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為她費盡心思
他為她費盡心思
相比之下,五歲的胤礽還顯得過于稚嫩,聽到雲卿如此惦記他,心裏比喝了甜酒釀還愉悅。
他忙趁機為雲卿美言,兩只奶呼呼的小胖手,朝上面拱了拱道: “烏庫瑪嬷,雲卿所言不假,她做起事來一直都是盡心竭力。別說伺候孤了,就連那只鹦鹉,都被她照顧得妥妥帖帖。”
雲卿的答話,孝莊太皇太後可以不理會,但自家曾孫的面子,她總要給。
她面色随即柔和下來,笑開的眼角浮現出幾縷皺紋, “能被你稀罕,也是那只鹦鹉的造化。既然咱家胤礽幾次提及,那烏庫瑪嬷今日就瞧瞧,看那鹦鹉可真有你說得這般得好”
說罷,她轉頭就要吩咐蘇麻喇姑。
“奴婢一早就叫人将鹦鹉提過來了。可巧它這會在偏殿正機靈着,正好叫您和太後,萬歲爺,諸位娘娘阿哥們樂一樂。”
蘇麻喇姑笑吟吟上前道,可謂是福至心靈。
伺候孝莊太皇太後這些年,她早就料到了,自家主子定會從相看鹦鹉上,來相看這個雲卿姑娘。
人的反應或許能作假,但不通人性的動物,最是真。
……
很快就有小太監,将鎏金的鳥籠子提上來,跪在雲卿身側的不遠處。
紅配綠的雜毛鹦鹉談不上多養眼,但那昂首挺胸的鳥大爺勁頭,一如蘇麻喇姑所言,機靈得很。
任誰都瞧得出來,這只鹦鹉被飼養得很是妥帖。
鹦鹉一雙綠豆粒大的眼睛,剛一進來,就滿屋溜溜唧唧地左顧右盼。
待瞧見熟悉的身影,它立即不客氣地張嘴就讨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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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萬福金安。”
“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衆人一聽,皆是被逗樂。
胤礽更是笑得溫和愉悅: “如何孤先前說的,皆是實情。”
孝莊太皇太後和康熙帝皆是笑笑,祖孫倆誰也沒急着表态。
見狀,宜嫔趁機附和: “太子殿下說得對極了,不愧是乾清宮出來的鹦鹉。有萬歲爺的真龍之氣庇佑,這鹦鹉可比尋常瞧見的機靈多了,還會認人呢。”
其他人亦是附和,氣氛一下子熱絡起來。
誰又敢說萬歲爺的不好呢哪怕只是乾清宮的一只畜生,那也是頂尖的!
只是衆人的贊美,并非真心。
句句不離鹦鹉,卻沒誰真正地關心鹦鹉。
那鹦鹉見說了吉祥話,卻沒讨到蟲兒吃,當場急了,沖着旁邊的雲卿伸長脖子。
“歲歲年年,共歡同樂,嘉慶與時新。”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願從今後八千年,長似今年,長似今年……”
一連串的詩詞歌賦,就這麽叽裏咕嚕冒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為着吃到蟲兒,雜毛鹦鹉的表現欲,此刻可謂登峰造極!
衆人聽得,先是一瞬間的怔愣,反應過來後,都大為驚奇。
尤其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兩個小家夥,更是瞠目結舌,紛紛看向身旁,率先贊嘆道: “額娘,那個宮女好厲害呀,竟能讓鹦鹉吟詩!”
