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難抑

難抑

…………

待曲游終于休息好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一位身形姣好的女子身着一襲白衫,整張臉都被面具遮擋,她正抱着雙臂站在自己身前,居高臨下地看來,哪怕看不到目光,好像也是在審視自己。

什麽鬼

如此纖瘦卻不失窈窕的身姿其實只有一人,但曲游知道她尚在京城,如何會出現在屍橫遍野的池州

所以,原本亮起微光的眸子暗了下來,她皺着眉,問: “閣下是誰為何一直盯着我看”

結果,此話一出,已經接近四月份的天氣陡然冷了下來,就像空氣中都凝結出冰塊,女子輕嗤的笑聲讓曲游在下一秒得知了原因,曲,曲淺魚怎麽來了!

“淺淺”

幾乎是一瞬間就趕緊站了起來,但是腿部還沒有恢複知覺,曲游“嘶”一聲,下意識往曲淺魚身邊倒去,心裏在想“完蛋了”。

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環繞住,曲淺魚被帶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比自己高了些的人難得露出臉紅的模樣,她藏在面具後的笑容溫柔和煦,嗓音也輕軟, “嗯我是誰”

雙手下意識摟住了盈盈一握的腰肢,甚至手掌都能觸碰到另一只手的手肘,可惜金屬制的面具擋住了女子清冷絕豔的面頰,曲游壓抑着喉嚨間的幹癢,道: “我不是沒有認出來你,我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你會來,這裏這麽危險,你怎麽會來”

少女清亮透澈的桃花眼中滿是欣喜,就像一只見到了主人的小狗,就差搖搖尾巴來表達心情了,曲淺魚被這一點很好地取悅到,感覺追了千裏而來的自己也不算太傻。

那日曲游走後,曲淺魚自後山下來,貌似正常地上課授業,但夜裏卻無法安眠,整夜整夜的失眠令她開始每日抹起了胭脂,以免被旁人發現那青黑的眼底,可是偶有一次入夢後,她看到……

“二姐,今日我大婚,你為何哭喪着臉”

大紅色的喜服使本就白皙的少年看上去更為清隽,如畫的眉眼間透出深深不解,随後,像是看見了誰,她的目光陡然從自己身上移開,彎着的眸子如月勾人, “公主,迎客這邊我來就好,你休息一會兒吧。”

同樣的紅衫讓記憶中張揚的少女露出了比平日更加出彩的明豔,兩人站在一起當真般配,曲淺魚喉頭湧上腥甜,居然嘔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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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二姐,你怎麽了”

…………

重疊在一起的,兩人刺耳的聲音逐漸遠去,曲淺魚自夢中醒來,這才發現居然濕透了後背,點起燭火後,銅鏡內蒼白虛弱的女子,她都不敢相信是自己。

什麽時候,清貴矜持一世的自己如此狼狽了

可是那日之後,不敢回想的夢境成了夢魇,魇住了本就倍感折磨的曲淺魚,院子裏明明只有她一人,她卻覺得哪裏都是人,每個人都在嘲笑她的愛而不得。

于是,在又一次請假下山後,她得知了裴瀾疏即将與太子一起出發前往池州增援,曲淺魚沒有想過此生還有平靜與裴瀾疏談話的一天,她望着上一世令自己露出陰暗面的罪魁禍首,嗓音冷凝, “少将軍,您曾經說若是我有要求,必然會為我做到,如今可還奏效”

此行是瘋狂的,是不顧後果的,哪怕裴瀾疏再三勸阻,從未長途跋涉過的曲淺魚還是跟上了大隊,期間不知吐過多少次,本就煞白的臉色也越發難看,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在路途中了,卻在宣州得知京城前來救災的隊伍中死了一人後單獨騎上馬出發趕往了池州。

此刻,被曲游的懷抱緊緊擁住,她忍不住在面具下流出一抹淚痕,怎麽辦,自己真的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好不容易才将哭腔壓抑住,曲淺魚又一次口是心非,道: “池州的災情傳入京城,聖上派了太子與裴少将軍來增援,但是銀糧不夠,我便做主用你那連環畫掙的銀子買了救濟糧,一起協助運來,怎麽,就準你當英雄,不準我也來幫忙嗎”

隔着面具的聲音稍稍有些失真,而且接近半月未曾見過曲淺魚的臉,曲游一邊笑着說“當然可以”,一邊伸手到了線條清晰的下颌處, “此處浮屍已經清理幹淨,不會有感染疫病的風險,你怎麽一直帶着面具”

