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江盛答得不假思索, 心想飽口福的關鍵時刻還考詩,對方絕對比之乎者也的夫子還有喪心病狂。
不過,這詩的作者是誰來着?
一桌子菜芳香四溢, 江盛被瑪瑙色的東坡肉勾了魂, 沒察覺半分不對。
膳食均衡, 東坡肉好吃但不能敞開肚皮吃, 否則容易吃壞肚子,魏游敲打桌面提醒:“別光吃肉。”
江盛嘴巴裏塞得滿滿當當,唔唔敷衍地應了他兩聲,又把筷子伸進紅燒肉盤裏,紅燒肉表皮晶瑩剔透, 稠汁收進□□裏肥而不膩, 美的江盛眼睛都眯了起來。
太幸福了!
他再咬一口紅燒肉,又軟又嫩的酥感配上白米飯, 頓感滿足。
“你做的紅燒肉怎麽這麽好吃啊?”他做條魚狗都不吃。
若是調料足還能更好吃,東坡肉悶煮軟糯,皮最香,但魏游更喜歡冰糖爆炒的紅燒肉,三層五花肥瘦相間, 切得小一些一口下去特有嚼勁。
他放下筷子擦嘴,慢條斯理:“有手就行。”
江盛:“……”合着他殘疾人呗。
魏游話不多,今天更是少,究其原因還是江盛脫口而出的“把酒問青天”,簡簡單單五個字, 道明江盛的身份。
确認江盛和他一樣從現代穿越而來, 魏游再回想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發現這位自始至終從沒隐瞞過, 跳脫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喜好,知道“肥皂”這個詞……
漏洞百出。
小說改編電視劇穿越劇占比大,他混跡娛樂圈接受度高,穿越伊始甚至頗有一種身臨其境演戲的錯覺,只不過少了拍攝組,如今知道江盛身份也不算特別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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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以為江盛僅是替嫁之人。
原身對江盛關注低無多少印象,導致當初發現丞相之子不同于坊間傳聞的性格時他僅當傳聞有誤,後來回門丞相談及江盛愛好才品出些端倪,只不過沒有想到穿越這一層,暗自猜度丞相從中作梗,背地裏暗藏親子,讓人替嫁。
如今看來,或許丞相也被瞞在鼓裏。
這就有意思了。
江盛穿越前滿十八了嗎?
魏游默默看着他。
卷長的睫毛低垂,昏黃的光柔和了他嚴肅的小臉。近期每日每夜得以空閑,江盛就躲進被窩搗鼓手裏的香囊,比起真心熱愛大約是逞強心作祟不容他半途而廢,雖口頭十分嫌棄但每日堅持繡上一些。
結合平日跳脫天真的樣,看樣子不超二十,不會未滿十八吧……魏游想着想着把自己驚悚了一把。
那他穿越的時間呢?
他在相府待的時間肯定不長,否則按其拙劣的演技,大約沒過三天就會被人懷疑戳破,或許同他一樣,是成親那日?
魏游三兩下推測出江盛穿越時間,遠處與香囊作鬥争的江盛心中惡寒,擡頭撞上魏游的視線,煩躁:“你幹嘛這麽看着我?似笑非笑怪恐怖的。”
害他尾巴又想出來了。
“沒什麽,寫字寫累了放松一下眼睛,正好有人長得好看,用來舒緩眼睛再合适不過。”魏游淡淡道。
這是誇人還是罵人啊。
“我又不是眼藥水。”江盛嘟囔着,心髒莫名怦怦跳個不停,總覺得今日室內有點熱,莫不是雲哥兒怕他冷加了火盆。
魏游搖頭,又是一處破綻。
人一旦松懈下來,酸脹後知後覺席卷而來,江盛擡手想揉眼卻憶起魏游的話,準許魏游看他醒神為什麽不允許他看魏游放松。
他要看回來。
火光映襯着英俊如玉的臉龐,搖曳燭光下魏游的五官更為深邃,特別是那雙狹長的眼睛,看人含情脈脈,總讓人誤解。
“要來試試嗎?”
試什麽?
美色惑人,等江盛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手握毛筆站在桌案前,眼下的宣紙用黃玉鎮尺固定,一切準備就緒,他轉頭看向魏游,魏游好整以暇地研墨等他,恍惚間江盛像是回到上次戰戰兢兢的午後,只不過兩人的位置掉了個個兒。
書法應該不難吧?