榮嫔笑着回應三阿哥, “的确,想來是用了心思,花了功夫的。”
惠嫔則只是朝大阿哥笑着點點頭,未有多言。
但心中也是有些感嘆:都說管中窺豹,鹦鹉尚可如此,這衛氏本人的才華,想必更是不可估量。難怪叫萬歲爺一直心心念念。
就連原本抱有疑慮的孝莊太皇太後,這會也朝着身旁的蘇麻喇姑,微微颔首, “不錯,倒是有點靈性。”
蘇麻喇姑也笑道: “可不是,奴婢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瞧見鹦鹉能吟詩。”
話畢,兩人又都望向下方。鹦鹉的叫籠子旁邊,正跪着雲卿。
是而,這話像是在評價鹦鹉,又像是在評價人。
衆人這次交口稱贊,都是實打實的,由衷而生。
唯獨乾清宮裏出來的人,對此見怪不怪。
梁九功笑呵呵要為康熙帝斟酒,康熙帝擺擺手,推開酒杯,斜靠在太師椅背上,笑着面朝下方。
也讓分辯不清,是在相看鹦鹉,還是在相看人。
眼瞅着那只饞嘴的雜毛鹦鹉,現下已恨不得撲棱着翅膀,開始耍寶。
旁邊的雲卿,面露一絲囧态,不得不主動開口請示: “啓禀太皇太後,這鹦鹉是在……讨蟲食吃。”
衆人笑意更甚。
孝莊太皇太後這次沒再有意為難,随口吩咐小太監: “且将籠子給她吧。”
“嗻。”小太監連忙照做。
雲卿接過鳥籠子,放到地上,輕手輕腳地打開木罐,用小木夾子給鹦鹉喂蟲食。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平日裏做得極其熟練。
哪只半晌沒人投喂的鹦鹉,這會臭脾氣上來了。
尤其見到平日裏投喂它的雲卿,更是委屈生氣: “瞧你笨得,且得罰你一頓。”
這話一出,雲卿拿小木夾子的手,倏地一抖,滿臉通紅。
這句原話是: “瞧你笨得,朕且得罰你一頓。”
康熙帝喂蟲食向來大方,故而雜毛鹦鹉老愛學他說話。
但康熙帝作為天子,向來以“朕”自居。這可不是一只鹦鹉能學得,雲卿廢了老大勁才将鹦鹉的習慣改過來。
但那高高在上的威嚴語氣,任誰都能聽出幾分肖似。
這一刻,若不是衆人都在瞧着,雲卿恨不得将雜毛鹦鹉的嘴綁起來。
于是她索性将三條蟲兒一起塞進鹦鹉嘴裏,才勉強堵住它的嘴。
而後,雲卿将頭埋得一低再低,恨不得紮進地底下。
……
好在鹦鹉很快被小太監提了下去,雲卿勉強松口氣,但她知道,真正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起初,大殿內安靜地令人發指。
若說先前衆人只是驚奇,這麽一出鬧下來,就變為了震撼。
尤其是佟貴妃,她都不想往深了去想象。是在何種場景下,康熙帝會對雲卿說那般話語,責備中暗含着寵溺。
她下意識去瞧康熙帝。
這會梁九功正跟他附耳彙報着什麽,康熙帝面無表情聽着。位高權重的男人,總是叫人看不透心思。
佟貴妃又去瞧其他幾個妃嫔的神色,亦是若有若無的心羨。
哪怕頗為受寵的宜嫔,神色也有一閃而過的落寞。
還有新入宮的僖妃,那人仍是溫溫柔柔地笑着,只是看向雲卿的目光,多了些暗中打量。
而她身側,孝莊太皇太後才和緩的唇角,又緊繃起來,眼底笑意盡散, “這鹦鹉果然如太子所言,是個機靈的。伺候鹦鹉的人,也是個機靈的。哀家這裏正是缺了點生氣,不若皇帝和太子割愛,連人帶鳥就都留在慈寧宮吧。”
經由此前的事,孝莊太皇太後已摸出七八成。
自家孫兒明顯對衛氏有幾分上心,她雖貴為皇祖母,也不好直接痛下殺手,索性先将兩人分開。
後宮佳麗無數,沒準帝王的那幾分情義,随着時間也就消磨殆盡了。
至于這衛氏,看起來倒像是個懂規矩的。
若是日後在慈寧宮本本分分,也可以饒她一命。若是個裝老實的,屆時随便找個由頭,處置了便是。
