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響的警報
成為死神後的第三天,際央知梧受到第四席的小椿仙太郎和虎徹清音的名義上的委托,實際上的懶于奔跑的借口,要送一些文件交給十一番隊的副隊長處理。
由于十三番隊的副隊長以及第三席故于六年前,隊長又遲遲沒有任命新的隊員,所以在隊裏職位排名第二的兩位第四席的拜托,她沒有理由拒絕。
從十一番隊隊舍大門進入,一路從回廊途經武鬥聲聲入耳的比試臺,直至隊長辦公室,抱着一疊文件敲了敲門,卻沒有人應。
“你是來找隊長的?”有十一番隊員路過,見她面生,便好心告知,“隊長和副隊長出去了,沒有人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說不定是現在,但更說不定是晚上。”
際央知梧擡頭望了望午後的天空,臉上沒有多少表情:“那我就在這裏等吧,謝謝了。”
“既然這樣,不如到會客室等候吧。”這名臉上刻了紋身的隊員指了指會客室的方向,爾後他突然扭扭脖子甩甩臂膀,滿意地聽到了骨頭嘎嘣的聲音後,鬥志高昂地沖入了比試臺。
十一番隊果真尚武,就算在隊舍也絲毫不放過比試的機會啊。
際央知梧默默地往會客室走去,卻在距離會客室還有十步時皺了皺眉,驟然停下腳步,頓了頓,便要轉身打道回府。
就在這時,會客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名身穿白色羽織戴着眼鏡的死神拉着門把,看見她時扶了扶反光的眼鏡,微微詫異:“咦?這不是十三番隊的際央嗎。”
自己竟被五番隊隊長所知?際央知梧站直身體,深鞠一躬:“您好,藍染隊長。”
棕發的男人藍染惣右介低頭看着她行完禮,語氣和對其他人說話時一樣溫和:“為什麽不問我會出現在這裏?”
“隊長的事情怎麽可以過問呢。”際央知梧拿穩了就要散落的文件,不客氣地直視對方,“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為何藍染隊長會知曉我。”
藍染惣右介微微一笑,将門拉得更開一些:“這你應該問他。”
際央知梧順着他的意思往裏面看去,一身同她一樣是死霸裝打扮的十九歲模樣的少年空宿轸念從門後面蹿了出來,笑得猶如午後的陽光般燦爛:“喲,際央。”
“原來是送文件啊。”會客室裏的三人都各自坐在了木椅上,得知際央知梧來十一番隊的目的,藍染惣右介象征性地點點頭。
“藍染隊長來這裏也是要找更木隊長的嗎?”際央知梧随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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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是來找空宿的。”藍染惣右介帶着笑容回答,“以前的部下就要被派遣到現世了,所以來提醒一些到現世的注意事項。”
空宿轸念興奮地接過話尾:“畢竟是第一次去現世,真是非常感謝藍染隊長的提點啊。”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明天就不去送你了。”藍染惣右介站起身囑咐一聲,看樣子要準備離開。空宿轸念正想開口留住藍染隊長,際央知梧卻先發話道:“真好啊,有您這樣的隊長真是讓人羨慕呢。”
聽到際央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感嘆,令空宿轸念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以至于忘記自己原本想要說的話。藍染惣右介卻是瞥了眼面色平淡的際央知梧,饒有興趣地說:“那既然如此,不如來我的五番隊?”
“我才剛進入十三番隊,而且轉隊的事,還需要先過問我的隊長呢。”際央知梧不置可否地迅速回答。
藍染惣右介不再停留,點點頭轉身離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慢走,藍染隊長。”
說完,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女和回神過來的空宿轸念一起鞠躬行禮。直待藍染惣右介從視線中消失後,關好門的空宿轸念揉了揉頭發,這才面向際央知梧:“我本來想去找你的,正好你過來了……際央,你應該聽說我明天就要去現世駐守了吧。”
“嗯。”會客室內只剩下他倆,際央知梧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表情平淡如舊。
“怎麽說呢,感覺有些事出突然。”空宿轸念站起來走了一圈又坐了下來,“我這次去現世,應該至少要五十年。”
“說長也不長。”深綠色短發的少女觑了他一眼,有意無意地說,“對了,藍染隊長和你說了什麽?”
空宿轸念聳聳肩:“沒說什麽,不過是去現世之後的一些建議罷了。而且,”他坐到房間內唯一的大桌旁邊,擺弄了下置于其上的一盆鋸草,神态有些漫不經心,“我叔叔也說這算是對我的歷練,讓我不到時間不許回來。話說……”
“你叔叔不去?”際央知梧突然打斷他。
“你怎麽知道他不去?話說他為什麽要去?”空宿轸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将手中一直抱着的文件放在桌上,際央知梧抱起雙臂,以探究的眼神望向十九歲模樣的少年,避開他的疑問:“那麽,你知道你叔叔為什麽讓你一個人去現世嗎?”
