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角形
密友 暧昧四角形
國慶假第七天，夏珩早早回到宿舍，簡單收拾完，一個人感覺寂寞，便發信息給“小好好”，約在食堂前見面。
出宿舍樓門沒幾步，他就看見不遠處拖着行李箱的冬颀，剛想上前，身旁略過一個身影，徑直朝着冬颀去了，冬颀見到他，立刻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見！”
那個寸頭男生自然接過冬颀手裏的大袋子，眼睛依然盯着冬颀。
“我一直在學校裏找你，今天才碰見你。”
“應該加個企鵝號的。”
兩個人一言一語聊得很投機，眼睛都沒離開對方，以至于冬颀完全忽視了一旁舉起手要打招呼的夏珩。
夏珩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結伴進宿舍樓的兩人，臉色逐漸暗沉。
“假裝看不見？！”
“你在幾班？”丁澤言問冬颀。
“12班。”
“難怪碰不到你，我在20班，在另一邊。”
“你還有健身的習慣嗎？”
“有的，我每天晚上下自習，都會去操場跑步什麽的。”
“你一個人嗎？”冬颀小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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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那不介意我搭個夥吧。”
“好啊！”丁澤言不假思索地答應，還有些興奮。
丁澤言換了一身寬松運動服，用力夾住雙臂，看着鏡子裏隆起的胸肌，滿意地拍了拍，“還行！”
他大步邁向冬颀宿舍，在門口被眼前的畫面迷住了：冬颀脫下牛仔褲，露出他白皙的細腿，不同于女生的纖細柔弱感，冬颀的腿修長并有勻稱的肌肉線條，像是少女動漫裏男主的腿。
丁澤言忍不住一寸一寸往上看，停留在冬颀大腿與腰部之間，不禁咽了口口水。
“我們先去吃飯吧。”冬颀提起運動褲，紮好褲繩。
“好！”丁澤言立刻看向別處。
吃過飯，倆人先繞着操場慢走了兩圈，然後慢跑起來，丁澤言經常鍛煉，跑個八、九圈不是難事，他現在一心想的是配合冬颀的節奏，于是一直壓着速度，不時側臉觀察冬颀的狀态。
“你不用一直陪着我跑，以你自己的速度跑吧。”冬颀感覺到丁澤言的克制。
“沒事，你才鍛煉，我陪你找找感覺。”
冬颀回饋一個溫順的笑容，丁澤言瞬間臉一熱，喉嚨發出“咳”的一聲。
夏珩陪女友吃完飯，照常一起逛校園，因為是假日，沒有校領導和老師在路上徘徊，所以兩人比往常更自如。秋風卷起落葉，也掀起女孩額頭的劉海，夏珩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面孔，和這差不多的景象。
“你在想什麽？”女孩湊近了些，嬌媚的雙眸盯着眼前這個神游的男孩。
“沒什麽。”
女孩撇了撇嘴，有點失落地望向一旁，剎那間，她眼前一亮。
“那不是你們班的冬颀嗎！？他怎麽和丁澤言在一起！”
“嗯？”夏珩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冬颀倚着鐵杆，擡着頭對着正在做引體向上的丁澤言說些什麽，臉上的笑容不是平時那種禮貌疏遠的，相反，青蔥燦爛。
“你認識旁邊那個男生？”
“我們班的‘班草’，我們班女生評選的。”
“包括你？！”夏珩提高聲調。
“我沒參與啦！我有你了。”女生挽上他的手臂，撒嬌道。
夏珩這才有所寬慰，至少在女友心中，他是唯一一個，這就夠了。
“過去打個招呼吧，我還沒近距離看過你嘴裏那個‘虛僞’的冬颀。”女孩狡黠一笑，拉着夏珩的手向冬颀和丁澤言走去。
