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笨拙溫柔

他的笨拙溫柔

雲卿一路埋頭走到乾清宮後院,找個沒人的地方,仰頭靠在朱紅色柱子上。

柱子冷冰冰的,卻不敵心寒,即便烈日當空也無濟于事。

唇瓣這會仍是有些痛,男人熾熱霸道的氣息猶在,昭示一切已實實在在的發生。

她想不通為何他會這般,明明答應她還有半月,怎得突然就……

“雲卿,你何時回的”

小奶團子這會系着一件天青色披風,人還沒走近,奶呼呼的嗓音已先一步抵達, “怎麽一個人在這眼圈怎麽紅了可是佟娘娘責罰你了”

一連串的問題接連抛來,卻不覺厭煩,因為句句都透着關心。

和前世的他,恍然間重合成同一個人,溫潤清朗,光風霁月。

雲卿越發覺得無顏以對,她依規矩行禮,卻不敢與之對視。

那是一雙丹鳳眼,父傳子。瞧着其中一人,就會不禁聯想起另一人。

“回殿下的話,一切都好,貴妃娘娘沒有責難。”雲卿垂眸瞧着地板道。

“既是沒有責難,為何你手腕紅腫了”

胤礽個子只到雲卿腰部,恰好視線與她手腕齊平,一眼就掃到先前被燙傷的地方。

“……不小心蹭到了,無事的。”

雲卿微怔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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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康熙帝身上,連她自己都忘記這傷,竟被他細心發覺。

雲卿将手背到身後,刻意轉移話題: “這會正是用午膳的時候,殿下怎麽出來了”

胤礽卻是不依,故意板起臉: “你先随孤回去上藥,其他的等會再說,這是命令!”

說着,自己就率先往瑞景軒走,小小的身子走出了大大的氣勢。

如果他腦袋上的小發揪,沒有随風搖晃的話……

雖是被強硬命令,但雲卿心裏反倒松快了些,依言跟上去。

身後的小祿子則解釋道: “你大半晌不回,殿下不放心你,原本還想着去承乾宮尋你的。”

難怪穿着披風,一副要出門的打扮。

雲卿的心更是軟得一塌糊塗。

他總是對她這麽好,總是。

這般情深義重的人,叫她如何能說放下就放下

然而前殿那男人後背上的燙傷,又切切實實是在為她承受,他又逼得那般緊……

一時間,千頭萬緒塞入雲卿的腦海中,猶如一團亂碼。

剪不斷,理還亂。

……

有了康熙帝的吩咐,整個下午沒人敢去打攪雲卿。

她偷得半日清閑,回到獨居的角房整理書稿。

前世的事,她最初是按照時間迅速所撰寫,如今又用紅墨圈出重點,提醒閱讀之人務必重點關注。

她還檢查了鹦鹉的吉祥話,如今說起來朗朗上口,再不似先前那般招人膈應,禍從口出。

她最後又給衛姑姑留了親筆書信,大意是道出自己并非衛氏本人,叫她不必為自己的離去感到難過……

可康熙帝的威脅猶在耳畔, “是你的簪子硬,還是衛家人的脖子硬”

雲卿嘆了口氣。

深宮高牆逃跑無望,又不能自戕,就只剩僞裝成被人謀害的假象。臨死拉個墊背的,烏雅氏首當其中。

胤礽未來最大的威脅是胤禛,如今胤禛尚未出生,只要烏雅氏不在了,災禍也就從源頭掐滅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最壞打算。

接下來半個月,她還是會積極思索對策。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要全力以赴!

胤礽那麽可愛又懂事的小奶團子,她哪裏舍得說丢下就丢下呢

做好一切,夜幕也悄然降臨。

雲卿陪同胤礽用好晚膳,就準備回自己角房安置。

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康熙帝後背上的傷,但想來有梁九功等人盡心盡力地伺候,應該出不了大的岔子。

這幾日,她無論如何都不該再過去打眼。

豈料,李德全忽然樂呵呵來找: “雲卿姑娘,您晌午那杯涼茶是用什麽法子泡的咱們幾人都試着泡了好幾次,萬歲爺總覺得不對味。您可否教教咱們”

雲卿不疑有他,那涼茶加了靈泉,味純甘甜,旁人自是泡不出那等上乘味道。

“我也說不上來什麽法子,不若我再去泡一碗端給您吧,谙達稍等。”

将心比心,雲卿主動提議: “只當以您的名義将涼茶呈上去便是了。”

“那感情好,雜家就等着您的涼茶了。”李德全歡喜道。

哪知這人竟是個大嘴巴,待雲卿端着涼茶去尋他時, “雲卿姑娘,萬歲爺聽說您泡了涼茶,正等着呢,快些進去吧。”

雲卿: “……”