說起這個,空宿轸念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突然被派去現世,而且還要待五十年,明明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選,況且我又不是經常被派去現世執勤的十三番隊隊員。”他略有不滿地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麽:“剛才藍染隊長也問過我這個問題,你們真是想一塊去了。”
“是嗎。”聽到這裏,際央知梧雙眼微微壓低,面色逐漸變冷,“說不定他就是為了問這個而來。”
空宿轸念怔了一下,突然盯了她許久,似乎得了什麽結論般,右手成拳捶向左手手心:“我說,那個啊。際央你該不會,對藍染隊長……”
際央知梧橫了他一眼:“無論你怎麽猜測,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哈,果然!”空宿轸念連捶了三次手心,肯定道,“果然際央你能知道我在想什麽!你肯定是有什麽能力,比如,讀心什麽的……”
“——說起來,我想起有件事一直沒和你說。”少女迅速打斷他的話,似乎下了什麽決心,在後者詢問的眼神中站起來,從懷中取出一柄白色的木質折扇。
“這個是……”空宿轸念被吸引了注意力,皺了皺眉,感覺有些零碎的記憶閃過,“這個我小時候,好像見過……”
際央知梧遞給他,後者在疑慮中将折扇打開,折扇外側一片空白,內側竟是一幅淨靈廷所有建築的黑色潑墨畫。在這上面,所有的建築和景物都勾勒出空白的形狀,其餘皆是黑色墨汁,惟妙惟肖,就連遠處的山、天邊的雲和太陽都毫不例外。
不自覺摸了摸畫裏山邊的白色太陽,一種熟悉的感覺漸漸産生,空宿轸念恍惚覺得自己現在的舉動有些似曾相識,仿佛小時候觸摸過。
“這應該是夕陽吧?”
“是。”
“這是淨靈廷?”
“是。”
“潑墨畫……”手突然握緊,像是終于想起了什麽,空宿轸念眼神黯淡下來:“墨大人……”
将他的神态舉止盡收眼底,際央知梧并沒有什麽反應,只是默默地端起一杯供客人飲用的茶水,随手潑向鋸草盆栽權當作澆水,眼也不眨地說:“——這個,是三天前有人交給我的,說請務必把這個交給空宿家主。”
“三天前?誰?”空宿轸念驚異地看向她。
“不認識。”五只手指指尖在桌面劃過,際央知梧走了幾步,雙眼擡眸,“在胥昆屋遇到的,好像正處于危險之中,急切地要将這個交給空宿家主,并且交代說‘非走不可’。”她盯向空宿轸念,似乎在确認後者是否信服了她的話:“你只需要把這東西和這句話帶給你叔叔就可以了,也許這樣能解救某人。”
空宿轸念眉頭緊鎖,再望了一眼折扇上的畫,輕輕合上後,點頭道:“我會的。”
“如此甚好。”際央知梧欣然道。正欲走時,門外卻傳來梆梆的擊打聲,與之相應的,是有人急匆匆的奔走聲。十九歲的少年一聽到這等同于警報的聲音,幾乎是下意識地蹦起來就要準備沖出去。際央知梧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冷靜,先聽聽。”
門外的傳令員已經從指尖的地獄蝶得知了發生何事,正在重複地大聲傳播:“警報!南流魂街一區二區三區入侵大量虛!請各番隊立即進入備戰狀态,如遇虛格殺勿論!十一番隊及十三番隊立即出動!重複!警報!南流魂街一區二區三區入侵大量虛!”
平靜地聽完傳令員的播告,際央知梧只是微微壓低眼,很快陷入了沉思。
然而空宿轸念聽到這裏,就馬上甩開被拉住手臂的手,義無反顧道:“我要去戰鬥。”他說完,順手将折扇放入懷中,迅速拉開會客室的門,左手按刀作勢要奔出去。卻在回頭時,見身後的際央知梧仍站在原地并未有所舉動,皺了皺眉,他伸出右手作邀請狀:
“際央,你還愣着幹什麽,快跟我去戰鬥。”
“戰鬥?”
因門被拉開,十五六歲的少女站在房間裏尚未被光線照射到的暗處,雖然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那雙墨藍色的雙眼卻似乎隐隐掠過一抹淡淡的銀白色光華。
“為淨靈廷而戰鬥?”
