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明月共潮(三)

第43章 明月共潮(三)

“潮哥,現在我們能睡了麽?”

梁鐘初見郁霈時并沒有太多想法, 他美歸美卻始終是個男人,他只是有些驚豔和意外,意外他長得居然那麽像郁蘭桡。

他沒想到郁霈對他居然那麽排斥, 連自己和他打招呼都像是無比厭惡。

他對着那張臉,無法自制地生出了幾分不甘,所以他刻意接近、不計尊嚴地糾纏, 可他仍舊冷冷淡淡。

這種輕視反而催發了他的勝負欲和占有欲。

今天晚上十一點,他送葉崇文去機場回來,恰好看到郁霈下樓,找了個“擔心”的借口執意跟上去。

郁霈居然信了這個理由,和他在廣場逛了一會,可不料半途殺出一個陸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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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潮洗完澡出來見郁霈乖巧坐在床上玩手機, 昏黃的燈光籠得他無比溫柔, 像是真的在床上等他。

陸潮有些心癢, 壓下亟欲勃發的欲望輕咳了聲:“又玩手機, 哪來這麽大網瘾。”

郁霈擡頭看他, 卻先看到了溝壑明顯的腹肌以及雪白的浴巾, 到舌尖的話頓時卡了一下,“你怎麽這樣就出來了?”

“不然我怎麽出來?”陸潮坐在床邊,一擡手揪住他的下巴往自己一拽, “我來找你連個飯都沒吃,你還指望我回家收拾行李?”

“你還沒吃飯?”

陸潮掀開被子上床, 冷呵一聲:“我一整天就喝了半杯酒, 你倒好,光顧着跟那姓梁的說話, 連看都沒看見我, 怎麽着, 他比我好看?”

郁霈見他還不依不饒,無奈道:“你怎麽那麽小心眼,我一時沒認出來,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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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那你想怎麽辦?”

陸潮把手往腦後一墊,懶懶道:“叫聲潮哥就原諒你,我從機場出來差點兒沒凍死,你跟人玩到半夜。”

“我沒有跟他玩到半夜,下次……”

“還有下次?”

郁霈看他眼睛都要豎起來了,無奈道:“沒有下次,我以後不跟他單獨出去了,這樣夠不夠?”

陸潮輕哼:“你最好是。”

郁霈實在累了,靠近他肩膀輕聲詢問:“潮哥,現在我們能睡了麽?”

陸潮耳朵一熱:“……睡吧。”

郁霈閉上眼,才兩秒又睜開交代他:“你別關燈。”

陸潮:“嗯,放心睡。”

郁霈再次閉上眼,亂糟糟的腦子因為陸潮的呼吸和溫度而有了稍微的安定。

晚上他直播結束去了老宅。

今天從那位女子口中得知頌因程在住院的“愛人”,再聯合郁頌安說的外公在住院,他猜測頌因程的愛人多半是個男人。

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位愛人就是林讓君,可同為男人是生不了孩子的。

要麽是頌因程抛棄林讓君與別人有了孩子,要麽是他在和別人有了孩子的同時還和林讓君在一起,不管哪一個,都足以讓頌錦恨他一輩子了。

陳主任讓他來這裏,存的是什麽心思?

郁霈一時理不清楚,便打算過去找人打聽打聽,誰知一下樓梁鐘就跟了過來。

郁霈眼皮子漸沉,思維也遲緩下去。

陸潮半靠着枕頭玩手機,聽見身側均勻的呼吸聲,不經意低頭瞥了眼,見他眉頭微蹙便擡手在眉心揉了揉。

“睡着也不安穩,一天到晚都在操心什麽。”

郁霈仿佛有所察覺,很輕地皺了皺眉但卻沒醒,陸潮收回手的同時在他眼角磨蹭了兩下。

郁審之位高權重,頌錦養尊處優,穿戴得體去參加晚宴卻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個孩子窮得連飯都快吃不上。

別人在大學裏揮霍日子,他在夾縫裏抽時間直播賣藝。

陸潮越想越心疼,恨不得直接警告郁審之和頌錦,既然他們不要郁霈,那自己就帶走了。

陸潮一瞥視線看到西裝,想到嚴致玉晚上提到郁審之曾是謝落塵的上司,那他應該比較了解。

電話響了一會沒人接,他才記起現在是半夜,謝落塵剛落地應該是睡了。

他準備挂斷,幾乎是同一時間謝落塵居然接了,“小陸有……有事麽?”

陸潮端出一點禮貌與矜持,笑問:“有點事兒跟您打聽,我還以為您睡了,沒打擾您吧?”

“不、嗯……不打擾,你問。”

謝落塵嗓音嘶啞壓抑,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陸潮剛想問怎麽了,一陣窸窣之後另一道低啞嗓音傳來,“他沒空,明兒再說。”

陸潮懵逼兩秒,憋了半天沖着聽筒破口大罵,“陸煉你有病啊,這種時候你還讓他接電話!”

電話瞬間挂斷。

陸潮原本就毫無困意的腦子因為這個電話徹底活躍,再看看睡在旁邊的郁霈,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他低着頭,眼神從郁霈漆黑的睫毛到高挺鼻峰再到微微泛紅的唇一路流連。

就這麽看了幾秒鐘,陸潮駭然掀開被子,發現自己有一個地方正在慢慢蘇醒。

他清楚地認識到,郁霈躺在他身邊是一件多麽折磨人的事,尤其是這人睡個覺極不老實。

郁霈愛抱人還會掀被子,睡衣被他蹭得淩亂,白皙鎖骨和修長脖子毫不設防地展露在他眼前。

陸潮輕舔了舔牙尖,低聲跟他說:“喂,你睡這麽沉是真不怕我對你幹點什麽?”