“丁澤言！”
一個甜膩的女聲打斷丁澤言和冬颀的對話，冬颀回頭看見一個有着一頭黑直又順長發的女生笑臉盈盈地招手，她的白紗長裙在風中輕輕搖曳，這仿佛是千禧年早期文藝電影裏的畫面。
冬颀微微一笑以示禮貌。
“這是……”丁澤言要給冬颀介紹。
“我叫秦方好，你就是冬颀吧，我經常聽夏珩提起你。”女孩眼眸如一汪春水，無邪又如花般媚人，尤其笑起來更是引人注目。
“咳。”夏珩示意秦方好別說太多。
“原來你就是我們班班花的神秘男友，看來我們班那些虎視眈眈的男生要不戰自敗了。”丁澤言調侃道。
夏珩略得意地笑了，他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女友班的“班草”，個子和他一般，比他壯些，看起來是經常運動的樣子，一雙桃花眼和薄唇讓夏珩有些警惕，心生念頭：一定要讓小好好遠離這個男生，一定不是什麽好人！
“你打球嗎？”夏珩随便找個問題。
“打啊！我包裏有球。”
于是兩個人帶着點較勁的意味走向籃球場，秦方好看出夏珩的鬥志，便随他去。丁澤言招呼冬颀一起來，冬颀以“累”推脫了，這些東西他不太擅長。
于是，夏珩和丁澤言兩人玩起籃球，而秦方好和冬颀作為雙方的“後援隊”在一旁觀戰。
秦方好趁機近距離接觸冬颀，冬颀确實是她見過的很特殊的男生，永遠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刻意壓低的聲調和疏遠又得體的待人态度，他的眼睛不會像其他青春期男生一樣在女生身上來回打探，甚至會刻意避開。
“他們可真是愛打籃球啊。”秦方好感慨。
“呵呵。”冬颀附和。
“每次都讓我在旁邊看他打得多厲害，我是一點看不懂呢，你呢”
“我也不太懂。”
“打完一身臭汗還往人身上貼，真的是……”秦方好的語氣幾分嫌棄，幾分嗔怪。
冬颀不知怎麽接話，只是放空沉默。
“夏珩有沒有在班級裏勾搭其他女生？”秦方好話鋒一轉，伺機打探。
“應該沒有，我不太了解，你可以去問甄迪犇，他經常和夏珩在一起。”冬颀目光不小心落在秦方好嘴唇上，他立刻移開視線，故作鎮定，他本以為自己快要忘了那個晚上無意看到的畫面，卻沒想到記憶依舊清晰。
為了避免露出破綻，冬颀打算先走一步。
“你們繼續玩吧，我先回去了。”
丁澤言立刻沒了興致，秦方好叫回已經打球打到忘我的夏珩，兩對人一前一後回宿舍。
“回去洗個熱水澡，揉揉自己的小腿，手臂，你乍鍛煉，第二天可能會酸痛。”丁澤言叮囑冬颀。
“好的，真麻煩你了。”
“怎麽會，我正差個人陪我呢，我們兩誰跟誰！”丁澤言不自覺攬了一下冬颀肩膀，冬颀一下有點不适應這麽近距離的接觸。
幾米外的秦方好不禁莞爾一笑，夏珩倒是苦大仇深的樣子，仿佛眼前站着兩個宿敵。
“我感覺冬颀是個很有教養的男生，哪像你說的那樣。”
“我承認我對他之前可能有些誤會，不過那個丁澤言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你離他遠點！”
“你又來了！”秦方好無奈搖搖頭。
夏珩送回女友，再回到宿舍時發現其他人都到了，除了冬颀。
“冬颀呢？”夏珩下意識問。
“去洗澡了。”甄迪犇有些驚訝，他倆關系變好了？！
夏珩立即收拾換身衣服，抓起洗澡籃就出了宿舍，他有一肚子問題要拷問冬颀：為什麽昨天還和傻妞玩得挺好，今天就“裝”沒看見他？為什麽在操場上幾次想搭話都不理不睬？……
他也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在意冬颀，之前覺得他虛僞，想拆穿他，後來發現他其實挺“可愛”的，那現在算是想把他當朋友嗎？所以對他的疏離而生氣？
