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欣承霈澤(二)

第22章 欣承霈澤(二)

“腰還疼?”

林垚跟徐骁倆人幹活麻利, 很快就把寝室收拾幹淨了,順便還把桌子整理了一遍生怕郁霈有哪兒不滿意。

郁霈看了一會,打心眼兒裏覺得麻煩但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說:“晚上我請你們吃飯,你們喜歡吃火鍋是麽。”

陸潮沒擡頭,餘光卻瞥了他一眼, 這人還是這麽斤斤計較,給點兒好處就泾渭分明地還回去,總給人一種準備随時消失的疏離感。

那種感覺不太好形容,就像是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分的一清二楚,等到分別的時候可以毫無挂礙的抽身離去,沒有任何牽絆能夠留住他。

“小魚啊。”

郁霈一怔, 倏地看向徐骁。

徐骁也茫然:“你不喜歡這個名字?老郁?聽起來跟叫老妪似的, 叫全名聽起來有點見外, 或者你有沒有什麽小名?”

陸潮從身後把他撥開, “叫什麽小名, 人跟你有這麽熟嗎?起開。”

徐骁小聲比比:“怎麽沒有?我們怎麽說也是一起睡過倆月的室友了吧?這要是不熟什麽叫熟?”

林垚猛地踩了他一腳, 徐骁嗷一聲去旁邊吸氣了。

林垚從袋子裏掏出幾杯奶茶,遞給郁霈一杯碧螺春拿鐵,“約約請的, 她說上次看你在褚思文生日挺喜歡碧螺春茶,不知道這個你喜不喜歡。”

郁霈看着杯壁上的水珠, 沉默片刻接過來, “代我謝謝陳小姐。”

“哎不謝不謝,你快嘗嘗。”

郁霈插進吸管喝了兩口, 茶味不是特別濃但有順滑的奶味, 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很好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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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垚這下總算是放心了。

郁霈喝完奶茶打算再午睡一會,手機又在桌上響了,接起來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您好,請問您是郁霈嗎?”

郁霈:“是我。”

“您好,我是絲聽娛樂的趙誠,我在網上看到您的演出覺得非常精彩,我想問問您目前有沒有直播的想法?或者說您有沒有簽約公司了呢?”

郁霈思忖片刻,說:“沒有。”

“是這樣啊,我想簽約你到我們公司來直播,我們公司旗下有很多優秀博主,都是目前炙手可熱的頭部主播,年收入都在千萬不等。如果您沒有經驗也沒關系,我們會給每個主播都安排一個經紀人,專門負責發展規劃保證未來發展,這些您都放心。如果您有意向,我想當面跟您談談,您在學校嗎?”

郁霈想了想:“我要考慮一下。”

趙誠說:“沒問題,那您考慮好了給我答複,我方便加一下您的微信嗎?”

郁霈說:“可以。”

挂了電話,一條微信好友申請立即蹦出來,郁霈點了确定。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他不奢求千萬收入只希望能夠保證目前生活的正常維持就夠了,如果有經紀人的話能省去許多事,至少能讓他在完全陌生的領域不用那麽一無所知。

況且他還有了一個渠道唱戲。

離晚飯時間還早,徐骁開了電腦看到作業一個頭兩個大,坐在椅子上轉了兩圈腳一撐滑到陸潮旁邊:“父皇打游戲不?”

陸潮“嗯”了聲。

徐骁立馬掏出手機上號,組人的時候靈光一閃,“小魚你打不打?一起啊?”

郁霈連游戲是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打,聞言搖搖頭,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抽走手機,不由分說幫他下了個游戲。

“大學生怎麽能不打游戲,潮哥賊強,你蹲草叢裏看戲他都能帶你猛猛上分,一會帶散人也是帶,讓他們蹭還不如讓你蹭,對吧潮哥?”

陸潮擡眸看了他一眼,回頭問郁霈:“沒玩過?”