江盛緊張地吞咽,比高中上考場還心慌,原身是個大才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卻沒使用過毛筆,握筆方式都是學魏游的,不過上回看魏游的字……也沒比他好多少,他随便寫寫應該不會露餡。
如果被問起來就說,嗯,這是草書!只有會書法的人才懂。
江盛編好理由小心觑魏游,後者勾着幾分笑:“不是說要寫嗎?”
總覺得笑容不懷好意,江盛郁悶:“你想看我寫什麽?”
“就它吧。”
江盛順着他食指點的某個練習帖,四字書法印入江盛的腦子裏又從他嘴裏說出來:“寶、玉、如……帚?最後一個是什麽字?”
魏游沉默半晌,食指從最後一個字上挪開,完整的字顯現出來。
寶玉如帚?
是繁體的賓至如歸,是有不少人認錯,怪不得某個從未寫過書法的人。
魏游靜默片刻默默抽出字帖壓到最下面,打算為他挑選另一張較為簡單易認的,卻見江盛興致昂揚地下筆,像是剛掌握精細動作的小朋友,下筆輕重難控,筆畫清楚但僅僅只是把字謄上去,蒿無美感。
“魏游我寫完了!”
大抵因為成功在宣紙上寫出了字,江盛寫完後整個人手舞足蹈興奮極了,他側身的角度正巧能看清染了胭脂紅的嫩頰,以及跳躍火光的明亮雙眼。
很亮眼。
江盛擱下筆,拉拽他的衣袖讓他看成品:“‘蟲二’二字好簡單啊,大荊文字果然博大精深,大概是東嶺森*晚*整*理那邊的地名吧。”
“聰明。”
得了誇贊點燃江盛對書法的熱情,他照貓畫虎寫了好幾份,叽叽喳喳地自誇不停。
為了不掃興,對于“蟲二”真正的意思“風月”,魏游自始至終沒有說出口。
“好累啊。”
江盛寫了大約半個時辰停筆不動了,毛筆不似水筆,它需要手臂手腕不停緊繃用力,久了容易酸。
幾支懸挂的毛筆被食指輕敲,像蕩秋千一樣在空中搖擺不定,他小聲嘟囔着:“別看我字醜,我寫鋼筆字還是很端正的。”
魏游離他近,自然聽見這句話了,心裏一樂,裝作不懂疑惑:“鋼筆是何物?”
“一種比毛筆更好用的筆。”仗着魏游不知道,江盛毫不藏私細細描述,還大刺列列畫出來。
“倒是神奇,”魏游又道,“只是不曾親眼見過,夫郎這是從雜書上看的?”
江盛小臉一擡,自豪着點點頭,他當然沒見過他又不是現代人。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游船的事情魏游不打算帶江盛一起,他怕蘇文祚有所察覺會暗中做手腳,“府裏侍衛多,你若無事可做想出門,記得帶上他們。”
江盛下意識問:“去哪?”
魏游淡淡道:“見幾個官。”
自離京至今,他們像連體嬰兒還未長距離分開過,乍一聽魏游要抛下他,他頗有些不習慣。
“那你什麽時候回啊?”
尚好的紫毫被捏得有些緊,筆尖的黑墨在宣紙上無意識打轉,話說出口江盛就有些懊惱,怎麽好像一個在家的主婦問丈夫幾點回家一樣,顯得他舍不得魏游。
他剛想說他随口問的,魏游先行答了話:“快的話,午後便回來了。”
“哦,好吧。”
第二日魏游穿的風光霁月,帶着少許兵衛出了門,江盛在飯桌前一改慢悠悠的進食,三兩下吃完碗裏的松花糕,拍拍指尖的碎屑,想起不小心看見的游船宴帖,冷哼一聲。
出去尋花問柳不帶他。
走着瞧。
連下幾日雨,天氣比剛到錢塘時冷了不少。
魏游抵達西湖邊時,游船外已經候了一群人,因着今日難得天陰無雨,西湖邊上來來往往的人多了不少,見着他們這頭的排場,路過時眼睛忍不住亂瞟。
王學士在,蘇大人在,縣令大人也在啊……到場的無不是耳熟能詳的大名人。
這是要做什麽?
