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霈若沃春(十)
第20章 霈若沃春(十)
“睡個覺,明早跟我一塊兒走。”
到了地方郁霈才知道他說的“獨立衛浴”居然是他家。
兩室一廳小公寓, 裝修簡單打理得卻非常幹淨,入眼能看到一些航天模型和飛行器制造專業書,沙發上随意耷拉着一條毯子, 看起來不像有人常住。
“你一個人住這兒?”
“不怎麽住,買了當倉庫用的,不過平時有阿姨打掃東西都是幹淨的。”陸潮把鑰匙往桌上一丢, 看他眉頭緊蹙一臉防備的樣子有些好笑,“你這什麽眼神?我還能把你怎麽了?我帶你來這兒該擔心的人是我好麽?”
郁霈沒能理解這個倉庫是什麽意思,但看鞋架上只有一雙拖鞋還是忍不住問:“徐骁說你是平洲人,那你父母不和你一起住嗎?”
陸潮一下笑了:“怎麽?你還想見我爸媽?帶你洗個澡你還得寸進尺了?”
郁霈把衣服往他懷裏一扔,剜他一眼:“我沒有要見你爸媽,也沒有得寸進尺, 只是好奇随口問一問。”
“瞎好奇, 趕緊換鞋。”陸潮把拖鞋拎出來丢他跟前, 随口問:“你晚飯吃了沒有?”
“還沒有, 打算洗完澡順便去食堂吃。”郁霈彎腰換鞋, 動作一滞, 按在架子上的手指一下子繃緊。
“演擎天柱呢?”陸潮換完鞋見他扶着腰不動,上下瞥了一眼:“你要變身?”
“有點腰疼,不妨事。”
這幾天寝室裏都沒人郁霈索性就在宿舍練功, 估計是這段時間的訓練量超負荷了,起身時直接把腰扭了, 現在還隐隐作痛。
陸潮看他嘴唇都白了, 按在桌上的手指繃出白痕,嗤道:“你能別一邊喊腰疼一邊說不妨事麽?”
訓練難免受傷, 以往在科班比現在苦多了還不是照樣得活下去, 至少現在宿舍還有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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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受了傷冬天還好, 夏天悶熱穿着戲服反複流汗,傷口經常發炎化膿。
“不要緊,我休息一……”
“擡腳。”
郁霈腳踝一緊,低頭一看陸潮正彎着腰,一只手握住腳踝另一只手利落扒掉了他的鞋。
“另一只。”
兩只腳都套上拖鞋,陸潮起身冷呵了聲:“你還能更嬌氣一點嗎?在宿舍躺着也能把腰躺折了,以後出門幹脆找個人抱你好不好?什麽嬌氣小公主。”
郁霈被“小公主”三個字砸得暈頭轉向,忍了忍,實在沒忍住:“我不嬌氣,腰疼是因為我……”
“你不嬌氣你彎個腰我看看?彎得下來我喊你爹,彎不下來……”陸潮走回來,捏住郁霈的下巴朝自己一擡,勾唇一笑,“你喊我爸爸,喊不喊?”
四目相對,陸潮那雙眼裏全是不羁又懶散的笑意,既嚣張又氣人。
“不喊。”郁霈一把甩開他的手,不想理他了。
“說兩句就發脾氣,誰慣的你。”陸潮拿起他的衣服跟上來,随手把客廳跟浴室的燈都開了,推門進去朝他勾了勾手,“過來,教你怎麽用。”
郁霈跟進浴室。
“這兒擰一下是花灑,往上是頂噴淋浴,往下是水龍頭,左邊冷水右邊熱水別擰反了,學會沒?”
郁霈一聲不吭,就是不搭理他。
陸潮教完見他一臉冷淡,頓時又笑了:“我帶你來洗澡你還不樂意了?送你回去洗公共浴室跟人赤身裸體,順便搓個背?”
郁霈讓他氣得牙根兒癢癢,指尖按着自己白襯衫的領口,慢條斯理朝他解了一顆:“怎麽?你想給我搓背?”
陸潮一哽,“想得美你。”
說完把浴室門甩上了。
郁霈舒了口氣,面無表情地反手将門鎖上。
衛生間不算特別大但東西一應俱全,淋浴頭的水也比公共浴室充足,洗得确實更舒服。
他拔掉簪子放在一旁,溫熱的水流從頭頂沖刷下來,洗去疲憊和訓練後的酸軟。
前天陳主任給他打過一通電話說演出非常好,學分的事情應該是穩了。
雖然差得還很多,但繼續努力還是有機會能畢業的。
他話裏提到頌老,問他中秋假期有什麽打算,雖然欲言又止但郁霈能察覺得出他和這個“外公”的關系一定十分惡劣。
陸潮聽見浴室傳出水聲,後知後覺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讓親媽跟陸煉氣昏頭了,他幹嘛把人帶家裏來洗澡?
他愛去哪兒洗去哪兒洗,愛跟誰脫光就跟誰脫光,關他什麽事?