“你們玩……”郁霈話音未落游戲已經進去了,他被迫跟進游戲,發現團隊裏除了他們四個還有一個人。

徐骁拉了語音,他才聽出是徐斯沐。

“上面這誰,怎麽還有個亂碼混進來了。”

徐骁提醒他是郁霈,他“哦”一聲:“可以啊,一會兒直接吃雞,沖。”

郁霈根本不懂怎麽操作,看着花裏胡哨的手機界面一片茫然,直到陸潮說了“跳”他也沒明白是什麽意思,就在他準備開口時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點了下屏幕。

那只手修長冷白,指骨分明,手背上還有淺青色的血管。

“這兒是跳傘,一會落地了跟着我。”陸潮收回手,聲線淡淡交代其他人:“先撿東西,能打就打不能打往回跑,別上頭。”

徐骁:“odk。”

落了地,陸潮側過頭再次在他屏幕上點了點,側頭看着他交代:“點這個是走路,這個是趴下,這個是更換武器,打人按這裏,不會也行,站我身後。”

郁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陸潮,從逼真的腳步聲中聽見他的嗓音,透過手機與他本人重疊,莫名添了幾分低沉。

“潮哥你後面有人。”徐骁吱哇亂叫提醒:“一隊一隊,滿編的!”

“別嚎。”陸潮聽聲辨位,瞄準人影精準爆頭。

清脆的槍聲在耳朵裏炸開,郁霈手一顫,手機當場掉在了桌上,瞳孔遽然一縮,彌天的疼痛似乎從他胸口開始往外蔓延。

“怎麽?”陸潮回頭,看他嘴唇慘白額頭滲出密密的細汗,空出一只手按他腦門上,“不舒服?”

郁霈呼吸急促臉色蒼白,指尖本能的掐緊了左側胸口。

徐骁也吓了一跳,游戲也顧不上打了,立即湊過來問:“怎麽了怎麽了?”

郁霈耳朵裏翁鳴聲不斷,勉強聽見徐骁的聲音才有些恍惚的記起來剛才是打游戲,艱難的喘了幾口氣平複心情。

“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你們玩吧。”

陸潮看他完全不像沒事,把手機往桌上一丢把人拉起來,“腰還疼?”

郁霈抽回手,“我不妨事,休息一會就行了,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不打了。”陸潮把他手機拿過來關掉游戲,說:“不想去醫務室就躺會,吃飯叫你。”

郁霈颔首上床,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剛才那聲槍聲太過逼真,将他一下子扯回百年前也讓他一下子意識到現在是百年之後。

他伸手按在左胸口,感覺到那裏正鮮活跳動的心髒。

徐骁望着床上的郁霈既慌張又茫然,在503宿舍群裏問:咋回事啊?他怎麽突然間不對勁了啊?是不是暈游戲?

林垚:傻逼,他都說了不玩游戲你還非要玩,自裁謝罪吧你。

陸潮垂眸在心裏複盤了一下經過,一開始他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像條小尾巴似的沒看出什麽不對,不對勁的那瞬間是他開槍殺了個人。

他是怕槍聲,還是怕殺人?

怕黑就算了現在又加一個,這嬌氣小公主身上到底有多少害怕的東西?

郁霈睡了兩個多小時,醒來的時候天快黑了,徐骁跟林垚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敢叫他,戴着耳機一聲不吭地雙排游戲。

陸潮在畫作業。

郁霈揉着頭起身,從上鋪能看到他挺拔的肩背微微伏在桌上,右手拿着筆,左手握着尺子正在量距離,微垂的眉眼十分認真。

他見慣了陸潮輕嘲嚣張桀骜不馴的樣子,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麽認真嚴謹的模樣,不由得有些驚訝。

郁霈凝神看了一會,覺得那張圖很像今天看的航天展的其中一個模型,上面複雜的線條與數字他看不明白,拆解的部件也十分複雜。

他忍不住在心裏想了下陸潮穿着研發人員的白大褂,捧着資料給人解釋的樣子。

“醒了?”陸潮擡頭。

郁霈回過神,慢半拍地“嗯”了聲:“幾點了?”

“七點半,下來吃飯。”陸潮把筆往桌上一扔。

徐骁偏頭看了眼,頓時拜服。

林垚也抽空擡頭,“老陸你明天去不去實驗室?”

郁霈正好下床,聞言也接了句:“去造火箭嗎?”

陸潮一下笑了,郁霈才看過展,在心裏回憶了一下,“那是反無人機系統研發?”

“不是。”陸潮朝他勾了勾手指,等人靠近了才說:“磨鐵皮。”

郁霈茫然幾秒,造這些東西要從磨鐵皮開始?那麽大的一個項目居然是他們親手做出來的,果然很厲害。

徐骁茫然地戳了陸潮的微信聊天框:他怎麽連這個都懂?他們京劇系也學這個?

