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替身實錘

替身實錘

中午的時候聞江的行程上臨時加了一個視頻會議——不是和公司的人,是和醫生。

視頻中的人帶着金絲眼鏡,正仔細看一份身體檢查報告,半晌才放下,說的卻不是報告的事情:“所以你是真的把祁寧帶回家了?真有你的啊。”

這語氣帶着揶揄,任憑誰聽到了都會覺得冒犯,聞江的聲音緊了幾分:“遵從遺囑照顧他罷了,你好好看你的病。”

“我可不相信你是什麽遵從遺囑,這個世界上男人和男人之前還有純潔的友誼嗎,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家了,怎麽,不記着你初戀了?”

聞江剛想否決,不知怎麽地想起那天車子裏面的暧昧氣氛,說不出來了,只道:“不會。”

對面的人道:“行吧,他身體是有點弱,低血糖加貧血,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腿動手術耽誤了,就算複建得好也沒辦法正常走路,車禍那麽嚴重你哥當場身亡,祁寧現在的傷勢其實不算重。”

那天的車禍是整個聞家都不願意提起的,聞江只看到過照片,車子側翻,他哥和祁寧的血浸濕了土地,現場只找到祁寧一個人的蹤跡。

奇怪的是聞家都沒覺得車禍蹊跷,只有他事後找人去查了一遍當天他們開的車,但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的地方,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個意外。

“我直接派康複師去你別墅?”電話裏的人叫了聞江幾聲看見他都沒反應,提高了音量,“一個夠嗎,聽說祁寧磨人得很。”

那豈止是磨人,按照那個标準來派康複師,可能得派一個連來。

“先派過來吧。”

聞江挂了視頻,又打出去一個電話,對方接了他才開口:“吳秘書?祁寧畫室的具體位置在哪裏?”

聞江抵達畫室的時候祁寧已經走了。

揭下的畫被一幅一幅蓋回去,聞江看着那些人物畫,語義不明地問:“他什麽反應都沒有,直接讓人把畫蓋上去了?”

吳秘書點頭:“可能是想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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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江和他哥是雙胞胎,長相十分相似,只是待人接物的方式不同,聞顧從小沉穩,對外顯山不露水,極少暴露自己的情緒,不認識他的人會覺得他為人随和好相處。

而他身上則是多了幾分鋒芒,輕易讓人不敢靠近。

這些年在外面,他脾氣收了許多,越發像他哥,時常會被認錯,只有那顆痣是最明顯的不同。

這裏的畫每一幅都和他沒有關系。

吳秘書跟在旁邊:“祁先生說後天會去之前母親在的畫室工作,最後一組畫完成,畫展就能完成,需要把您後天的時間都空出來嗎?”

最後一幅畫被蓋上白布,聞江收回視線:“不用,照常工作,我今天不回去。”

-

一天後。

祁寧已經準備好去水塔畫室,只不過現下有一個難題——他不會畫畫了。

他房間裏面就有畫架,旁邊擺着的顏料使用痕跡明顯。

他把輪椅推到畫架旁,拿起鉛筆,筆尖頓在畫紙上,怎麽也下不了筆,且那股抵觸的情緒越來越大。

從門邊傳來開門聲,鉛筆随着聲音落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幾個圈。

李叔替他拾起鉛筆:“小祁先吃飯?聞總今天不一定回來。”

上次回來之後祁寧就跟李叔說了把自己當成家裏的小輩就行了,不用使用敬稱。

他沒有架子也不會麻煩別人,大多數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面,家裏的阿姨們心疼他不能走路,經常過來給他投喂各種東西。

畫板上是一團污糟的線條,李叔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幫他把畫板擺正:“今天先吃飯,畫不出來就不畫了。”

其實也并不是完全畫不出來,他能畫出來人體,更準确地說能畫出來聞顧的人體。

只要一拿起筆過去的那些記憶就卷土重來,那段時間最後的日子他甚至只有在聞顧在身邊的時候才能畫出畫。

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畫那張臉了。

他随便在網上找到一個繪畫教程,跟着學習起來。

一節課上下來,所有理論他都能理解但是輪到實踐的時候就犯了難,他現在臉個圓老師布置的作業是畫一個球型素描但他現在連個圓都畫不好了。

上完課又奮鬥一小時,帶着氣畫出來的東西看起來像個扭曲抽象的蘋果,廢掉的紙團扔了一地。

“你是準備用紙團把你自己埋了?”