他還沖自己解扣子,還讓自己給他搓背,想得美。
陸潮靠在沙發上磨牙,腦子裏卻不由自主浮現他在公共浴室洗澡的樣子。
那頭長發估計會濕漉漉地黏在背上,藕似的胳膊又細又白,腰那麽細屁股卻挺翹。
一會兒功夫陸潮就把自己想的血氣上湧,不是,這些gay真的不知道什麽叫避嫌?
他高一那會兒也愛打球,學校宿舍有獨立衛生間但沒有淋浴,洗澡得去公共浴室,他也沒少跟其他男生一起洗澡,但那些人全是糙老爺們,興致來了還會打趣誰更大。
青春期男生對這方面總是比較新奇又有興致,陸潮雖然覺得這行為傻逼,但被人用那種眼神一看自然不能免俗要得意,但大家都是直男,看兩眼比一比也沒問題。
直男之間又不會有任何想法。
他一個gay,他跟男的洗什麽澡?
正想着,屋裏燈陡然滅了,他一擡頭準備去看電閘,猛地聽見浴室裏傳來一聲沉悶響動。
摔倒了?
陸潮走到門口拍門,“小公主?”
裏頭沒有人應聲,寂靜的黑夜中只有他自己的聲音。
陸潮察覺不對勁,用力拍了兩下門,“郁霈,郁霈?”
陸潮舔了舔後槽牙,擡腳狠狠一踹,衛生間門鎖當場斷裂。
他推開門在一片漆黑中略微眯細了眼,郁霈□□蜷縮在牆角,隐約可見白生生的胳膊和肩背。
陸潮站在原地攥近手指,沉吟了幾秒還是走過去,扯了個大毛巾往他身上一罩,“摔着哪兒了?”
郁霈呼吸又沉又短促,适應了黑夜的陸潮甚至能看出他在發抖,握住他胳膊強行把人轉過來,“腰又受傷了?”
郁霈沒說話,他又擡手在額頭上摸了摸,“撞到頭了?”
郁霈嘴唇艱難動了動,好不容易擠出一句:“不、不妨事。”
嗓音破碎而顫抖,活像是極度驚吓與痛苦中勉強撐出來的,說完艱難地扯着毛巾去蓋身上,結果連抓了兩下都沒使上勁兒。
陸潮也不知道他到底摔哪兒了,感覺他這架勢下一秒就要窒息,索性一伸手連人帶毛巾抱起來。
幾步跨到客廳把人擱在沙發上,“我去給你拿衣服。”
他一轉身,手立刻被抓住。
“別、別走。”冰涼的指尖扣住他的手腕,帶着明顯的顫抖。
陸潮指尖一蜷,片刻後轉過身看他:“不走誰給你拿衣服,不穿了?”
郁霈指尖一松慢慢收回手,狀态感覺比剛剛好了一些,但呼吸還是斷斷續續,活像條剛從河裏撈上來還不會呼吸的美人魚。
“你是不是怕黑?”陸潮問完,察覺他呼吸一停,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沒等人回答,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扔他懷裏,不經意瞥見浴袍下的腿根,到舌尖的話猝然散了。
“坐一會,我給你拿衣服,一分鐘。”
陸潮進浴室找了衣服回來,拿手機準備打電話問問物業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把衣服穿了,我下去問問……”
話音未落燈亮了。
一室清明亮白如晝。
郁霈攏着浴巾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濕漉漉的往下滴水,頭發一縷縷纏在白皙的肩上,一雙眼睛洇得通紅連睫毛都像沾着水汽。
他現在這樣比平時少了幾分淡漠,多了些脆弱,像是冬日河面被敲碎的薄冰,被迫露出冰層之下淋漓的春水。
陸潮嗓子發幹,輕咳了一聲轉過頭說:“我給你找東西來吹頭發。”
郁霈克制不住指尖的顫抖,反複喘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心底本能的恐懼。
他不是怕黑,是怕黑暗中無休止的責罵與暴力。
他從有記憶開始,已經數不清在那個漆黑的破房子裏挨過多少毒打,斷水斷糧讓他的意識總是反反複複,老鼠成精了似的完全不怕他,嚣張地跑來咬他的手。
他一開始會咬着牙承受寧死不去做壞事,後來會妥協求饒,再後來就會主動去偷東西借此避免毒打了。
入科七年再到成立天水班成了人人敬仰的郁大先生,他一直将自己包裹得無堅不摧,能撐起天水班做毫無弱點的班主,即便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也一樣。
他今晚不該答應陸潮來這兒。
陸潮翻箱倒櫃半天完全沒找到吹風筒,這才記起他頭發短用不上也就根本沒買過這些玩意,只好找跑腿下單了一個。
郁霈已經換完衣服了,正在用浴巾擦沙發上的水漬。
他腦海裏忽然蹦出郁霈清瘦單薄的身子,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贅肉,啧,一頓飯吃七個菜,還不如扔水裏至少能聽個響。
“別擦了。”陸潮走過去拿走浴巾往一邊的椅子上一丢,“沒找到吹風筒,下單了你再等會兒,腰沒事吧?”