“參見王爺。”
上了船自然開席,飲酒聽曲看舞,與尋常游船宴無所區別,陸知運端起酒杯借着喝酒的空隙看向最上位之人,猜不出魏游接下去的行動。
沒道理得了賬本不問罪。
陸知運耐心等着,酒過三巡,蘇文祚打斷一衆文人飲酒作詩,敬酒笑說:“王爺,下官有禮物呈上。”
一改舒緩的寧靜曲子,在一位面帶珠紗衣着琉璃裙的女子步入大殿時,歡快悠揚的曲子響起,魏游漫不經心地轉動酒杯,時不時往下投注目光。
見狀,蘇文祚端起酒杯,心底嗤笑一聲。
瑞安王,一個好色之徒而已,什麽遣散後院專寵一人,怕是玩膩了想換個口味的借口罷了,還當是什麽正人君子,皇家可長不出癡情種。
麗娘……能當頭牌的确實有兩把刷子,前幾日來了癸水碰不得,便宜了瑞安王,酒水一飲而盡,蘇文祚的視線越發龌.龊。
露臍裝在封建的古代看來是比較出格的,在現代卻習以為常,魏游視線瞥去看的不是麗娘,而是看伴舞中的某個舞娘。
舞姿曼妙,美目盼兮。
能耐了啊,陽奉陰違,男扮女裝,江盛本就清秀偏中性,面紗一帶,化了妝扮成女子竟無任何違和感,只不過……魏游喜歡逗江盛,卻不喜這種方式。
一舞剛起了調,魏游手裏穩穩的酒盅砸在桌面上,中斷演出。
舞女跪地瑟縮,在場看表演的人無不眉間皺起,心中隐隐有被打攪的不悅,更不知王爺為何心情不佳突然發怒,毫無頭緒下,冷淡的聲音砸在他們頭頂,頓時不敢胡思亂想了。
“上來。”
麗娘伏地的手指微微蜷曲,咬着唇瓣內肉,等嘗到明顯的鹹腥味,才緩緩擡起頭看向魏游,與猥.瑣惡心的蘇文祚不同,瑞安王長得俊朗明疏,一副翩翩公子樣,令人心生好感。
麗娘舒了一口氣。
至少……她未想清楚心裏頭在慶幸什麽,一人從她身旁盈盈走過,麗娘眼睜睜看着這位舞娘走上踏道走到瑞安王跟前,後者脫了外袍披在他身上,然後攬在懷裏附耳說了兩句,眼神頗為無奈。
至始至終,這位舞娘都未曾露臉。
殿內一事鴉雀無聲,蘇文祚最先反應過來,道了聲恭喜王爺後看向麗娘。雖然事情出乎意料之外,但瑞安王這好色的名頭可摘不掉了。
懷中人衣着單薄,寬大的衣物穿在身上松松垮垮,魏游右手托着其後背,面無表情替他系上腰間的帶子,把半露的細腰藏進裏頭。
“幹嘛啊,不是看的眼睛發直嗎?”江盛冷哼一聲。
“得了風寒要吃藥。”
一想起上回魏游喝的藥,江盛果然不敢亂扯衣物,乖乖圈住魏游精壯的腰身緊貼胸口。便宜魏游了,他這是冷不是投懷送抱。
懷裏多了個暖爐,少一件衣服無所謂了,但侍奉一旁的劉和德就顯得無比震驚,火光閃時間已經打了千百種草稿回去該怎麽對王君解釋王爺要帶一舞姬回去。
不經意間,他觸及舞娘的眼神。
看第一眼覺得眼花,他又緊緊閉眼後睜開,窩在魏游懷裏的人朝他調皮地眨眼。
劉和德:“……”
他老了。
不懂少年人的情趣。
歌舞重跳,一衆人沒了風花雪月的興致,反而對魏游懷裏的人好奇,窺視被魏游平靜的眼神吓回去,又不敢再看,只能心裏頭千轉百思。
江盛慵懶地陷在魏游懷裏,暖烘烘的,他也沒覺得不對,每日早晨相擁早已習慣了對方,就是此時大庭廣衆之下聽着耳旁心跳共鳴,耳尖有點點燙。
懷裏的人不安分,再加上難以忽視的體香,魏游抓住在他胸膛處不懷好意的手,壓聲問:“護衛呢?”
“在湖邊待命呢。”江盛得意,他好不容易甩掉一衆護衛入水的。
“那你怎麽過來的?”
“游過來的。”他游得可快了!
魏游不信,誰撐着沒事有船不坐游過來:“怎麽過來了?”
“你既然能來喝酒賞美人還不允許我來了,”江盛說這話時有點淡淡的酸意,“再說我又沒打擾你。”
确實沒打擾。
就是他有點想打人。
熊孩子得教訓,不然每回偷溜還得了,現在沒有手機網絡不能無時無刻保持聯系,萬一出事被拐了上哪找。
“一會兒你在我身邊別亂跑。”
“喲,沒想到你還挺粘人,”他都找到人了跑什麽,“你不是說見當地官員嗎?美人好看嗎?”眼睛都看直了!