室內暖氣充足,郁霈不适地翻了個身,露出小半截兒白皙清瘦的腰線。

“你到底睡沒睡着?”

陸潮額角青筋直跳,忍耐着陌生又強烈的欲/念,強迫自己閉着眼一把扯住他睡衣往下一拽,遮住引人遐想的細腰。

下一秒,郁霈整個人都攀了上來。

陸潮懷裏一熱,好死不死他曲起的膝蓋正好蹭過他正昂揚失控的雷區。

他當場倒抽了口涼氣,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遍,“你到底睡沒睡着?”

郁霈無知無覺地窩在他懷裏,鼻尖在他頸窩磨蹭,濕熱的呼吸下蠱似的纏住他脆弱到不堪一擊的神經。

陸潮覺得自己快要喘息的力氣都沒了,他抱着人甚至沒法動彈。

他思緒遲緩,低下頭看着乖巧柔軟的郁霈,心裏一直有一個念頭在催促他。

他慢慢欺近,聽着自己山崩地裂的心跳聲,緩緩壓上柔軟的唇。

觸感溫熱,呼吸交纏間他聽見郁霈很輕地“嗯”了一聲,雷擊一般撤回身子,駭然發現自己居然親了郁霈。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同性戀,可這一秒他卻清楚的知道,後半輩子他都得當個同性戀了。

“小公主,你真牛逼。”陸潮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我都能讓你掰彎。”

漫漫長夜,陸潮跑去沖了兩遍冷水澡,成功的把自己沖感冒了。

郁霈一覺醒來已經快五點鐘了。

他有些意外自己居然睡了這麽久,明明昨天還一有風吹草動就醒。

陸潮還在睡,他輕手輕腳爬起來換了衣服出門。

天還沒亮,他加快腳步往老宅去,一到門口就聽見隔壁的大門開了,出來一個老态龍鐘一步三喘的老頭。

他下意識看過去,跟對方撞了個對眼。

老頭似是有些意外,探着頭望他:“你是小魚兒?”

這又是哪個門子的新稱呼,郁霈遲疑片刻,“您好。”

昨晚下了雪,地上一層薄白,郁霈怕他跌倒便給他搭了把手。

老頭一把抓住他胳膊,買菜似的左右打量:“你真是小魚兒?昨天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嘞。”

郁霈見他年邁,多少應該是明白內情的,于是說:“我回來拿點東西順便看看外公,他不在家麽?”

老頭擺了擺手:“不在嘞,你來晚啦。”

郁霈昨晚一直有個猜測,但一直不敢确定,便試探着說:“我媽一直覺得對不起外公,這幾年也沒怎麽回來過,讓我回來看看他老人家身體還好不好。”

“這倒是,我得有十來年沒見你媽媽到這兒來了,上次她過來還是十三四年前的事,說是領你進城裏讀書呢,對了,你讀書怎麽樣呀?”

按這意思,他小時候是頌因程養大的?

“我現在在平成大學學京劇。”簡單客套,郁霈又拉回話題:“小時候受着外公熏陶,老師說我功底還不錯。”

老頭皺了皺眉,似是有些難以啓齒,郁霈連問了兩句卻不肯再往下說了。

郁霈看他這架勢怕是知道不少,又道:“之前因為我的任性害得外公受傷,我一直都很過意不去,又怕他恨我所以也不敢回來。”

老頭像是入了套,搖着頭嘆氣:“雖然……但小林人品倒是極好的,溫和禮貌還很謙遜吶,對鄰裏街坊永遠都是笑呵呵的。現在聽說只剩半口氣,真是天意弄人。”

林?林讓君?

他這話的意思是,自己學戲是林讓君教的?

不對,頌錦恨頌因程也恨京劇,絕不可能把自己的親生兒子交給他厭惡的兩個人養到七八歲才帶走。

老頭渾濁的雙眸閃了閃,似是回憶般惋惜:“他愛誰不好愛上個男人,兩個男人這不是變态麽,嗨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這……”

他話說一半,卻把郁霈昨晚的推測完全推翻了。

“他們呀,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小頌雖說脾氣不太好,可對小林那真是沒得說,兩人從小就一塊學戲又一塊進劇團。聽說紅的不得了,誰知道臨了出了那種事,小林還讓劇團給開除了。”

開除?

郁霈壓着驚訝,不動聲色和他一起嘆氣:“我媽也是這麽說。”

“他們倆感情倒是很好,出了這麽大的事,讓人指着脊梁骨罵也沒分開,後來還收養了你媽媽,一家三口過得……也還算安穩。”

郁霈被巨大的信息量沖擊得失神一瞬,頌錦是收養的?

不對,那天在派出所門口他清晰的感覺到頌錦的厭惡,甚至還強迫自己轉專業。

這是哪門子的養女?

養成這樣确實有一點匪夷所思。

“你媽媽還好吧?我聽說你爸爸是個官兒呢,在哪當官兒呀?”老頭滿眼好奇。

郁霈不甚了解,不過他打聽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辭。

“他們都還好,一早打擾您了,既然我外公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老頭擺擺手:“去吧去吧。”

郁霈走出幾步,餘光望了眼晨光裏的老舊兩層小樓。

快七點了,陸潮估計要醒了,找不到他大概率要追問。

這些事情不方便和外人講,他嘆了口氣往回走。

雪後清晨空氣清透,他卻覺得心裏堵了團濕棉花似的難以呼吸。

他來這裏只是想弄清楚“郁霈”的過去,更方便他在這個時代生活,卻沒想到掀開的真相一角就讓人這麽難以消化。

他、頌因程、林讓君、頌錦……

如果想要弄清所有真相,他還是應該去見一見當事人。

作者有話說:

陸潮:誰在上一章說我坐投幣搖搖車?我這不是親了嗎?超勇的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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