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明月共潮(一)
第41章 明月共潮(一)
“新娘子跑了,電話也不知道往家打一個,出了門就跟放了的風筝似的,我這追人呢,勞駕您開快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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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給我老實待着, 敢提前走我把你腦袋擰下來,聽見沒有?”嚴致玉冷冷警告一旁吊兒郎當的陸潮,見他一個勁低頭玩手機便沖他腳踝踢了一腳。
陸潮把手機往西裝褲裏一丢, 倦懶回應:“成,照下海的标準賣笑。”
嚴致玉:“……”
雖說是慈善晚宴,但其實也就是連接裙帶關系以及社交攀附的名利場, 順便做點慈善回饋社會。
陸潮對這些玩意沒興趣,但主辦人是嚴致玉,他偶爾也得當個孝順兒子安撫一下老母親。
紅毯開幕一系列枯燥乏味的環節結束,陸潮看着珠光寶氣的宴會廳有些煩,打算找個地方清淨一下順便給郁霈打個電話。
那小公主沒半點良心,根本不會主動找他。
“小陸, 嚴總叫你呢。”助理過來輕聲提醒, “郁書記一會過來了。”
陸潮擡眸, 嚴致玉一身深藍色手工定制旗袍配低調的珍珠項鏈十分優雅, 只有腕上一只水頭極好的手镯稍微暴露富貴。
她正跟新城域的董事長霍建業說話, 也就是霍聽月的父親, 兩家從上一輩就交好,陸潮和霍聽月一起長大,霍建業還曾動過聯姻的想法。
後來因為陸潮和陸家都沒那意思, 他才惋惜地打消了念頭。
平日見他都是一副休閑打扮只覺得眉目清俊,此時西裝革履, 頭發向後梳, 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極深邃的眉眼,才覺得高冷得體英俊逼人。
陸潮禮貌颔首:“霍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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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建業笑應:“真是不敢當了。”
嚴致玉和他相互客套了一會, 等助理湊過來說了句什麽她才微微一笑:“霍總, 我先失陪一下。”
陸潮跟在嚴致玉旁邊, 略微低頭,在人聲鼎沸中含着笑問:“嚴總,敢問我還得接幾個客?我趕時間。”
嚴致玉也微笑看着人群,不仔細聽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是:“給老娘待着,一會跟郁書記打完招呼就入座,有個小拍賣會,十二點之前你敢走我拆了你的骨頭。”
陸潮:“……我是灰姑娘?還得等十二點。”
嚴致玉眼神一偏,無縫切換笑意:“哎呀郁書記,您和夫人能來真是蓬荜生輝。”
陸潮一擡頭,笑意當場頓住。
怎麽是她?
頌錦也是一愣,一股血氣當場沖到天靈蓋,恐慌仇恨暴躁各種情緒在心底瘋長,幾乎要将她撕得粉碎。
怎麽會是他?!
那個跟郁霈不清不楚的男人怎麽會是他!
兩人視線相撞,在客套聲中暗潮洶湧,直到嚴致玉的聲音響起:“這是我兒子陸潮。”
陸潮思維碎了兩秒,很快又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沖兩人端出一副矜持優雅的笑,“郁書記、夫人好。”
嚴致玉有些意外地瞥了眼,這大尾巴狼一瞬間把刺兒收得這麽好?平時讓他打個招呼跟下海似的,這回倒是真有幾分豪門少爺的矜貴感了。
頌錦臉上表情青青白白,手包掐住無數道克制的凹痕,下颌肌肉不住地抽動,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擠出一點笑。
“陸少爺真是一表人才。”頌錦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一句。
嚴致玉笑了聲:“哎喲您真是過獎了。”
郁審之穿着低調的中山裝,斯文儒雅看不出情緒,和嚴致玉讨論上次的項目又順便問及下一階段規劃。
不外乎商業帶動經濟的同時反饋平洲,共建良性循環之類的商業互吹,陸潮懶得聽,不動聲色打量着兩人。
兩人穿着在這個名利場算得上簡樸,但絕不貧窮,所以為什麽那樣對郁霈?
偏心?
陸潮看着頌錦,笑意裏藏着幾分譏诮:“您怎麽這眼神看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您有仇呢,您說是吧?”
頌錦倏地收回視線,卻沒應聲。
陸潮覺得無趣,懶得再開口,好在拍賣會快開始了,他找到地方坐下來掏出手機想給郁霈發條消息,但想了想還是放下。
嚴致玉過來,喝了口水輕舒一口氣。
“怎麽?你認識郁審之?”嚴致玉斜睨他一眼,“別跟我裝,我是你老媽,你看他倆來的第一眼我就察覺不對。”
陸潮淡淡:“我怎麽不對?”
嚴致玉低聲輕嘲:“你一向不愛搭理人,高冷得二五八萬似的,破天荒盯着他倆那麽久還跟他夫人說話,中什麽邪了?”
沉吟片刻,陸潮略微側頭靠向嚴致玉,“你對他們了解多少?”
“你指哪方面?”
“家庭。”
嚴致玉:“那我能了解多少,你媽又不是小報記者。郁書記為人清廉,剛正不阿,當年還是你謝叔的頂頭上司,不過那件事之後他也退伍了。有個兒子今年好像在上初中,成績不錯,年年都能拿我設的那個獎學金。”
“一個兒子?”陸潮問。
嚴致玉見他眉頭緊鎖,怪道:“不然還有幾個?”
陸潮沒答話,看向郁書記夫婦的方向微微皺起眉。
他們根本沒把郁霈當兒子?