“嗯,看你,”魏游說,“其他事再等等。”
時機未成熟,酒杯裏倒映着魏游一閃而過的銳利,蕩開漣漪。
陰涼的天雨說下就下,無端讓人心緒不寧,蘇府總管忙得焦頭爛額。精壯的漢子們悶聲背起一箱箱金銀珠寶,在雨間糊了一臉水。
“動作利索點!”
總管催促着,明明午時未到,外透的天黑壓壓一片,不吉之事滾滾欲來,他只能焦急地扯着嗓子喊。
快點,再快點。
趁着瑞安王在船上無暇顧及蘇府,轉移贓物和賬目。管家拍拍胸膛,衣物裏發出一點點紙摩擦聲,他趕快籠緊衣物。
噠噠噠噠——
煙雨朦胧中,一個個黑色的影子走在水幕中,打算關窗的婦人停下動作,直愣愣看身穿王府硬甲的兵往蘇家去。
蒙蒙細雨無聲,轉而雨勢加大,聽不見交談聲,只有雨水砸落水坑的滴滴聲,整個蘇府壓抑無比。
嘭——
木質大門轟然倒地,驚得管家失手打碎蘇大人最鐘愛的玉杯,他哆嗦着起身相迎,臉上還有來不及收回的錯愕。
為首護衛長冷厲道:“全部拿下!”
完了全完了!
管家臉色慘敗,眼睜睜看這個人從他懷裏掏出賬本,面如死灰,還是晚了一步。
搜集的罪證快馬加鞭送往西湖,而蘇文祚還在暢想瑞安王走後的潇灑生活,毫無危機感。
“王爺明早離開錢塘救助東嶺,下官敬王爺一杯,預祝王爺一路平安,百事順遂。”同他一樣的單眼皮裏滿是虛假,魏游冷臉嫌棄。
“蘇文祚,”算算時間安插的人該動手了,他懶得再周旋,“陳家米行、大福糧行、肥皂一事是否你在背後從中作梗?”
蘇文祚臉上的谄媚讨好瞬間僵住收起,眼睛死死盯着魏游,想要從他臉上窺出端倪,驚疑道:“王爺這是何意,我與王爺僅見過一回,為何針對王爺?”
“本王何意?本王倒想問問你何意,本王入住錢塘十日,依照慣例你地方稅務司該備糧通知百姓,你倒好,假借流言說本王強戰民用不予銀兩,導致百姓藏糧不給,前幾日甚至收糧不足萬石!”魏游冷聲道。
其他人聽聞倒吸一口氣。
真的假的,蘇文祚腦子壞了?
如今多少石了?赈災糧米不夠十石恐怕上頭會怪罪,倒黴的可就不止瑞安王了,被查出來百姓藏糧,嚴重了可是能按叛國罪定的!
“糧米和肥皂一事,你敢對天發誓未發一言未下一令嗎?”
一衆人被突如其來的變臉吓上一跳,紛紛看向站立的蘇文祚。
蘇文祚沒了先前的恭敬:“王爺若是憑空捏造一個罪名給下官,下官也是不認的。”
“誰說我沒有證據?”魏游從劉和德手裏接過賬本,摔在他面前的矮桌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這是何物?”熟悉的封面蘇文祚當然認識,他心驚肉跳彷徨難安,面上假裝詫異。
魏游玩味似的在看戲的陸知運面上過了一圈:“你蘇大人家的賬本,蘇大人問本王何物?”
“假的,賬本在蘇府內,不信王爺可親自——”
這時一個身穿甲胄沾滿水痕的護衛沖進內場:“報!蘇府已被圍封,這是我等在蘇府收到的兩本賬目,請王爺過目!”
這位護衛壓抑着憤怒,眼神直直掃過蘇文祚,後者被其兇狠的眼神一驚,不禁害怕地後退半步。
陰陽賬本被呈于魏游手中,他才反應過來:“王爺您沒權查封我府!”
“沒權?給我拿下!”侍衛三五下把掙紮的蘇文祚制服,魏游冷笑道,“父皇不會怪罪本王,拔除朝廷毒瘤可是大功一件。”
蘇文祚雙手被鉗住翻在後頭,雙腿跪地,嘴裏高聲呼喊“污蔑”,魏游一步步走下臺階,直接一腳上去踹翻蘇文祚。
“貪污十二萬,你也敢拿,不怕太沉砸斷了手。”
“八萬貪污軍饷,你知道我北軍鎮守情況如何慘烈嗎?十萬大軍冬日無法飽腹衣暖,覃老将軍為八萬糧饷寧願在朝堂上争得面紅耳赤,四處得罪。四萬赈災銀兩,你知道東嶺百姓如何過活嗎?啃樹皮挖草根,吃了上頓沒下頓,而你拿着十二萬的貪污銀糧逍遙快活,為給一只雲雀打造純金籠,就貪圖百姓的一個銅板一粒米!”