陸潮:今天剛補的課。

徐骁:啊?

陸潮:他上午剛看完航天展。

徐骁震驚地擡起頭,一字一頓地敲着鍵盤:爸爸,你最好說的不是那個全球只有三十張票的內部航天展。

陸潮勾了勾唇角,回複:怎麽。

徐骁無聲地哀嚎:你還怎麽,那個票有錢都買不着,你居然舍得給他去看???

陸潮舔了舔牙尖,淡淡回複:不舍得能怎麽辦,他都開口說要了。

他還能拒絕?

徐骁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緩緩地看向陸潮,慢吞吞擡起手沖着他眉心一指,厲聲道:“我不管你是誰!離開我陸爸爸的身體!”

郁霈:“?”

陸潮:“……滾你大爺。”

徐骁一頭磕在桌上,半死不活地摸起手機繼續給陸潮發消息:潮哥,你對我咋沒這麽大方?我不服。

陸潮“啧”了聲:昨晚的總統套房是狗睡了?

徐骁:…………爸爸不愧是平洲首富家的超級富二代,就是豪爽!

郁霈換完衣服,順手把頭發挽上。

陸潮看天色已經黑了,略微蹙了蹙眉看他:“能出去?”

郁霈說:“不要緊。”

一行人到了二食堂,吃火鍋的人不算特別多,徐骁和林垚跑去拿食材,葷素搭配擺了一桌。

陸潮要了個鴛鴦鍋下番茄底,郁霈倒是挺喜歡,雖然沒有那晚的七個菜離譜但也吃了不少東西,連額頭都滲出細汗。

徐骁和林垚愛吃辣,呼哧呼哧消滅食材。

郁霈看得也有點嘴饞,筷子往辣鍋裏一伸夾走一片腐竹放在碗裏嘗了一口,鮮香麻辣彌漫舌尖的同時倒吸了口氣。

這倆倒黴孩子吃得比上次更辣了。

郁霈嗓子眼兒都像是被搓了把火,連連喝了幾口涼水才勉強壓下去。

徐骁跟林垚正在搶丸子,兩筷子在辣鍋裏瘋狂打架,郁霈看了一會無奈把自己跟前一碟沒動的丸子推過去,“你們吃這個,不夠的話再去拿。”

徐骁百忙之中叉走丸子,得意道:“這不是吃不吃的問題,這是火鍋裏最後一個丸子歸屬性的尊嚴!”

郁霈理解不了但尊重。

吃完飯林垚去和陳約逛操場去了,徐斯沐來電話問徐骁和陸潮打不打球,徐骁立馬答應,挂完電話邀請郁霈一起。

郁霈不太想去,但也不好拒絕只好點了點頭。

球場上已經有了幾個人,徐斯沐一看陸潮過來立馬将籃球扔了過來,結果勁兒用大了筆直的沖着郁霈的臉砸過來。

陸潮一伸手,擋住籃球的同時輕吸了口氣。

他沒顧上用任何巧勁,就硬生生用右手擋住了來勢洶洶的籃球,籃球砸到地上,他甩了甩手從地上撿起來。

郁霈離得近,看他手都紅了,“你還好嗎?”

“沒事。”陸潮從兜裏拿出手機往他懷裏一扔,“給我拿着,別偷拍,下次再讓我發現你拍我照片就沒收。”

郁霈:“……”

郁霈拿着他手機找了個合适的地方站,沒多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一回頭發現是梁鐘,他懷裏抱着幾本書像是剛從圖書館回來。

“不好意思啊,那天有點冒昧加你微信,你沒生氣吧?”

郁霈看着他笑意盈盈如沐春風的臉,盡量把他和梁錦螽剝離開,哪怕這張臉再像也不是梁錦螽,百年時間梁錦螽早已不在了。

梁鐘只是百年之後的一個學生,恰好長得和他有點像,僅此而已。

郁霈說:“沒有。”

梁鐘一下笑了,松了口氣莞爾自嘲:“那就好,我還怕自己太冒昧吓着你,就差到你們系去負荊請罪了。”

郁霈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梁鐘說:“我知道這麽說可能有些冒昧,但我真的沒有太大的惡意,我能跟你做個朋友嗎?哪怕不太親近也可以,見面說句話就夠了。”

郁霈不是沒見過梁鐘這種非要做朋友的,也不是沒見過初粟那種執意要拜師的,天水班門口每天不知聚多少人,他每個都搭理就是有五百個分身也不夠用。

片刻。

郁霈說:“梁同學,我們沒有交情也沒有來往,有什麽必要一定要做朋友?”