陸潮驀地感覺心口抽了一下,絲絲縷縷的酸疼彌漫着幾乎将他淹沒,每一根骨骼都在叫嚣着現在就趕到宛平去,把他揉進懷裏抱一抱,親一親。
雖然他總說郁霈難養、嬌氣,但事實上他比誰都好養,堅強又獨立,什麽都藏在心裏,有苦也自己咽下去。
“上哪兒去?”嚴致玉一把攔住他。
陸潮低下頭,靠在她耳邊說:“給你找兒媳婦。”
嚴致玉被他騙多了,沒好氣地撥開他的手,“趕緊滾。”
頌錦的眼神一直在陸潮身上,一見他起身就立刻拽了拽郁審之的袖子,低聲說:“審之,就是他,就是陸潮啊。”
郁審之眸色淡淡,看着拍賣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什麽就是他,你從剛才就一直魂不守舍,注意影響。”
頌錦哪還顧得上守舍,她還能笑得出來能安穩坐在這兒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天我不是跟你說有人在派……”頌錦壓低聲音,看了看身側的人,見沒人注意她又輕道:“安安出事兒那晚,我不是說有人牽郁霈的手麽,就是他,中秋連家都不回就是跟他一起出去吃飯,大庭廣衆摟摟抱抱。”
郁審之眸光一滞,倏地看向頌錦,眼底有了幾分松動:“你确定?”
頌錦急道:“我還能撒謊嗎!”
郁審之擱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緊了緊,郁霈談戀愛他不擔心,哪怕是個男人也無所謂,由着他也翻不出天去,所以他一直覺得頌錦是因為當年的事小題大做。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如果他談戀愛的對象是陸潮那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他不止是個男人,他還是嚴致玉的兒子。
“怎麽辦?我看他們不是一天兩天了,說不準連……”
頌錦說不下去,厭惡地皺起眉低聲說:“你一定得想想辦法,就算不是為了我……為了我們,為了安安你也得想想辦法啊,總不能讓他把安安也毀了……”
郁審之淡淡制止了她的話,“我知道了,別的回去再說。”
他側眸用餘光瞥了眼嚴致玉,比起自己,她這樣身份的人應該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
陸潮沒來得及換衣服,從宴會廳出來攔了輛車直奔機場。
他晚上什麽也沒吃就喝了半杯酒,被出租車四處漂移的車技晃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在候機樓裏直犯惡心。
他點着手機,想着郁霈看到他應該會驚喜地跑過來,就覺得晃死了值。
“陸潮?”
陸潮正想得出神,被人一叫下意識擡起頭,看到一身機長制服清矜冷淡的謝落塵,立即站起來:“謝叔。”
謝落塵看他一身剪裁良好的黑色西裝皮鞋,藍鑽袖扣搭銀色腕表,整個兒一高冷精英,險些沒有認出來。
“去哪兒?”
陸潮說:“宛平,您這是落地還是起飛?”
謝落塵說:“剛落地,幾點的航班?”
話音剛落機場廣播就在提醒登機,陸潮想起郁審之,剛想跟他打聽就聽見身後一聲低笑,緊接着一個手臂就朝謝落塵探過去。
“喲寶貝兒。”
“起開,別弄髒我衣服。”謝落塵眉目冷淡,斜掃一眼,“手收回去。”
陸煉“啧”了聲,揶揄起一旁的陸潮:“喲,穿得跟結婚似的,追個人有必要這麽騷麽?還有你這,今天周幾你沒課了?”
陸潮不答反問:“你看見他了?沒吓着他吧?”
陸煉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沒好氣道:“……陸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護短的玩意,趕緊登機去,丢人東西。”
謝落塵斜了陸煉一眼:“下班了?”
陸煉顧不上一身似有若無的機油味兒,勾住清冷禁欲的謝落塵沖他一眨眼:“機場的班下了,你的還沒上,航花兒,回家加個夜班?”
謝落塵推開他的手往衛生間走,淡淡道:“不加,我累了要睡覺倒時差。”
“你睡你的,不耽誤。”陸煉把人往衛生間隔間裏一按,抵在隔間門上咬住他後頸低聲問:“三天不見了想不想我?”
“你屬狗的?”謝落塵被他咬疼,輕斥一聲:“我要方便,放開。”
“我幫你。”陸煉含住他耳朵,右手挪到他的制服拉鏈,強迫他轉過身面對一塵不染的馬桶,湊近他耳廓吹了口氣。
隔間狹窄,陸煉掐準了謝落塵想揍他也施展不開,肆無忌憚地咬他頸窩,“航花兒,碰一下就這麽y……”
謝落塵極度壓抑的嗓音在隔間裏溢出來,“陸煉,你今晚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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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潮落地已經十二點了,宛平比平洲的氣溫足足低了将近十度。
他一出航站樓就凍得打了個哆嗦,看着夜色勾勾唇角笑:“
司機笑說:“喲,結婚吶?”
陸潮嗤笑:“新娘子跑了,電話也不知道往家打一個,出了門就跟放了的風筝似的,我這追人呢,勞駕您開快點兒。”
司機駭然,随即一臉嚴肅道:“你放心,我保證半小時之內給你送到!”
地方還算好找,司機摻雜着憐憫與鼓勵的眼神,果真在半個小時之內就送到,臨下車還給陸潮加油打氣:“加油小夥子,你長得挺帥的,多說點好話哄哄你老婆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陸潮:“……”
陸潮呼出一口冷氣,敲敲前臺打聽:“您這兒有個送戲下鄉的團麽?”
“有啊,怎麽啦?”
陸潮說:“那個最漂亮的哥哥住哪間房?”
前臺讓他的形容驚了一驚,還沒見過這麽打聽人的,剛想笑,随即想到郁霈,“哦你說他呀,他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陸潮一擡手,快一點鐘了。
“他大半夜上哪兒?”
“不知道呀,跟一個男……”前臺眸光一瞥,“哎他們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嘿嘿~今天miu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