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的殘廢了?
真的殘廢了?
人是自己撩的,話是自己說了,聞江捂着臉上的溫熱,都不知道該找誰發脾氣,一晚上都在做夢,淩晨的時候好不容易眯了一會兒,就被電話聲給吵醒了。
他都沒看是誰打的電話,直接開了免提。
“今天必須把他帶過來。”
剛睡醒腦子發懵,這聲音卻讓他瞬間清醒:“聞總,大早上打電話不禮貌吧。”
“我是你老子!”
聞家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威嚴,只是威嚴中又多了幾分人老之後的疲軟,說話聲音大的時候就會喘氣。
當初聞家老爺子一手遮天,聞家慶不過是個私生子,和江家聯姻之後依靠江家的勢力生生奪了老爺子的權。
後面對發妻生了異心,混跡于各種娛樂場所,報道出來的花邊新聞能疊三米多,後面在酒桌上腦梗,家主的位置讓給了聞顧。
從小見慣他的污髒事,聞江對這個父親沒有半點感情。
不過今天是他哥的葬禮,他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口舌之上:“祁寧的身體情況醫生應該也告訴過你了,你确定要他去?”
“葬禮上的人嘴巴都很嚴,最後來看看吧。”
聞江難得沒怼回去:“行。”
挂斷電話,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淩晨五點,距離他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才過了四個小時,臉上似乎都還隐隐有祁寧的體溫,他第一次有點後悔把人帶回來。
外出需要的東西已經備齊,管家以前在江家工作超過二十年,細心周到,考慮到祁寧身體不方便,把方方面面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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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但不限于換洗的衣物,吃食,還有在室內穿着比較舒服但又不會太不正式的拖鞋。
林林總總的東西占了一整個後備箱,聞江推着祁寧上車,瞧見了啧了一聲:“這是去寶寶野營?”
嚴重的睡眠不足,祁寧被抱到輪椅上的時候都在打瞌睡,被這句寶寶野營吵醒了,睜開眼睛看到是聞江,又閉眼睡過去了,頭随着輪椅的移動往前栽。
聞江接住了他的臉,感受到手掌裏面的呼吸聲,嘴唇擦過的地方溫度和昨天一模一樣。
他燙手似的放開,任憑祁寧的頭左右搖擺,最終還是看不下去,讓他微微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車廂內很安靜。
改過的後座一邊放輪椅一邊是座椅,彎道多祁寧睡得不安穩,沒過多久就醒了,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打開手機。
手機裏面是他拜托管家給他做的聞家關系圖,圖裏名字照片,家庭地位都寫得清清楚楚。
祁寧并非完全不認識這些人,只是真正接觸到的少,多數都是從別人口中或是網上知道的消息,并不準确,管家給的消息果然要準确許多。
“打小抄?”聞江看着他手機上放大的圖,“這是誰?”
圖片上是一個略微年長的中年男人,祁寧怎麽會不認識這個人,說道:“你爸?好像是和你關系不好對吧。”
聞江搖頭:“錯了,這是神經病。”
他自顧自把那張圖放大,用手指圈了幾個人出來:“這幾個等會兒不用理,腦子不好,這幾個可以稍微打一下招呼,要是碰到這兩個小的惹你,直接大嘴巴子呼他們就行。”
照片上兩個人一個叫聞旭,小時候發燒把腦子燒壞了,腦子不太靈光,一個叫聞傾,是s市有名的二世祖,學業不成專門請槍手幫自己畫畫,一路敲進了繪畫屆的門,祁寧上高中的時候給他補過課,兩人有些過節。
這麽說話,兩人的距離拉近的許多,祁寧的手臂貼着他的胳膊,聞江把他手推開:“獨立一點,少黏人。”
雖說聞江說不用記,但也不能真的不記,接下來的時間祁寧都在假裝記錄人名和人臉,直到車子在一處莊園前停下。
冬天裏莊園裏的樹下都落了厚厚的雪,聞家的人以及一些聞風趕來的媒體人分站在兩邊,打着黑傘,不安定地往外面探,更多的視線不是落在聞江身上而是落在他身上,整個場面出奇地安靜。
祁雙傑也在,擠在人群的最後面,跟在他旁邊的是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曾經他們短暫地成為過一家人,最後這個人也害得他家破人亡。
在那群人裏面他還看到了在醫院見到的那個律師,他撐傘獨自站在一旁,和聞家的其他人隔得稍微遠些,朝他點頭示意之後,走上前來:“葬禮會在下午兩點鐘準時舉行,二位可以先休息一下了解葬禮的過程。”
說着,聞江把祁寧推下車,交給律師,自己則是跟在了另外一邊。
輪椅走在鵝暖石鋪成的路上,帶起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推進那條幽綠色小路的深處。
最深處是一棟兩層樓的別墅,古樸中透露出高雅,被綠色植物所覆蓋,完全不像是一處墓園。
律師推着他進入一個房間,裏面擺放着一些葬禮需要用的東西,沒有花圈,所有人的胸花都是山茶花。
律師取了一朵插在了祁寧胸前的口袋裏面,花上面還有一些露水。
整個葬禮沒有聞顧的照片沒出現過聞顧的名字,只有他走進來的時候聽到一些閑言碎語,無非是沒有良心白眼狼之類的稱呼,他要是真的失憶說不定還不知道這些話是說的自己。
還有少數人認出了他,對話裏提了不少關于鳳凰畫室的字眼。
空蕩蕩的房間開的是暖光,看起來并不吓人,律師道:“在這裏會害怕嗎?”