還沒想明白，夏珩看見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他大步趕上去。
“冬颀。”
男孩聞聲，停下腳步，回眸找尋着，視界漸漸被一個高挑精瘦的身型占據，冬颀感受到內心一陣波動，像是平靜湖面被一顆石頭砸中，卷起漣漪，又漸漸平緩。
“不容易，你終于理我了。”
夏珩的開頭讓冬颀有些莫名其妙，他一時不知怎麽接話。
“今天和你打招呼，你都沒理我。”
“有嗎？什麽時候？”冬颀極力回想，面露難色。
夏珩看他表情，确實不像是裝的，“沒什麽，可能你沒看到吧。”
“不好意思，我耳有點背，可能沒聽到。”冬颀解釋着。
“我感覺你在學校裏不如你在校外那麽自然，你昨天和傻妞玩得時候就挺自然的。”
“你不在家，有人陪妞妞嗎？”冬颀不太想也覺得沒必要解釋，更關心那只活潑聰明的邊牧。
“平時它都是在我奶奶家”話語間夏珩跨了一步，縮小了與冬颀的距離，試圖像平時對甄迪奔一樣搭上他的肩，但手在伸出的前零點幾秒時，冬颀無意看了自己一眼，又縮回去了，冬颀總是好像在給他人發送“請保存距離”警告的感覺，若不是真自來熟，怕是很難跟他在短時間內搭上話。
氤氲的水霧飄滿整個澡堂，頂上橙黃色的燈光散射在這蒙蒙水汽中，眼前的一切明亮卻又有些朦胧，冬颀盯着水霧出了神，手憑着本能機械地擠上沐浴露，揉搓再塗滿全身，腦子裏想着後天的月考。
高中的第一次月考，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國慶假前，班主任王森特地開了小班會，“國慶七天假不是讓你們再像之前暑假一樣玩的，國慶一放完就是第一次月考，九門都考，任務還是很重的，第一次月考是給自己建立信心的重要機會，以我這麽多年的教書經驗，第一次月考沖上來的排名靠後的同學後來大多都是一直向上的，同時也有不少排名靠前的掉下去，從此一蹶不振的，所以，排名靠後的同學，這是你們翻身的好機會，排名靠前的同學也別心存僥幸，進入高中就是新起點，大家重新回到同一條起跑線...”
“你灰色頭像不會再跳動，哪怕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一陣哼哼從旁邊隔間傳來，打斷冬颀的思緒，顯然是夏珩又開始展示歌喉。這個網絡歌手Vae一下子蹿紅，學生間也突然多了許多他的粉絲，甚至有些學生為他和Jay誰更厲害吵了起來，一時間水火難容，夏珩就是明顯Vae黨，他的歌張嘴就來，時常顯擺，冬颀也是見慣不怪。
夏珩越哼越雀躍，手一滑把香皂甩地上，順勢滑到隔壁冬颀那兒，他忙俯身，恰巧看見擋板與牆壁縫隙光滑的瓷磚上倒映着隔壁冬颀的身體，模模糊糊但可辨認，這一瞄便好奇心發作，仔細打量起來，本以為冬颀只是幹瘦，沒想到該有的線條都很清晰，肌肉很是勻稱從而穿衣不太顯，皮膚在朦胧的水霧和明亮的燈光中也透着冷白，夏珩頓時腦海裏浮現出四個字“細皮嫩肉”，慢慢罪惡的目光越來越下，剛要看清，發現冬颀似乎蹲了下來。
“你的。”一只手從擋板下伸過來，把正“偷窺”興頭上的夏珩冷不丁吓一跳。
“嗯！呃，好，謝謝。”夏珩有些慌亂，忙拿過香皂。
氣氛再次沉默，只有嘩嘩的水聲，之後夏珩的眼神還是會像被什麽莫名吸引，時不時瞟一下那個縫隙，但也沒再看到什麽。
“等我一下。”夏珩聽到隔壁開門聲，忙招呼冬颀。
夏珩以最快套上衣服、推開門，只見冬颀端着盆等着他，“走吧。”不自覺中，夏珩的眼睛又飛速在冬颀身上掃視一遍。
已是十月，正是天氣涼爽的時候，洗完澡走在席席晚風中，冬颀腦子也清醒了許多，夏珩在旁邊有一嘴沒一嘴搭腔，冬颀便有一句沒一句附和着，兩個人始終保持半米距離并排走着，若從旁觀者角度看，畫面也是清奇得很。
忽的，一個身影從兩人之間蹿過去，緊接着又一個人從夏珩另一邊閃過。
“李群和劉濟他們兩個幹什麽了，和賊一樣。”夏珩加快腳步，想趕回宿舍問個明白。