郁霈回答,卻說:“多謝你今天的好意,我該回學校了。”
陸潮看了眼窗外,“你不是怕黑麽,學校裏斷電了這幾天怎麽過的?”
“我不怕黑,剛才只是有點沒适應。”
陸潮勾着點笑靠在椅背上看他,“我發現你這嘴一會軟一會硬,剛才喊腰疼的時候怎麽不說不怕,你還是選擇性硬是吧?”
郁霈沒說話。
“還是讓我看見了害羞呢?你放心,我對你那沒四兩肉的身體沒半點兒想法,把你按斤稱賣了都賣不了一瓶醬油錢,至于……”
陸潮傾身靠近他,一擡手勾住郁霈的襯衫往自己一拽,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門鈴就響了,他松手起身去開門,拎回來兩大袋子東西。
“吹頭發去。”陸潮拿起吹風筒遞給他。
郁霈沒接,他“嘶”了聲,把吹風筒插頭往插座上一按,“趕緊吹了吃飯,我明天還有事兒,耽誤我去看展就把你腦袋擰下來。”
郁霈沒辦法只好接過去,吹幹頭發把插頭拔下來收拾好放在一邊,看他擺了滿桌子菜,想了想還是說:“陸潮,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學校了。”
“洗完澡就走,你真把我這兒當澡堂子了?”陸潮沖他擡了擡眉梢,“也行,給錢,洗澡就算了,剛才抱你出來那一下比較貴,十萬吧。”
郁霈一驚,多少?
陸潮雙手環胸靠在椅子上,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你知道我這手多值錢嗎?我投保兩個億,抱你一下給我抱骨折了你知道保險公司得一下子賠我多少嗎?我這輩子都沒抱過人,第一個抱的就是你,收你十萬都是撿破爛的價,現金還是轉賬?”
郁霈:“你手這麽值錢?”
“不然呢?現在給你看看保單?”陸潮拿起手機撥了兩下,邊嗤笑:“還沒人把我這兒當過澡堂子,洗完就走看不起誰呢。”
郁霈眼角動了動,總算是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了,是嫌自己洗完澡就走不高興了。
“我吃完飯再走,總行了吧?”
陸潮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睡個覺,明早跟我一塊兒走,已經快九點了,我懶得送你回學校,再回來都半夜了我明天早上起不來去看展。”
郁霈咬了咬牙,拉開椅子坐下來。
落霞集的餐點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但郁霈沒什麽胃口所以吃得也慢,陸潮正戴着手套剝蝦,掃他一眼随口問:“你學分怎麽樣了?”
郁霈一擡頭,含糊道:“應該沒問題。”
“沒問題?你這口氣還挺大,你去年一整年都沒上課,期末開卷讓你抄你知道往哪兒填不?你要能畢業校長都得喊你爸爸。”
郁霈擱下筷子,隔着一張桌子看陸潮,也嗤了聲:“我要是能畢業呢?你叫我爸爸?”
陸潮剝蝦的手一頓,一下笑了:“我說你學得倒是挺快,現在就想當我爸,也行,你給學校捐倆樓送我上學,我現在就喊。”
郁霈瞥他一眼,陸潮當年是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考進的平成大學,小學研究飛行器幫着破了一個重大案件,高中搗鼓出一個專利,大一論文拿獎各種事跡,徐骁都快把他耳朵磨起繭子了。
“不捐。”郁霈無情拒絕,“沒錢。”
陸潮樂了,勾着點眼角看他:“就這還想當我爸爸呢,給你能耐的。”
郁霈被他弄得心煩意亂實在忍無可忍,端起茶杯重重放在他跟前,蹙起眉頭說他:“陸潮,你好煩啊。”
柔軟嗓音含着幾分抱怨,陸潮手裏的蝦當場掉了。
作者有話說:
陸潮:上一章誰說我要帶他酒店開房的?別造謠,我堂堂富二代買不起房?
明天的更新會稍微晚一些,大概放在晚上11點,鞠躬致歉,到時候更6k補償大家~感謝包容吧唧
推推親友的言情《萬人迷的我被非人類包圍了》
只是收到了一封來自異世界的入學邀請,從此你與正常生活說byebye。
開學典禮上,你的右手邊站着容貌精致,頭頂兩只毛絨絨耳朵的狼族少年;你的左手邊倚着滿臉新奇之色的漂亮小貓咪;身後是一個高大的雙開門冰箱,冰箱有一對尖銳的獠牙,雪白雪白的在白熾燈下閃着寒光;
而典禮臺上站着的新生代表,正撲閃着一對金光閃閃的漂亮大翅膀。
就連校長也不是普通人,而是長着黑色盤羊角的大惡魔!
被困在異世界校園的你深吸一口氣,為了活下去,決定假裝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但這些主角為什麽偏偏就要在你面前變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