大殿內嘩然一片,紛紛看向臉色鐵青的蘇文祚,不敢置信。
“蘇大人?”
這是他們印象中那位溫和待人,三年前災荒掏錢購糧架粥盆的人嗎?
一人慌慌張張拿起落塵的兩本賬目翻看,一頁一頁,一開始手指發抖,到後來整個人都在發顫,最後嗚咽了一聲,捂着心口跌落地面,死死盯着蘇文祚說不出話來。
不乏平日對蘇文祚死心塌地的文人商賈,此時一個個看過賬目後,只剩下憤怒。
十二萬,能救多少人啊!
賬目就是蘇文祚罪責的一項項記錄,只要派人去一一調查就能知曉情況,魏游把人困在游船上,一個是背地裏派人去蘇府調查打個措手不及,一個就是為了防止蘇文祚和同流合污的人聞訊跑了。
護衛捉拿殿內一部分人,而這些人無一不是出現在蘇文祚的賬本裏,被魏游打了個措手不及,其中就有針對米行的曹德興。
本該塵埃落定,但魏游看着蘇文祚大勢已去的頹唐樣,心下湧起強烈的不安。
太簡單了。
無一絲波折。
下一秒,蘇祚文狂笑起來:“呵呵呵,哈哈哈,我知道今天是場鴻門宴,如果平安回府就當無事發生,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本就是為上頭辦事何必為難我一個小小的六品官?但王爺要徹查,事情敗露……”
蘇祚文眼底劃過瘋狂:“我就算死也要拉幾個墊背——”
“不好啦!游船着火了!”
“快快快,水水水。”
他們在湖腹裏,除了從蘇府來的護衛駕了一條十人小船外,周圍無備船,而夥房的水被換成了油,無所防備潑上去後反而燒的更旺了。
船上上百號人如熱鍋上的螞蟻,大殿內人人往外逃,不會水的人已經六神無主,看着火勢蔓延吓得無法動彈。
尖叫聲驚恐聲此起彼伏,夾雜蘇文祚癫狂的瘋笑,魏游直接把他打暈免得再出意外。
“游船徹底燒完還有點時間。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別賴在地上不走,趕緊找周圍輕便的大塊木頭扔湖裏,不會水的讓會水的帶一程,跳水後撈一把趴浮木上等待救援,岸邊有本王安排的守衛,這麽大一團火他們準能看見,再堅持一會兒。”
冷靜下來,越是緊張的時候越不能慌,魏游的話給了他們希望,有了目标不再等死而是加入搜尋能用木板上。
先前大雨滂沱砸的游船當當響,現在起火了又只剩下零星小雨,魏游咒罵了一聲鬼天氣。
船上火勢兇猛,大夥像是下餃子一樣跳入湖中遠離火船,等再無落腳之處,他拉上江盛準備從左側通道跳下去。
然而沒等他問江盛害不害怕,轉頭就見裝睡的蘇文祚不知何時拖着他的大噸位張開雙臂撞過來。
這一刻,魏游的腦子從未有的清晰過,他沒顧上自己,第一反應是推離身旁瘦弱的江盛,然後被人禁锢住跌下游船。
墜入河中。
窒息的感覺包裹全身,魏游落水前輕吸一口氣,能堅持幾分鐘,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死亡的恐懼系上心頭,他想要掙脫蘇文祚的禁锢,卻發現這人用盡全身力氣不放開,甚至連腿都緊緊纏繞在他身上,只想與他同歸于盡。
掙脫不開,反而讓他憋的氣漏了幾分,連吐出幾個泡泡,鼻腔裏也嗆了幾口水泛起酸楚。
大概真的要死了吧。
死的有點憋屈,自己大意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他其實會游泳,會游泳溺水身亡,死了估計要被一群人恥笑。就是不知道死了是死了還是回現代,當作夢一場。
魏游迷迷糊糊想了半天,眼前劃過江盛最後驚恐的臉,平日相處時可愛的氣惱的言笑的……生動無比。
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哭。
哭也很好哄,做一頓吃的就收買了。
魏游想要自嘲一聲,意識卻越來越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冰涼的唇被什麽東西輕輕觸碰,溫溫熱熱的,帶着新鮮的空氣。
求生的本能讓他想要吸取更多氧氣,他憑借最後一點力氣撬開空氣來源,極力索取。
恍惚中,他品到一絲松花糕的甜味。