“當然了。”空宿轸念理所應當地回應道,奇怪于際央的态度的同時,心裏突然産生了莫名的壓迫感。
際央知梧微微向上彎了彎嘴角,竟扯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似乎帶着嘲弄與諷刺。空宿轸念一時有些愣住:“你……”
“空宿轸念。”少女念出他的名字,聲音低沉而清冷。
少年怔了怔,右手和按刀的左手慢慢放下來,與回廊上不斷迅捷地奔跑抽刀而過的人們相比,他顯得有些遲鈍:“……是。”
“現在就去找空宿條岑,把折扇給他,告訴他剛才交代給你的話。”
“……是。”
說完,亞麻色與清碧色的瞳仁漸漸有了神采,少年轉身,腳步一擡,瞬步而走。
南流魂街這次的虛入侵事件不容樂觀。由于虛的數量過多,兩個派出去的番隊傷亡慘重,這種緊急情況驚動了一番隊隊長山本元柳齋重國,在十一番隊隊長、十三番隊隊長缺席的情況下,當機立斷開了隊長會議,确定了此次事件是由于有心懷惡意的人使用了誘餌「淬晶」,導致屍魂界湧入大量的虛。
探讨出這個結論時,南流魂街的虛仍在源源不斷湧來。一番隊于是下令命三番隊前去援助,八番隊負責調查和收集情報,其他番隊待定。
一番隊隊長将手中的木杖用力頓了頓,撞擊地面的沉頓的聲音在整個高大的會議室內回響,這名有着長長的花白胡須的老人山本元柳齋重國睜開了雙眼:“那麽現在,我要宣布一個由中央四十六室直接下達的命令。”
即使是參加這麽嚴肅的隊首會,京樂春水也沒有脫下他披在羽織外的繡了粉色花瓣的花袍。走出會議室,擡了擡鬥笠,眼中映射着尚挂在西邊天空的豔陽的光芒,他轉身對緊随自己的副隊長吩咐:“七緒醬,你先去收集各番隊隊長、副隊長及隊員今天一整天的出勤與活動吧。”
給人以幹練形象的女子伊勢七緒扶了扶橢圓形的眼鏡:“那麽隊長呢?”
“我有些事要處理。”花袍死神留給她一個慢悠悠遠去的寬大背影,伸手擺了擺,“很快回來。”
從守衛着淨靈廷南門的比钜入道處走出,一踏入南流魂街一區,衆多虛的壓迫感一齊撲面而來。眼前所見的一切,皆是身穿黑色死霸裝的死神們各自與相近的虛戰鬥,不時有死神被虛所傷,下一秒這些虛又會被前仆後繼的死神一刀砍下。
際央知梧看向西邊的不斷出現裂縫的天空,各種奇形怪狀的虛正從這些黑色的裂口源源不斷湧入。她很清楚,只有封住這些撕裂天空的巨大裂縫,才能完全淨化入侵流魂街的虛。
周圍奮力戰鬥的死神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這個毫不起眼的少女為什麽沒有帶刀上陣,更沒有人注意到她突然從原地消失。
“救命啊啊——”
一聲尖叫傳來,際央知梧驟然停下腳步,身形驀地出現在尖叫的女人面前。順着女人驚恐的視線望去,一只從天而降的虛正向她們飛來。
“破道之五十四,廢炎。”際央知梧念完,對着虛伸出的手心前方突然放出圓盤狀的火焰,飛過來的虛避之不及,瞬間被火焰包圍燃燒殆盡。放下手回身想拉起驚恐中的女人,卻在看到她的臉後,際央知梧微微吃驚了:“胥昆夫人。”
“剛才那個……到底是什麽啊。”紫紅色和服的女人見虛被消滅,努力平靜下來,然而全身仍然止不住地顫抖,跪坐在地上一時還起不來,顯然驚吓不淺。
“那只是虛,現在已經沒事了。”際央知梧安慰她道,“胥昆夫人還記得我麽?在山上初次見面後,我還去過您的店一次。”
女人仔細地看了她幾眼,終于認了出來,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扯了扯嘴角想微笑:“是你啊,你當上死神了呢,果然變厲害了。”
際央知梧“嗯”了一聲,環顧四周,訝異地發現她們正位于理矢拉面屋前方的小道上。因為流魂街入侵虛,死神首先的工作一般都是告知居民安心待在自己的房屋內,淨化虛的工作才會進行。眼下的胥昆夫人卻沒有待在數街之外的胥昆屋,反而來到這裏被虛當成目标,多少令際央知梧有些不解。
“我在理矢拉面屋有熟人,胥昆夫人,”際央知梧彎腰一手拉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扶起來,“您暫時先去他那裏避難吧,我會設一個結界不讓虛再次攻擊你們。”
“謝謝你。”胥昆夫人感激地望着她,努力控制發軟的雙腳站起來,“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際央知梧。”少女簡單地回答,拉着她慢慢起身,準備往無人眷顧的理矢拉面館走去。
“際央……”胥昆夫人慢慢睜大雙眼。際央知梧點點頭,忽然身形一頓,兩個人都停住了腳步。
少女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腹部,那裏正被一柄匕首狀的短刀深深插入,握刀的手不再光潔白皙,而是濺上了鮮紅的血。她猛地看向執刀的女人,後者也在低頭望着她,面帶微笑,眼神清明,澄澈,十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