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霖霈春夏(十)
第90章 霖霈春夏(十)
陸潮定定地不說話,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眼,心髒像是被人注射了一管高濃度的興奮劑,無比亢奮地鼓噪。
他心髒發癢, 掌心發癢,連帶着每一根神經都叫嚣着興奮。
他想親郁蘭桡。
郁霈還未卸妝,他只好硬生生忍住所有的躁動,不動聲色的咽下唾沫。
“看傻了?”郁霈根本沒發現他百轉千回的壓抑, 伸手在他鼻尖上點了點,随即被人握住手腕一拽, “嗳……”
陸潮力氣很大, 捏得郁霈手腕骨微微發疼, 眼底神色幽深熾熱,像是藏着一團劇烈的火焰。
郁霈被他看得莫名有些燥熱,下意識掙紮了下,但沒掙脫。
陸潮嗓音很啞, “郁蘭桡。”
“嗯?”
“你真的在這兒嗎?”
謝幕後的劇場歸于平靜,他一個人坐在這裏看着空蕩蕩的戲臺, 再看着一步步朝他走來的郁霈, 猛地恍惚了一瞬。
他甚至覺得這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是我,我在這兒,我會一直在這兒。”郁霈握起他的手, 輕聲抱怨:“我要去卸妝了,勒得頭疼。”
兩人回到後臺,其他人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後兩天還有演出, 郁霈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
後臺只剩兩人,郁霈先把鳳冠和鳳釵一一拆掉放在桌上, 仔仔細細卸掉油彩發覺他一直在看鏡子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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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這麽盯着我?”
“你好看。”
郁霈忍着笑,用清水洗幹淨臉,這才想起嚴致玉:“對了,你媽媽呢?”
陸潮一邊幫郁霈脫戲服,這也才記起他根本沒想起看嚴致玉去哪兒,略有些尴尬地沉默了半秒,“不知道。”
“……”郁霈無奈嘆氣,随即腰上一緊,“哎你輕點兒,這個戲服很貴的,弄壞了沒地兒再做一件了。”
“知道。”陸潮放輕動作,幫他脫掉沉重的戲服,摸到幾乎濕透了的襯衣。
撕掉膠帶的額角有些泛紅,殘存的印子看着也很令人心疼,陸潮擡手将他擁進懷裏,“難不難受?”
“嗓子有點幹。”
陸潮攏得更緊,低聲說:“回去給你煮湯。”
“嗯。”郁霈雙手抱住陸潮勁瘦的腰,埋頭蹭了蹭,“我先換衣服,你幫我把東西收拾了。”
陸潮松開手,郁霈拿着自己的衣服進了換衣簾,出來時發現東西倒是收拾整齊了,但人不在,正想叫人就聽見門開了。
郁霈恍了一秒。
陸潮捧着一束藍紫色的花,走廊的光從他身後照過來。
他長得高,皮膚冷白頭發漆黑,眉眼修長張揚,鋒利的單眼皮藏着無與倫比的溫柔。
嫩綠的葉子藍紫色的花,清隽高冷的青年,盛夏忽然在這一瞬間具象起來。
郁霈看着陸潮捧着花一步步走近,微微垂下單薄的眼皮,凝神看向自己,心像是夏日薄荷氣泡水裏的冰塊,一寸寸融化。
誰說陸潮是不懂風情的直男呢?誰說他不懂溫柔只會兇別人呢?
