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上的恩典
無上的恩典
後面幾日,雲卿每每回想起那晚的吻,都控制不住地臉紅心跳。
雖說他當時沒過于難為她,僅一會就放手了,但又顯得那麽寂靜幽深般的漫長。
像是有一條綿長的曲徑小路,延長進心裏……
越回想越淩亂,雲卿索性不去作過多回想。
當然,也不敢再與之見面。
否則,與他呼吸着同一屋檐下的氣息,她都得羞怯地窒息。
于是乎,日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她初來乾清宮時的最後幾日,處處躲着。
當然更多的是發愁,眼看距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她仍沒想到拒絕侍寝的正當理由。
為此,雲卿特地去了趟浣衣局,與衛姑姑和玉珠隐晦談及此事。
然而這種離經叛道的事,衛姑姑和玉珠兩人,亦是頭一次碰上,一時也想不出對策。
玉珠: “這事你別說問我們,就是全天下的女人,估計也沒幾個人能一時想出答案吧。畢竟能得萬歲爺青眼,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但你放心,我這幾日定會時時刻刻想着這事,有了眉目第一時間去告知你。”
玉珠替雲卿愁得,晚上都少吃了一碗米飯……
“能得萬歲爺青眼,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衛丫頭這幾日定能想明白的。”
禦花園裏,康熙帝煩悶地遣退幾個伺機而來的殷勤嫔妃,問及雲卿去向時,梁九功這般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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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帝不以為然,她哪裏将這當福氣,晦氣倒是能瞧出幾分。
自打那晚,她瞧見他就跟老鼠見着貓似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裏躲着他。
他有那麽可怕麽
還能真吃了她不成
梁九功瞧着自家主子不甚明朗的臉色,也是無奈幹着急,恰是皇帝也急太監也急。
要說這萬歲爺的好臉色,怕都給衛丫頭了,怎得還這麽躲着
只怕她稍微迎合,萬歲爺必定龍心大悅,至少得給個常在的位分。
保不準,就是個貴人的命吶!
要不然,為何前陣子烏雅氏編排衛丫頭利用太子殿下謀位分的事,一點也不影響萬歲爺對衛丫頭的印象呢
只能說明,萬歲爺自己個也有這般打算。
……
康熙十七年冬,繼後鈕祜祿氏,孝昭仁皇後的妹妹正式進宮。
姊妹倆都出自于滿洲鑲黃旗,清初開國五大臣額亦都的孫女,康熙四大輔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之女。
誠如佟貴妃主仆倆所說,身份尊貴,尊重非凡。
當初康熙帝對孝昭仁皇後,就禮重有佳。
後宮裏的女人,即便榮登貴妃之位,都沒資格在紫禁城內過世。
在孝昭仁皇後身子時日不多之際,康熙帝仍親手寫下封後诏書,授予其皇後冊寶。
乾清宮和坤寧宮的名字出處,取自道德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
可見坤寧宮的尊貴重要,而孝昭仁皇後,最後就被準予病逝在乾清宮後面的坤寧宮。
有了繼後姐姐的先頭榮寵,小鈕祜祿氏進宮,亦是風頭無兩。
由孝莊太皇太後親自下旨,召奉入宮,賜居寧壽宮主殿,直接享受妃位待遇,并由康熙帝親賜封號。
僖,樂也。
意為僖妃入宮,朕悅之。
一入宮就得了如此高的位分,叫無數在低位上苦熬多年的妃嫔年羨慕不矣,望洋興嘆。
不僅如此,僖妃入宮這日是十五,太皇太後還特意在慈寧宮裏舉辦了家宴。
更是無上的恩典!
……
慈寧宮,絲竹管弦,歌舞升平。
宮中家宴規格制式都是極高,也就嫔以上的一共主位才有資格參與。
隐藏懷孕之事的宜嫔,吩咐宮女将壺中的酒悄悄換成白水,同時打量着在場衆人的反應。
康熙帝坐正中主位不必多說,正由梁九功伺候着用晚膳,偶爾瞧兩眼下面的歌舞,神情淡淡,叫人瞧不出喜怒。
兩邊是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桌席。
新入宮的僖妃挨着太皇太後坐在下手位置,溫柔可人,兩人有說有笑。
僖妃年僅十五,正是女子二八年華的大好時節。一襲天青色宮裝,将面容襯托着越發妩媚。頭上鑲嵌紅寶石的梅花簪,雅致不俗。個子玲珑嬌小,說話含笑帶俏,溫婉又不木讷,媚而不妖。
佟貴妃坐在僖妃對面,挨着皇太後,兩人之間顯得冷清,只各自吃着面前的美酒佳肴。
皇太後不是康熙帝生母,平日裏深居簡出,話不多。
而佟貴妃出自康熙帝母族佟佳氏,早年兩個家族因着都有女兒在宮中,難免有些嫌隙。故而,佟貴妃平日裏對皇太後談不上多孝順,僅是面上的尊重。
加之她前幾日才被康熙帝敲打,這會也得表現得乖順。
再下面是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而後她們三嫔按資排輩。
今晚照顧太子胤礽的依舊是小祿子,雲卿并沒來。
也幸好沒來。