再等推開宿舍門，只見李群和劉濟兩個人氣喘籲籲地對甄迪奔眉飛色舞地講着什麽趣事。
“講啥好玩的事呢！”
“珩哥，你來得正好，快來。”甄迪奔異常興奮。
“事情就是，我和劉濟兩個人被高二那個據說是‘鹽陽扛霸子’的賈大格碰上，他和帶的幾個人不讓我們走，好在劉濟身上有包煙，給了他們，才放我們走，”李群激動得言語支吾“本來我只在電視裏看過，聽別人說過，這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碰到小混混。”
“你就是見得少，我大哥可比這什麽鹽陽扛霸子牛，他看到我大哥都得點頭哈腰！”劉濟歪着嘴哼哼道。
“你大哥是誰啊”
“丁焱焐，你認識嗎！去步行街打聽打聽。”
劉濟接又繪聲繪色講起所謂大哥的“英雄事跡”，李群和甄迪奔兩人也聽得着迷，一會兒一個“這麽厲害！真假的！”
夏珩聽了幾句，覺得無聊又好笑，不願多嘴，轉身看見冬颀，尤學增各自在床上抱着書看。
“看啥呢？”夏珩靠近趴在床頭翻書的冬颀，冬颀聞聲擡頭，兩人一個俯身，一個仰面，視線剛剛好被彼此的臉占據，甚至對方的呼吸都那麽清晰，也不知這樣愣了幾秒，冬颀猛地低下頭。
“複習複習文言文，明早是英語早讀課，不然沒時間背。”
“哦，嗯呢，那我也看看書好了。”夏珩從書包抽出語文書，看了一會兒，發現幾處漏記的地方，剛想叫冬颀，看他埋頭啃書，便俯下身探頭問下床的尤學增。
“尤學增，你語文書給我補下筆記呗。”
“我沒帶語文書，明天去教室借你吧。”尤學增回夏珩話同時都不停手裏計算的筆。
看來只能和冬颀借了，“那個，你語文書借我一下補一個筆記，行不？”
冬颀一聲不吭，直接把書遞過去，夏珩接過，翻到要補的那頁，他被眼前的筆記怔住了，筆記完整詳細到可以重現當天老師的課堂，說實在，在大多數人心裏，語文是“價值”、“含金量”最低的科目，所以除了背誦和文言文，多數人不上心，以至于語文被很多人當“養生課”，甚至有人在語文課做數理化題，夏珩自覺很認真，也總會神游一會兒，但冬颀這個筆記說明他一刻沒走神，老師每個字他都過腦子了。
“怎麽會有這麽‘恐怖’的人。”夏珩內心感嘆。
“珩哥，你們咋學習起來了呀，都不告訴我！”甄迪奔聽完劉濟“故事彙”才反應過來。
“呵，我看你聽故事聽得挺開心的。”
“我也要看看書了。”李群突然醒過神。
“有什麽好看的啊，你看我看了嗎，繼續‘撒泡泡’啊！”劉濟依舊那種拽裏拽氣的口氣。
所有人回到自己床上，甄迪奔把書翻開，沒看兩個字又和劉濟聊開，李群也複習得不安穩，邊看邊聽，時不時插嘴幾句。
突然，燈滅了。冬颀摸黑收拾書本，突然一片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抓住自己肩膀，冬颀猛地被吓愣住。
“書還給你。”夏珩低聲說道。
冬颀接過書，摸着書鼓起一塊，翻開一看，書裏多了一條巧克力，轉身看向隔壁床，夏珩已經躺好鑽進被窩裏。
夏珩打開手機，點開□□，看見秦方好依舊在線上。
“還沒睡老婆。”
“準備睡啦，書才看到一半就熄燈。”
“我也是，不過筆記補好了。”
“你們宿舍誰能借你補筆記，冬颀嗎”
“是。”
“你看看，你還說人家壞話，轉頭求人家。”
“我啥時候說他壞話了，我之前那是...”
“你就是嫉妒別人比你帥，比你受歡迎，想挑別人毛病，啧啧。”
“你不要诽謗我，我現在澄清，冬颀很好。”
“好比我還好嘛！”
“那肯定不如你，你名字就有個‘好’，他比你差遠了，老婆大人。”
“噗，油嘴滑舌，睡覺吧，豬。”
“好咧，晚安麽麽。”
窗外，群星寥落，夏天的氣息遠了，冬天的氛圍在一點點逼近，蠶食這最後一絲熱力，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