他明明很會照顧人,很體貼。
郁霈覺得該說幸運的是人不是陸潮,而是他,他前世今生攏共活了二十七年,做過別人的天,也做過別人的盔甲,只在陸潮這裏做回了“小公主”。
他見過支離破碎,走過浴火飲血。
“謝謝。”郁霈接過花,在心裏補了一句:謝謝你,二十一世紀的陸潮,謝謝你讓我在這裏有了一個家,有了紮根的沃土。
飄零的郁蘭桡,在百年後找到了屬于他的那片土地,從此紮根,肆意生長。
手機震動,郁霈接起來:“阿姨。”
嚴致玉在那頭笑得和藹:“哎呀寶貝今天唱得真好,不過我那個位置不太好打賞呀,我今天還特地戴了東西來了呢。”
郁霈:“……不要緊的,只是您怎麽先走了,我今天太忙了沒顧上跟您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別這麽見外,我瞧着你得忙就先走了,等你演出結束了跟陸潮回家來吃飯再見也不遲。”
“嗯。”郁霈頭發微緊,側過身由着陸潮給他挽頭發,“那我不打擾您忙了,阿姨再見。”
陸潮挽頭發越來越娴熟,郁霈随意瞥了眼鏡子,十分滿意。
兩人并肩出門,郁霈這才看到那些隆重的大花籃,陸潮讓人将餐食送到清河班,郁霈吃完也不用折騰就能休息了。
“我哪有這麽嬌氣。”郁霈忍着笑,在他的半喂下總算吃完了一頓飯,撐得神思倦懶不想動彈。
從吃完飯開始他的手機就一直沒有停過,各種各樣的道賀電話絡繹不絕,徐骁在群裏嗷嗷他上熱搜了。
郁霈點開微博,各大媒體争相報道清河班首演的盛況。
從小玉佩到清河班再到京劇與貴妃醉酒,郁霈如同一顆星火落入荒原,一出戲,滿堂彩,将沉寂多年的京劇重新拉回人前。
鋪天蓋地的新聞都在報道小玉佩的驚豔與成功,甚至連平城大學也一并上了熱搜,連帶着他和陸潮的感情也被一并挖出來。
郁霈手一頓。
陸潮看他神色不對,抽走手機按滅,“別怕,我找人把這些屏蔽了,我不在乎他們怎麽想,我家裏也不在乎,別有負擔。”
郁霈撐着下颌看他:“陸潮,你怎麽這麽好啊。”
“知道我好還不喊句老公親親我?你也就是嘴上……?”陸潮唇上一軟,半句話噎在嗓子眼兒裏,傻了。
郁霈撤開身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把碗洗了,我去洗澡。”
陸潮:“……………………”
演出持續三天,郁霈也連唱了三天。
從貴妃醉酒到鳳還巢再到霸王別姬,每一天都是滿堂喝彩。
最後這天謝幕時,郁霈領着清河班全體在臺上向觀衆席深深鞠了一躬,微微喘着氣道謝。
“感謝大家喜歡京劇、喜歡清河班,也感謝大家的支持與擡愛,讓我們這三天的演出如此圓滿。”
郁霈嗓音清冷與唱戲時的凄哀婉轉截然不同,反而增添了幾分端方優雅,“這是我們首演的最後一場,為表感謝,讓我為大家再演唱一段虞姬舞劍。”
“好!!!”
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喝彩,郁霈握起鴛鴦雙劍,魚鱗甲下墜流蘇,行動間動作流暢英武,飒爽剛烈。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
三天的演出結束,郁霈終于能松懈下來,依照諾言領着清河班全體到了陸潮提前安排好的一個度假村去團建。
衆人都沒來過這種高檔地方,一個賽一個地局促,生怕把哪兒碰壞了。
陳津走在後面,看着陸潮跟負責人交流,小聲問郁霈:“老大,你倆現在是真的在一起啦?”
郁霈頓了頓,笑了下:“嗯。”
“我就說嘛,為什麽他以前看我那眼神跟要弄死我似的,我還以為我什麽時候得罪過他。”
肖聽也湊過來深有同感。
郁霈有些無奈地跟兩人說:“他就這個脾氣,你們多擔待些。”
“不過最近卻沒怎麽看他吃醋,改性子了?”
郁霈也覺得奇怪,但一直忙也沒什麽時間問,況且他不吃醋自己也好過點兒,畢竟陸潮吃醋,最後遭罪割地賠款的是他。
度假村裏設備齊全玩法多樣,一聽陸潮說随便玩兒,今天一切消費都由他來買單就興奮得當場喊“老板娘”。
郁霈怔了一瞬,剛想開口就聽陸潮十分自然地應了,“愛聽,以後還這麽喊,誰喊得響,以後到這兒來玩還免費。”
“……”郁霈無奈道:“先去吃飯。”
郁霈心裏開心,不止是演出成功,更是清河班真正組起來了。
以往他滴酒不沾,天水班的人也不敢跟他勸酒,但現在不一樣,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間被侵蝕了,又像是被染上了凡塵色彩。
他無奈端起酒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不許再喝酒了啊,你們學學桑敬跟岑憂,又乖又聽話,比你們省心多了。”
“知道!”