在場都是聰明人,當即會意,紛紛瞧向一直未怎麽表态的康熙帝。
康熙帝此前未出言,本是盤算着“敵不動我不動”的招數,如今孝莊太皇太後已表明立場,并直接問到他這兒了,自然也得适時拿出态度。
“皇祖母這話,可是給這奴才臉上貼金了。她哪裏配得上伺候您老人家”
康熙帝言辭漫不經心,但态度鮮明: “您若是嫌宮裏悶,朕便将科爾沁的索綽娅接來京裏小住。前陣子她額祈葛來信,還說那丫頭想念您得緊。”
索綽娅也是出自于蒙古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其父是孝莊太皇太後的哥哥吳克善的孫子。
“那丫頭啊,哀家上次見她還只有十歲,一晃數年,定也是個大姑娘了。”
一聽娘家人要來,孝莊太皇太後的眉眼,頓時染上笑意。
佟貴妃等人則笑不出來了。
為着将衛氏留在乾清宮,康熙帝竟将孝莊太皇太後遠在科爾沁的娘家人都算計進來了,可見用心之深。
如此,她們更是不得不防這個衛氏。
“早些年索綽娅格格來京時,嫔妾也曾瞧見,算起來,今年芳齡十五。”
佟貴妃看似笑着附和孝莊太皇太後,實則目光落在同是十五的雲卿身上。
孝莊太皇太後哪會不懂,她還沒老糊塗地讓孫兒牽着話題走, “說得不錯,算起來索綽娅和這個衛氏倒是年歲相仿。只是咱們草原上的女兒性子豪放,不似江南女子性子溫婉,容易惹人稀罕。”
她突然話鋒一轉,直奔主題: “這衛氏在禦前也有段時日了,如此水靈的人,皇帝當真未瞧入眼”
猝不及防的問話,卻沒能打得康熙帝措手不及。
不論是将人留在慈寧宮,還是讓他早點幸了給名分,自家皇祖母的意思,無外乎想讓兩人分開。覺得瞧不見了,便能叫他慢慢斷了念想。
康熙帝索性順水推舟,不拒絕,也不立即承諾。
“後宮女子,當品行第一。且得再多考究她些時日。”
他一本正色道: “朕記得,索綽娅一慣喜歡漢語詩詞。此次她來宮裏,不若就由衛氏在旁伴學。也正好觀察這衛氏,是否有真才實學,還是只是一副難堪大任的花架子。”
說着,大方看向跪在下面的人兒,眉眼間透着審視與挑剔之意。
孝莊太皇太後冷哼一聲,聽得出康熙帝話裏的弦外之音。
雖是處處貶低,但其實句句維護。
讓索綽娅與衛氏一道讀書,與其說是考校,實則無上的恩典。
有了科爾沁格格的助力,衛氏就相當于攀上了慈寧宮,以後才不會在宮裏獨木難支。
這絕無可能,否則豈不是寒了在場其他妃嫔的心
不去理會佟貴妃等人投遞過來的各色目光,孝莊太皇太後在自家孫子那碰了軟釘子,于是将壓力給到雲卿: “你們萬歲爺的意思,你聽着如何看”
聞言,雲卿心裏咯噔一聲。
若說願意,就是狐媚惑主,孝莊太皇太後日後定不會饒她。
還有一直為她極力美言贊譽的胤礽,總會讓她忍不住想起前世的種種。他是那麽呵護她包容她,又是遭了皇父康熙爺那麽多的誤解和折辱,她如何轉頭就忘卻他所有的好,所遭受的痛,就心甘情願地爬上龍床承寵
可若是不願意,那是當衆打了康熙帝臉面,辜負他一番周旋。
她本以為,孝莊太皇太後在他心裏的位置肯定極重。如果太皇太後非要發作她,在兩個人裏面選一個,他必定會舍棄她。
萬萬沒料到,他會将科爾沁的格格考慮進來。
不僅安撫了長輩,還想着為她多些助力。
雲卿想到他那晚在淩霄閣的問話, “朕前朝事務繁忙,不能時時照應到你。你若沒個身份,今日之事往後只多不少。”
原以為是變相逼迫的成分更多些,如今瞧着,他竟是打心底在為她考量……
一時間,雲卿五味雜陳,騎虎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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