她剛剛就不該好心。

這倆人一個敢說,一個敢信,還真是主仆一對,稱心得很。

……

雲卿無奈端着涼茶走進淩霄閣,後頸驟然一涼。

臨近立冬的寒夜裏,這屋子竟是開着窗的

她用餘光,悄悄瞥了眼窗戶,果然是半敞開的。

而窗前的羅漢床上,康熙帝只着明黃龍紋單衣,背對窗戶,盤膝而坐。

想來後背燙傷,仍灼熱難忍吧……

他周圍堆滿一摞摞明黃色奏折,本人手執朱批禦筆,正蹙眉對着面前攤開的奏折寫着什麽。

或許是因為這一筆一劃都能主宰他人生死富貴,所以他深情肅穆而專注,并沒有擡眼瞧她。

雲卿将腳步放得更輕,悄然走近,也将男人瞧得更清晰。

随風搖曳的火苗散發出朦胧的光,将深夜理政之人的下颌線棱角,映照地越發堅毅,包括他被冷風吹得泛紅的寬厚手背。

印象裏,這雙手原本一直很有溫度。

雲卿心裏微漾。

不敢多作打攪,她默默将涼茶挨着硯臺,放在沒有奏折的那邊,就準備離開。

哪知背後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嘲弄: “胤礽這頓午膳,吃得倒是精致悠閑。”

行吧,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雲卿縮了縮脖子,好像晌午那會氣得口不擇言,是以伺候胤礽用膳這麽個理由離開的,倒是叫他記了這麽久。

萬歲爺問話,她不能不回,慢吞吞轉過身子,半蹲行了禮, “回萬歲爺的話,午後奴婢又陪太子殿下對弈來着。”

因着晌午的那個熱吻,她下意識将頭埋得很低。

可單單與之對話,耳根子竟也開始發燙,後來連脖子都燒起來了。

她将頭埋得更低,但更像欲蓋彌彰,引得康熙帝瞧得更加仔細真切。

少女雪白細膩的肌膚上,肉眼可見地染上一片緋紅,自上而下流淌進衣領裏頭去了,姣好而隐秘……嬌嬌楚楚的模樣,是少有的情動。

他講禦筆橫放在碧玺筆山處,身子後仰,單手支頭,靜靜欣賞着她躲躲閃閃的神色,矛盾中透着幾分笨拙,笨拙裏又透着幾分嬌憨的可愛。

“過來。”

忽然很想捏捏她染着紅暈的雪腮,好似沐浴紅霞的雪蓮,惹得人心生采撷。

“萬歲爺處理朝政,關系重大,奴婢不敢打擾。”雲卿不進反退兩步, “涼茶已放您桌上,奴婢就先下去了。”

康熙帝氣悶輕嘆了聲,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讓朕瞧瞧你的手,午間還是燙着了”

雲卿驀地頓住腳步,目光落在衣袖着,手腕纏着的白布條隐約露出一個邊角,所以叫她過去是因為這

“無礙的。”

她無聲地将衣袖往下抻了抻,完全蓋住手腕上的白布。

卻聽他加重語氣,冷聲威儀道: “衛雲卿,朕是不是太縱着你了”

頭頂似被劈了一刀,雲卿的心口驀地一沉,她張了張唇瓣,卻思忖不出一個合适的答複。

剛剛,她的确越距了。

“過來,別叫朕說第三次。”

康熙帝的語氣輕了些,但明顯薄怒猶存。

雲卿無法,一步一頓地朝前走去。這短短幾步路,像是走在懸崖峭壁上,走得她膽戰心驚。

路的盡頭,是一個寬厚堅實的懷抱。

康熙帝似往常一般,一只手就足以将人拎進懷中,也清晰地感受到懷中嬌軀的僵硬與抗拒。

“你還要掩耳盜鈴到何時”

他無奈從後擁着她,也只是擁着。

将下巴枕在她香肩上,垂眸去解她手腕上打了結的白布條,确定燙傷不嚴重,又勉強一道道纏繞回去。

他動作笨拙。

一來養尊處優慣了,鮮少伺候旁人。二來因着吹冷風,他的手指僵冷,動作不是很靈活。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脖頸細膩肌膚處,雲卿更是羞愧難當,不自在地想要掙紮。

可當他冷涼的手指碰上她皓腕時,心裏沒了底氣。

默默任由他在手腕上,系了個死結……

康熙帝并不知自己被嫌棄了,見她避而不答,又進一步追問: “朕前朝事務繁忙,不能時時照應到你。你若沒個身份,今日之事往後只多不少。”

雲卿哪裏會不明白這理兒

早在她決定易容,被發配去浣衣局時,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一世緣分何其珍貴,故而再苦再難她都不怕。只怕日後活着無顏面對小奶團子,死後沒臉去地底下與夫君相見。

雲卿無助又用力地攪弄着手指,骨節泛白,低低祈求: “萬歲爺,您昨夜答應奴婢了……”

“衛雲卿,你只剩十四日了,多一個時辰朕都不會答應。”

康熙帝瞧見她不知憐惜自己,直接霸道地将她兩手握住,不許她再自我傷害。

兩人抱得更緊了。

康熙帝只着單衣,在靜默的有風的深夜裏,更能敏銳感受到淡泊衣料傳來的體溫,空氣漸漸升溫……

等雲卿發現時,身後男人溫涼的唇,已落在她泛紅泛燙的耳畔。

冰與火的交織,溫度恰好。

卻無異于飲鸩止渴,她理智猶存,掙紮着要起身, “萬歲爺,您不是才說……”

“雲卿,你可知”耳畔厮磨的聲音,炙熱且暗啞: “夜裏能留在朕這寝殿的女人,只有一種情況。”

而後男人落下的吻,越發地輕柔,細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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