不料,此舉像是把一直乖乖待在她懷裏的曲淺魚吓了一跳一般,女子輕巧地睜開懷抱,後退三步,纖長的指尖擋在面前,低頭道: “此行奔波多日,我,我如今……不好看。”

什麽意思

第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曲淺魚在說什麽,畢竟她一向不在乎容貌,只當它是天生的條件,不悲不喜,可是此刻居然會在意起來,曲游無奈地笑着,面色真誠, “什麽啊,你怎麽會有不好看的時候呢”

“真的,我自己都不敢去看銅鏡裏的自己。”

曲淺魚又後退了兩步,像是在害怕曲游突然摘掉自己的面具,她緊緊捂着,心底卻想聽見曲游的安慰,想讓這人來哄哄第一次因為容貌而不安的自己。

并不是情商意識到了這一點,而是內心真的就這麽想,曲游站在原地沒動,道: “淺淺,你曾說過容貌都是天生的,不該以此驕傲或自卑,這一點我聽進去了,也從未以貌取人,但我覺得,無論如何,你與世人在我眼中都是不一樣的,無論你是什麽樣,都比旁人要好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模樣,隔着一層面具總感覺有些不真實,如果你不願這幅模樣展露人前,就讓我看一眼,然後再戴上,可以嗎”

桃花眼中滿是真摯,話語柔和而堅定,曲淺魚很害怕曲游這幅模樣,因為這樣子的她會讓自己逐漸心跳失衡,思緒停滞,就好像滿心滿眼只能看見她。

如此失控的模樣讓曲淺魚驚慌不安,卻沉溺其中。

面具脫落的一瞬間,曲游溫柔笑着的模樣像是刻進了心間,她的聲線格外明亮, “什麽嘛,明明就很好看啊。”

當然,按照廣義上來看,曲淺魚确實沒有一刻是不好看的,但是若是對比她自己,此刻這發絲微亂,面色煞白的模樣可實在是太過狼狽,不過曲游不在乎,她只是認認真真看着面前這雙閃躲的眸子,突然間,不想考慮一切了。

她問: “淺淺,這些日子,你擔心我嗎”

答案顯而易見,但曲淺魚不想承認,她擡手摸上微微發燙的耳尖,嗓音糯糯, “我,我自然擔心你……與大家,池州疫病的事情讓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我……”

不等曲淺魚說完,曲游拉着她去往了營帳背面,此處一般不會有人來,心髒緊張地跳動幾下後,她又問: “我不在乎旁人,我只想知道,若是我不在池州,你還會奔赴千裏而來嗎”

她,她今日怎麽如此咄咄逼人

身後是開出新枝的樹幹,不自覺地後退讓曲淺魚靠到它上面時下意識地抖了一下,那害怕逃避的模樣讓曲游逐漸放下了那些希冀,垂頭喪氣的模樣像一只被抛棄了的小狗,委屈巴巴,卻溫馴乖順。

“若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是我強求了。”

并沒有賭氣似的轉身就走,曲游留給了曲淺魚反應的時間,也知道這是又一次給了自己一個機會,拜托,如果真的不喜歡自己,就讓自己死心吧。

可是,手上襲來一只溫軟的觸感,是曲淺魚抓住了她的手,清冷絕豔的女子居然紅着臉頰,垂下的眉目寫滿掙紮,随後感性打敗理智一般,她拉着曲游靠近自己,雙手挂在了那人的脖頸上,腦袋也尋求依賴似的埋入了熟悉的肩頸,嗓音悶悶的, “曲游,你可知自你走後,我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怎麽突然換了個話題

但溫香軟玉滿懷,思維都會被這股冷香熏得停滞下來,曲游把手搭在骨骼清晰的脊背上,問: “為何睡不着”

“因為我做了個夢,我夢見你與公主都穿着婚服,那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卻以淚洗面,毫無喜色。”

摟在細腰處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整個人都緊張起來,曲游仿佛意識到曲淺魚即将說些什麽,便嗓音幹澀地明知故問, “為什麽”

眼眶又一次泛起熱意,曲淺魚将臉又埋進去一些,徹底把傷害自己的權力交給了曲游,如同難馴的野貓主動袒露柔軟, “因為我不想你與聞人棋成婚,在那個夢裏,我的所思所想皆是……”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好一會兒,好在曲游足夠有耐心,也不忍打破此刻的寧靜,遠處的海邊随風蕩起波紋,為她們分隔開的空間內只有兩人從不停歇,愈演愈烈的心跳聲,曲淺魚咬緊了下唇,眸中承載不住的水霧凝成淚珠滑落,打濕了眼前肌膚細膩的鎖骨,她控制不住地吻上去,低聲道: “我在想,與你成婚的該是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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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撥鼠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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