很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失聯的這一天裏面祁寧才發現自己竟然連聞江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祁寧還在生自己的氣,給聞江留了個後腦勺沒理他。

聞江走到他旁邊,看到畫板上的畫,還有放在旁邊的幾張畫,說道:“這個不是畫得挺圓。”

祁寧看了一眼,更生氣了:“這個是李叔畫的。”

這聲音在聞江聽起來帶點幽怨又有點撒嬌意味,他轉移話題:“明天吳秘書會陪你去畫室,聞傾也在那裏,這次他惹你記得用轉頭掄他。”

祁寧早就料到明天會在畫室遭遇什麽,冷冷地說:“不用你提醒。”

之前在水塔畫室的人祁寧基本都認識,這次聯系再回去想聯系熟人,卻發現大多數人都被換掉了,只有一個他之前的大學室友在水塔畫室上班。

他這個室友名叫顧子期,在畫畫上面也很有天賦,擅長風景畫,上學的時候天天窩在宿舍打游戲,一日三餐都是祁寧給帶的,和他關系很好。

祁寧在車上收到顧子期發過來的信息【你出發了嗎,組長是個扒皮,你遲到他絕對挑你刺】

祁寧回複【就到了,你已經在門口了?】

【早就在門口了,就等你了】

祁寧沒有告訴顧子期自己腿的情況,顧子期是個情緒非常不穩重的人,看電影也要哭看短視頻也要哭,他是真的害怕顧子期到時候在畫室門口抱着他痛哭,給顧子期下眼藥水【待會兒你見到我一定要保持淡定,具體的事情我之後再跟你說,馬上到了】

黑色低調的車在畫室門口停下,引來不少人側目,祁寧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搖下車窗,遠遠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顧子期一愣,跑過來:“你是真的發達了,下車吧。”

車子停下卻沒有打開車門,祁寧深吸了一口氣,才示意司機打開車門。

顧子期已經湊到跟前來了:“我都還沒有見過這麽......”

他打量的視線落在祁寧的腿上,随後又多看了幾眼輪椅,才像是反應過來了,眼中立刻積蓄起紅色:“這就是你說今天再告訴我的事情?”

祁寧也有點忐忑:“其實沒事,已經在複建了。”

顧子期用手把眼淚抹了:“你怎麽都不早點說,什麽時候的事,現在都是誰照顧你的,還能站起來嗎,一輩子都是這樣了?”

在他的十萬個為什麽停止之前祁寧都沒有打斷他說話,見他稍微平和一點了才見縫插針:“真的沒事,好好複健能站起來的,先回去吧,第一天上班不能遲到。”

顧子期還是那副哭相:“上個屁的班,這個月都沒法工資。”

祁寧要回來上班的消息估計已經傳遍了,從進入畫室大門開始就接收到了各種打量的目光

工位四樓,坐輪椅有諸多不便,即使提前來畫室他們還是遲到了,同事都進會議室開會了,到處空蕩蕩一片。

打開會議室,裏面的氛圍有些沉重。

站在最中間的祁照頭都沒擡,扔出來一句:“如果不想來其實也可以不來。”

祁寧以為最先見到的是會是溫,沒想到是祁照,祁照作為他的堂弟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一起成為他媽媽的徒弟,但是父親卻是導致這一切的元兇之一。

雖然清楚這個堂弟大概率不會參與那件事,但他對祁照的看法還是很複雜。

一整個會議室的人視線都在他們身上,或者說都在祁寧那雙腿上。

坐輪椅是什麽意思大家都清楚,只不過不知道他傷的輕重,也沒敢開口問。

祁照不耐煩的表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迷茫,看着他的腿:“腿怎麽了?”

祁寧笑道:“出了個車禍。”

之後的話他沒說,會議室其他人看他的表情已經從研究變成同情。

不是主觀遲到,這事兒就沒法批。

給他們留的位置在最前面,祁寧落座,會議室裏面的燈光才熄滅,講臺上的ppt開始放映。

與其說祁寧是過來上班的,不如說他是特邀嘉賓,協助水塔畫室完成最新一期的以海洋和星空為主題的展覽,簡單來說他不是來畫畫的,是來監工的。

名聲在外,來找他的人不計其數,他通常口頭給出一些指導,真到要示範的時候就讓他們去找顧子期,整個上午樂得清閑,把水塔畫室輪椅能到達的地方上上下下轉了個遍,在翻新的全商業化的大樓裏,沒找到半點昔日畫室的樣子。

畫室的異樣沒發現,異樣的人倒是發現一個,在第七次偶遇祁照的時候祁寧終于忍不住了:“你跟着我幹什麽?”

祁照本來在花壇後面躲着,聽到他說話只能聽出來:“誰跟着你,你是不是在找大媽留下來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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