本來是不害怕的,但是這句話聽得他有些心虛,但是他還是搖了搖頭:“沒事,雖然這樣說不好,但是這裏看起來很溫馨。”
律師整理好東西:“那就好,他不想吓到您,我先出去了,您就在這裏待一會兒吧。”
還沒等祁寧回應,律師已經出去了。
怕他害怕,聞顧一貫的手法,總是在外人面前展現出濃情蜜意,其實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他現在獨自一人,不出意外的話那些人待會兒就會過來找他。
修繕完好的房間裏面并沒有空調,只是坐了一會兒冷空氣就順着腳往身上鑽。
腳沒法動,他用手在腿上摩擦着試圖得到一些溫度,可是無濟于事,寒冷加上人生地不熟,他不安地從窗戶往外看,并沒有在樓下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了,他看到進來的人的時候有些意外。
“聞旭?”
一個半大不大的初中生,穿着還算是合身的黑色西裝,胸前佩戴的山茶花已經有些凋謝了,細看眉眼之間和聞江有些像,只不過有些龅牙,眼神也很呆,手裏面拿着一個相機。
他天生腦子不好,聞家對于這個低能兒沒有半點要求,放任他每天拿着相機跑來跑去,就連一向謹慎的聞顧也不怎麽防備他。
聞旭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有人在叫他一樣,在空蕩的房間裏面四處走動着,臉幾乎要貼到牆上去。
眼前的一幕過于詭異,祁寧卻不害怕:“小旭,你出去幫我找一下你二哥。”
聞旭這才像是注意到了房間裏面有人,愣愣地朝祁寧看,把胸前的山茶花摘下來遞給祁寧,舉起相機,語氣含糊:“小嫂子?”
祁寧詫異:“什麽?”
“照片,有小嫂子。”
聞旭舉着相機一步一步往前面走,按動照片上的按鈕,各種照片在相機裏面閃過,其中有幾張房間的格局看起來非常熟悉。
祁寧一下子被帶入那個黑暗的房間:“給我看看照片。”
照片沒看成,閃光燈先亮了起來,祁寧被刺得真不開眼睛。
過了幾秒鐘,閃光燈停下來了,祁寧睜開眼睛,看到房間裏又多了一個人。
他的打扮和聞旭差不多,鉗制住他的手:“今天是大哥的葬禮,別鬧。”
說完他朝祁寧開口:“不好意思,我弟弟腦子不好使。”
說完他就愣住了,眼神中充滿着打量:“祁寧?你真的殘廢了?”
和聞傾的矛盾從高三就開始了,他只比聞傾大兩歲,作為他的美術老師上門家教,去了之後才知道聞傾根本不是想讓自己去家教的而是請自己當槍手。
那時候媽媽剛剛去世沒有多久,畫室被占,他沒錢傍身幫他花了兩幅畫之後徹底和他解除合約,還倒給他賠了錢。
沒想到聞傾就憑着他的畫進了他媽媽留下來的畫室,還拜了那個人為老師。
聞傾無論穿得多麽人模狗樣,都掩蓋不了身上那股混子氣息,竟然推着他的輪椅轉了一圈,邊轉邊嬉笑着:“你是真的殘了?聽說你還失憶了,到底是不是真的,還記得我嗎?”
“做什麽?”祁寧的聲音也冷下來。
那人沒有回答祁寧,把房間裏面的燈關了,轉身朝聞旭開口:“帶小嫂子去找大哥怎麽樣,你把小嫂子推過去。”
聞旭的眼睛都亮了,反複小聲強調後面幾個字,作勢就要推祁寧出去,動作魯莽又直接,看樣子是準備直接沖出去。
祁寧抓住窗簾,試圖揮開他的手但是無濟于事,情急之下把一只鞋子拽了下來,直接扔到了在一旁看戲的人的臉上。
聞傾臉上留下個鞋印,笑了:“得快點把他帶出去是不是,不要讓人等急了。”
屋內動靜這麽大,外面的人要聽見早就聽見了,但是沒有任何人進來,昏暗房間裏面祁寧只能緊緊抓着窗簾,才不至于讓自己從輪椅上滑下去。
皮鞋敲擊地板的聲音格外明顯,下一刻,燈被打開了,所有的力都在一瞬間停止。
祁寧看清楚面前的人,全身的力都卸下來了,只有手還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角,叫他:“聞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