梁鐘讓他問得一愣,這句話簡直是戳着人的天靈蓋澆了一盆冷水,完全沒有留半點兒面子就那麽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梁鐘察覺出他的冷淡與疏離,臉色不免有些難看,但還是笑了笑:“每段感情都是從不認識開始的,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問題,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意見?”

郁霈說:“沒有。”

梁鐘掐緊書冊,頓了頓又問:“那或者說如果我無意中得罪過你,那我向你道歉,但我不記得曾經和你有過不合,假如是誤會我能解釋。”

郁霈有些頭疼,怎麽還說不聽了?

“這麽說吧,我的意思是那天聽見了你唱貴妃醉酒非常喜歡,在這之前我沒了解過京劇,從你開始我有了點興趣,想和你做朋友也僅僅是這樣。”

梁鐘說得懇切,眼底不摻雜一星半點的目的,仿佛真的只是因為他唱得好而産生了興趣。

陸潮剛搶到了球,站在三分線外準備投籃,餘光一瞥看到正側着身子跟梁鐘說話的郁霈,路燈正好在他頭頂落下來,照得側臉清隽眼神幽婉。

聊什麽這麽認真。

梁鐘手裏的書掉在地上,兩人一起彎腰,頭對頭撞了一下,梁鐘立刻在他頭上摸了摸,姿态親昵地旁若無人。

“球!球!!!”徐骁急得方言都出來,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話在操場上直跺腳:“魯看咪個,球刀乞喃象走啦!”

陸潮收回視線看着空蕩蕩的手,在心裏罵了聲“操”。

徐骁湊過來:“哥,看啥這麽入迷?”

徐斯沐也笑,捧着籃球單手叉腰無比得意:“我還是第一次贏你,老陸不行了啊,虛了?”

“虛你大爺,再來。”陸潮轉身往回走,餘光再次瞥了眼郁霈,他這次換了個人說話,還是個女生。

他略微眯了眯眼看過去。

徐骁總算發現不對勁了,湊過來順着視線看了一眼,說:“你看啥呢?哎郁霈怎麽跟霍聽月在說話,他倆啥時候認識的?”

陸潮收回視線:“關你什麽事,你跟他很熟嗎?”

徐骁一臉莫名其妙:“火氣那麽大幹什麽?”

陸潮沖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我有火氣?”

“沒、沒有,我看錯了。”徐骁縮了縮腦袋,往前一指說:“快,開始了開始了,這場碾壓徐斯沐,讓他知道誰才是球場上的爸爸。”

這一場沒讓徐骁失望,陸潮速戰速決結束了這場比賽,幹脆利落地拿回了尊嚴,把球往徐斯沐跟前一扔,“怎麽?虛了?”

徐斯沐抽了抽嘴角,“?這麽記仇。”

霍聽月笑眯眯和郁霈說完話走了,陸潮瞥見旁邊幾個捧奶茶的女生,回頭從徐斯沐手上拎走一瓶水朝郁霈那兒走。

“你搶我水幹嘛?”

“洗手。”

“?洗手你不會找水龍頭嗎?”徐斯沐口幹舌燥地在後頭咬牙切齒,幽幽道:“有沒有人管管我的死活。”

徐骁一把撈過他脖子,“我管你?”

徐斯沐看了看他,打了個哆嗦。

陸潮拎着水走到郁霈跟前,擰開瓶蓋往他懷裏一塞,“倒個水。”

郁霈接過去看他攤開掌心,會意傾倒瓶身澆在掌心裏,看他洗完手拿過瓶子把剩下的水喝完,仰頭時喉結十分明顯的上下滾動。

他脖子上黏了根黑色短發,郁霈下意識擡手給他拿掉,柔軟指腹在喉結上一蹭而過。

“咳,咳咳咳……”

陸潮猛地嗆了一口,扭過頭拼命咳嗽,腦子瞬間宕機了。

作者有話說:

魯看咪個,球刀乞喃象走啦(潮汕話,意思是你看啥呢,球都讓人搶走啦!)

報一絲寶貝們,今天晚了一點也少了一點,明天一定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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