“明白啦老大!”
“我們明明也很聽話!小郁爺您不能偏心!”
“就是就是!”
桑敬和岑憂倆人頭對頭喝果汁,正一門心思研究怎麽對下次要練的戲,認真得讓人咬牙切齒。
肖聽“哎”一聲嘆氣,“不許這麽卷啊,這麽年輕還這麽刻苦,還讓不讓人活了?”
岑憂藏在桑敬肩膀後,眨巴着眼睛看肖聽。
葉崇文笑着望向郁霈圓場:“放心吧,我盯着他們,這次首演成功他們也高興,破例讓他們喝點兒吧。”
陸潮出去接了個電話,耽誤的時間久了一些,回來時就發現郁霈臉頰通紅,整個人醉得糊裏糊塗,比戲臺上醉态婀娜的楊貴妃更嬌。
他一推開門,四下掃了一圈,“誰給他的酒?”
衆人不敢搭腔,葉崇文笑了笑:“他心裏高興就讓他喝一次吧,這幾天他那根弦都快繃斷了,也該放松一下了。”
郁霈眼神迷蒙,腦子裏熱烘烘的犯暈乎,看到不斷重疊的人影,撐着桌子起身朝他走過去,剛一邁步腿就軟了。
陸潮眼疾手快接住他,松松攬在懷裏看向清河班衆人,“都別喝多了,散了就各自找房間休息,有事兒直接找經理。”
頓了頓,陸潮望向倆小姑娘,“你們早點回去。”
岑憂乖巧點頭:“知道啦師爹。”
陸潮半扶半抱帶着郁霈回房間,誰知道他死活不回去,非要去草坪上看星星。
“……別亂動,我抱你去。”陸潮實在沒辦法,當着度假村員工的面兒打橫抱起郁霈,然後跟他交代:“乖點兒,再亂動一會兒掉下去了。”
郁霈喝醉比平時黏人得多,蹭着他的肩膀喘息,“熱。”
“今天三十九度能不熱麽?讓你回房間去吹空調你非要去看星星,不熱你熱誰?”陸潮沒好氣地開口,但語氣十分溫柔。
他找了處修剪整潔的草坪,坐下來将人抱在懷裏,順手捋了捋他額角的頭發,“你還能看見星星嗎?”
郁霈醉得昏沉,望着稀稀朗朗的星光,擡起手指了指,“那顆星星呢?”
“哪顆?”
“一百年前那顆。”
陸潮心念微動,握着他的手往東方以指:“那兒。”
兩人在草地上認了會星星,郁霈酒勁兒更濃,連喘息聲都比剛才重了一些,黏糊糊地蹭着他的肩膀要起來。
陸潮按着他的肩膀,“小公主,你又要幹什麽?”
郁霈輕蹙眉角,仿佛是很不樂意地撥開他的手,再次湊上來又被壓下去,他有些煩了,直接将陸潮壓在草坪上。
陸潮被他嚴絲合縫壓住,手撐在地上想扶起他起身,一擡手就被他按住雙手舉在頭頂,郁霈醉意朦胧,雙眼紅得像是被人揉過。
陸潮輕輕咽了下唾沫。
郁霈體溫偏低,此時卻被酒精烘得滾燙,連呼吸都氤氲着強烈的燥熱悸動。
陸潮正走神,滾燙的唇便壓了下來,他心尖猛地一跳,下意識避開了他的動作看向周圍。
“郁蘭桡。”陸潮放輕了聲音哄他:“這兒會有人經過,一會回去再說,不是要看星星的麽?你先……”
郁霈擰起眉,按住他手的動作更強硬,毫無章法地湊過去咬他的唇,呼吸間陸潮隐約聽見他問:“你不想親我嗎?”
陸潮一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唇,本能吞了下喉嚨。
郁霈用那雙水汽迷離的眼與嬌态畢露的乖軟在向他無聲索吻,四周光線昏暗,蟲鳴交替,陸潮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管他誰會看見。
陸潮就那麽躺在地上,抽出一只手扣住郁霈的後頸往自己一壓,唇舌瞬間侵占,以最猛烈的攻勢開疆森*晚*整*理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