說清楚。
誰知等得她都睡着了,厭辭卿才“吱呀”推門入內。
寒意立刻竄入室中,聞映雪揉了揉眼睛,睨着門前立着的身影: “你回來了”
厭辭卿掃了眼睡眼惺忪的聞映雪,極輕地應了一聲: “嗯。”
聞映雪: “你為什麽這幾日都不理我”
厭辭卿邊往裏走邊卸下墨色大氅: “忙。”
就在厭辭卿挂好了大氅的剎那,聞映雪攥住了他的衣角。
少年垂眸看向聞映雪,眸色清冷: “做什麽不是困了還不去睡”
聞映雪盯着厭辭卿看了許久後才開口: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良心覺得我明明是你的妹妹,還要去和與你有仇的方循舟成親”
盈盈燭火的光影落在聞映雪的臉上,給少女的鵝蛋臉渡了層清淺的光圈,由于才睡醒,她的眼皮微微耷拉着,莫名有些委屈的神色。
厭辭卿唇線平直,頓了半晌後才道: “本座沒有覺得你沒良心。”
聞映雪挑眉: “那你為什麽不理我對我冷着一張臉”
厭辭卿哼聲笑道: “本座哪日不是冷着一張臉”
聞映雪思考了片刻,覺得好像此言不假。
她正想開口,卻被人拍了拍頭,厭辭卿的話音随之傳來: “聽聞你最近為了方循舟還學了綠腰舞不如跳給本座看看”
厭辭卿話音剛落,便已然在榻沿邊上坐好。
聞映雪凝眉,難得有些羞赧道: “我跳得不好……”
厭辭卿輕抿了抿溫水,朗聲道: “本座不嫌棄。”
“這話可是你說的,你不準笑我。”聞映雪低聲道。
厭辭卿唇角微不可察地輕揚: “不笑。”
聞映雪這才學着教坊司的諸位姐姐們所教的那樣,輕踮起腳尖,腰身微彎,旋即雙臂展開,翩跹起舞。
少女的纖影在地上流轉,揮出的白袖劃出一道弧度,攪碎了向上盤旋而升的青煙。
随着聞映雪的轉身,烏發也垂落在肩,幽幽的臘梅花香四散,緩緩沁入了人的鼻尖。
只不過,聞映雪還未轉幾圈,腳上便開始打結,跳到最後直接癱坐在地。
“不行了……我真不會跳舞……”聞映雪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然而擡頭時對上的卻是厭辭卿那雙清若山泉的眸子。
少年的目光穿透暖黃的燭光,直落在她身上。
聞映雪倏然計上心頭,她起身走到了厭辭卿身前,想起了教坊司的姑娘們教她的法子。
少女笨拙地用手捧起了厭辭卿的臉,細潤的手指扣在他的下颌處,溫熱從指尖蔓延。
此刻,窗外的風雪漸消,室內靜到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由于厭辭卿是坐在榻沿上,因此聞映雪緩緩朝少年俯身,一邊用手輕擡起他的臉。
少女猝然湊近,淺香在厭辭卿的鼻尖流竄,他鴉羽似的睫毛輕向下一顫,略避開了聞映雪的目光。
但聞映雪卻直接扳回了厭辭卿的臉,使得他和自己目光相對。
聞映雪垂首正對着厭辭卿,少年疏朗的眉眼猶如工筆細描,眼尾的小痣泛着紅光,上揚的桃花眼流開清波,唇線抿直。
須臾,只聽聞映雪小聲道: “我聽教坊司的姐姐們說,這樣捧着對方的臉,和那人對視十秒,那人便會被我引誘的……”
“你說……方循舟會被我引誘嗎怎麽感覺不太對啊我是不是沒學到精髓”
厭辭卿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随後他擡手輕環住了聞映雪的脖頸,啞聲道: “夠了。”
聞映雪: “什麽夠了”
厭辭卿別開了視線,淡聲開口: “勾引本座……這些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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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厭:我沒有生氣……我只是醋了
氣有什麽用又不能發
親情變質60%,我有個現言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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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林姝蔓: “你和程應禮是什麽關系”
林姝蔓: “兄妹。”
當晚,林姝蔓和程應禮一起回家。
男人靠在門前,盯着林姝蔓,語調懶散道: “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
“真以為我把你當妹妹了”
★★★
林姝蔓第一次見程應禮,是在一個雨夜,男人站在車前,把傘遞給了渾身濕透的林姝蔓。
他說: “感冒了不好。”
第二次見到程應禮,是林姝蔓刻意被上司刁難時,他幫了她,別人問他認識林姝蔓嗎
他睨了眼站在一旁的林姝蔓,漆黑的瞳孔裏看不出情緒。
程應禮只轉了轉酒杯,笑着道: “妹妹。”
★★★
後來,林姝蔓以妹妹的身份住進了程應禮的家。
業內都知道清冷矜貴的檢察官程應禮有個還在讀大學的妹妹。
但沒有人知道程應禮也會把林姝蔓吻到喘不過氣來,在她耳畔輕笑着開口。
“親了那麽多次,還不會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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