宜嫔瞧着太皇太後對僖妃的态度,就明白得八九不離十,今晚這場家宴多少有幾分鴻門宴的味道,也難怪萬歲爺大多時一言不發地吃菜。
但架不住太皇太後有意為之, “皇帝怎得還在飲酒來人吶,給你們萬歲爺端碗茶來,清淡些。”
燙傷之人,不宜飲酒。
這話,看似什麽都沒說,但什麽意思又都說到了。
關切,責備,警告……一切盡在不言中。
時已年僅古稀之年的太皇太後,已滿頭發話,但目光清明有神,聲音底氣十足。
尤其身形有着草原女子的壯碩大氣,端坐在在那,更是威嚴肅穆,令人心生敬畏。
“無礙。”
康熙帝按住酒壺,遣梁九功退下,面色挂上淡笑: “今日新接到戰報,吳三桂已自取滅亡,留下的一群烏合之衆也皆是逃竄蜷縮回雲南,朕心裏歡喜。正值家宴,也恰逢僖妃與皇祖母投緣,朕今晚定要多飲幾杯。”
“你前朝的事,皇祖母歷來放心。”
聽出康熙帝沒有因為女色耽誤國事,孝莊太皇太後神色和緩了些, “但後宮之事,也要再抓緊些。這幾個月你去後宮的次數越來越少,可是缺了可心人”
說罷,淩厲的目光掃過下首一衆妃嫔。
除去新今宮的僖妃,其餘包含佟貴妃在內的四人皆是神色一變,匆忙跪地,齊聲請罪: “臣妾伺候不周,還請萬歲爺,太皇太後,皇太後恕罪。”
康熙帝不動聲色,仰頭将手中的酒一口飲盡,才和顏悅色地看向孝莊太皇太後, “皇祖母多慮了,貴妃她們幾人都是侍奉朕的老人了,一向甚和心意。”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養只鹦鹉解悶,有空閑就多到貴妃她們宮裏坐坐。”
孝莊太皇太後亦是笑容可掬,仿佛只是在随意關心自家孫子的心情,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在座的人都知曉,那個禦前紅人衛氏,就是頂着飼養鹦鹉的差被調到禦前的。
若是鹦鹉沒必要養了,飼候的人亦是沒必要留了。
衆人聽得一喜也是一驚。
喜的是,太皇太後終于要大刀闊斧地出手整治衛氏那個狐媚子的小賤人了。
驚的是,太皇太後竟是如此大刀闊斧,當衆不給萬歲爺留顏面麽
康熙帝倒是不惱,前有世宗和太祖皇帝因女色誤國的示例在先,叫皇祖母傷透了心,如今她自然也擔憂他重蹈覆轍。
但他并非如此,雖是對衛氏有幾分真心歡喜,但遠沒有到因她一人會放棄大清幾代人打下的基業于不顧的份上。
“前陣子因着吳三桂的事,朕是寡于後宮。疏忽子嗣之事,是孫兒的不是。待過幾日忙完,朕便到後宮多走動走動。”
在孝莊太皇太後面前,康熙帝一如從前,肯于屈就天子龍威。
他也并不在意後妃們的看法,整個大清江山都是他的,只有所有人看他臉色行事的份。
“至于那鹦鹉,是朕看太子苦學棋藝,不知勞逸結合,故而叫人養着分散他些精力罷了。”
康熙帝忽然話鋒一轉,就将年僅五歲的兒子,胤礽拉進這場對話機封中來: “胤礽,可是如此”
下邊,奶白錦袍的胤礽頂着小發揪,正吃得歡快,還不時吩咐小祿子讓可口糕點一樣給雲卿拿回去嘗嘗。
忽然就被自家皇阿瑪當衆點名,小奶團子心裏略是心虛地瞧過去,很自然地拿出太子持重端方的姿态,微笑得輕輕颔首: “皇阿瑪說得不錯。”
挑出來的寵物若是再被送回飼寵房,那便是個沒能耐逗主子開心的。無用之物,自然不會有好下場。
雖說那只嘴毒的雜毛鹦鹉,起初是皇阿瑪命人從飼寵房挑回來的,但後面一直是雲卿在養,他自己也時常與之拌嘴,倒也有了幾分情分。
“不得了,咱們胤礽才五歲,都已懂得棋藝之術了”
原本還隐有威壓的孝莊太皇太後,一聽曾孫如此天賦異禀,頓時眉眼裏藏不住的贊賞,眼角笑出褶皺: “啓蒙師父找得何人吶”
“雲卿。”
胤礽想都未想,脫口而出。
然而僅一瞬間,慈寧宮東暖閣裏,空氣驟然凝滞。
衆人不動聲色,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後,還是孝莊太皇太後率先打破沉默,仍是笑意吟吟地問曾孫: “雲卿是哪家的先生烏庫瑪嬷怎得不曾聽過”
“雲卿正是那位飼養鹦鹉的宮女,她棋藝精湛,每每與之對弈,孤總是收獲頗豐。”
說起雲卿的好,小奶團子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雲卿也擅詩書,就連那鹦鹉在她指導下,也能出口成章。”
瞧着自家兒子如此神采飛揚地說着雲卿的好,康熙帝起初與有榮焉,後面又有些不大舒坦,最後更多的是防備, “那宮女愚笨很的,也就養個鹦鹉像那麽會子事,如何有你說得這般好”
康熙帝故意說些貶低之語,卻架不住孝莊太皇太後早有此意:
“皇帝你是哀家和衆位輔政大臣親自教導出來的,德才兼備,鮮少有人能比。以你的視角瞧他人,自然沒幾個能入得了你眼。不過既然咱們胤礽能如此誇獎,想必此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她朝身邊的蘇麻喇姑交代: “打發個人去乾清宮,将人叫來,也讓我這老婆子瞧瞧,是怎樣個通透的人兒,能讓咱們愛新覺羅家的爺們,瞧見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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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鈕祜祿氏,歷史上的溫僖貴妃,初進宮便享受妃位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